《风雨花季--文革中的另类青春》第61/94页


做梦,使劲揉揉眼睛。“还不去洗把脸,懒猫似的。”高路江上前,对她说,像个
惯会宠爱妹妹的哥哥。“你,打哪儿来?怎么会找到这里?”“先去把自己收拾整
齐,我再慢慢告诉你,啊。”桑园点点头,乖乖地上楼去了。
等她梳洗穿戴整齐再下来,高路江心里惊叹:好一个美貌小女兵。“你没有便
装吗?”他问。“没有。干嘛?”“我想跟你出去走走,可你这一身太显眼了,我
也不愿被人家当成军属。”桑园笑了,摘下军帽塞进挎包里,又随手扯下衣领上的
领章,“反正也戴不了几天啦。”她略带成容说。“怎么?”“快复员了。”“哦?
这么说,我来得挺及时,赶上瞻仰你的军人遗容喽。”高路江一脸的肃穆神情,逗
得桑园哈哈大笑,几天来的愁云惨雾全都消散了。
“咱们去玄湖划船吧。”高路江提议。桑园想起李少云,便摇了摇头。“那就
去莫愁亭。往那儿一坐,什么愁都忘了。”
“你怎么到这个城市来了,专为找我吗?”当他们坐到翠环绿绕,芳草盈足的
莫愁亭中,桑园问。“你很会自作多情。”高路江忍住笑说:“我的船常泊在市郊
码头。没事就跟船员们进城逛逛。”“当上船长了?”“还没有,才是个见习水手。”
“你怎么知道我的地址?”“太简单了,你那个好朋友,叫秦柳吧,告诉我你来这
里当兵。我爸有位老战友是本市公安局长,顺便向军区后勤部一打听,就把你这小
兵给查得一清二楚。”“怎么现在才来看我?”“两年前来过一次。门卫说你们这
些新兵蛋子被拉到后方医院受训去了,地点保密。去年又来一次,说你到哪里实习
去了,也没找到。我直以为咱们相见无缘呢,没想到今天碰上了。”“是啊,再晚
几天,你又抓不着我的影儿喽。”“怎么,才当三年兵就复员?”“我也不想走。
可是不行,大概我得罪哪位领导了。”“复员也好。你这种性格的人,不宜在部队
久留。”“我什么性格?”“喜欢自由放任,不肯受约束。还有些迷迷糊糊,常爱
唱点儿反调。”“根本就不对!我在这些女兵中间算乖的。”“可你也算是有自己
思想的,对吧?部队不喜欢士兵有自己的思想。”“你想安慰我?”“实际就是这
么回事。再说,一身绿军衣,真掩住了你们女人的优美。”“什么样的女人才称得
上优美?”桑园好奇地问。“花一样的女人。或者说,女人应该像花一样,发芽,
长叶,含苞,盛开,结实,用全部生命来覆盖这个世界的疮痍,遮避人世间的丑陋,
让人们,包括女人自己,在短促的生命中多享受些美和甜蜜。”“你这个未来的船
长,应该像大海一样性格粗扩,怎么倒爱起婀婀弱弱的花来?”“久在海上漂泊的
人都爱花。花使我们想起女人的容颜,香气使我们想到女人的风韵。世上女人有嫣
媸,花也有美俗,这才相映得趣,把生活妆点得绚丽多彩。”“我看你有泛好之嫌
呢。”“不。虽然我喜欢所有的花,但心爱的只是玫瑰。”“哦?请仔细道来。”
桑园兴趣盎然,她也极爱玫瑰。“这是一种奇妙的花。她那丝绒一般润泽雅致的花
瓣中,决不荡然盛开的花姿,还有深藏在叶间的钩刺,多像一位美丽庄严,自尊勇
敢的女神。虽然有人批评她太强悍自我,在万花丛中又不夺目。可是,在我眼里,
再没有什么花比它更高贵了。”说着,他深情地望着她。她却没察觉到他那燃起的
热情,自顾自地说:“可惜玫瑰曲高和寡。以它的冷静清高,必定知音难觅。你见
谁把它养在家里?”“这样说未免有失公道。正是玫瑰的高贵脱俗,才使它在西方
国家中,拥有示爱的专利权。它该海于它的骄傲和自尊。”高路江热烈地反驳她。
“很多花都无俗骨,无媚态,为什么单赞玫瑰?比如,濯清涟而不妖的荷花;高洁
清标,令人忘忧的菊花;还有……”“的确,这些花也不俗。可是,它们难免给人
冷清、寂寞之感。不如玫瑰,含蓄中充满热情。”高路江固执己见的一席话,使桑
园三年来被严格军训封固的心水,泛起轻柔浪漫的波纹,满心的话急于向人倾诉。
她难得向人诉说,一来心事不多,二来想到就做,做错再说。小时候,正赶上政府
号召消灭麻雀。父亲所在的军事机关也动员起来。一天,小桑园看见一只竹笼里扣
着十几只麻雀。乘人不备,她掀开竹笼,让这些“可怜的小鸟”逃掉了。她自己却
被父亲下令关了一天禁闭,为的是要她“记住”凡事必须得到大人同意。她却舒服
地躺在“禁闭室”里的麻包上,不知悔过地想象着小鸟们重获自由的欢悦。小学的
时候,一次,她发现班上有的女生穿着短运动裤,显得很精神。回家后,她便把自
己的长裤腿剪下来,穿上剩下的半截,得意地在父母眼前晃来晃去,满心以为会得
到他们的赞赏,没想到挨了“保守派”父亲几个“栗枣”,不得不遵命立即把裤腿
缝回去。皱皱巴巴的针脚直让同学们笑了好几天。青春期开始后,她常有些生理、
男女方面的疑惑。当时去问母亲,却总被一句“长大了自然就懂”的话挡回来。从
此就一直“金口难开”。此刻,在高路江这位同龄人面前,一种绝对信任和理解,
竟使她向他诉说起自己的“恋爱史”。从小胖墩的哥哥,那位专业精湛的大夫,讲
到“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的数学家兼诗人,还有那位漂亮温柔,具有王子
气质的文工团员。最后她自艾自怨地结论:“我恐怕是世界上最不懂感情的女人,
才错过了他们的感情。其实,对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位,我都喜欢。”
高路江默默听完她的“爱情故事”,沉思良久,才缓缓地说:“听说过这样一
副对联吗,‘无为不入世’,‘有情始作人’。就是说,有情才算是个人。一个
‘情’字,含有亲情、友情。同情,当然,少不了爱情。’他略顿了顿,又说:
“你刚才对所提的这几位,实在谈不到‘爱情’二字,所以大可不必庸人自扰地发
什么感叹。别瞪跟,难道不是吗,你压根就没爱过其中任何一个。”看见她不服气
地噘起嘴,他蒂尔一笑,“我不是说你无情,是他们的表现不足以激起你的爱。而
你对他们,只是事不关己的欣赏。比方,欣赏医生的医术,数学家丑陋外表与动人
情趣的妙合,还有那位文工团员的美貌。可惜,他们的这些骄人之处,并不能深入
你的心灵。”“你怎么知道我的心?那位数学才子为了他已定婚的缘故,拒绝跟我
保持联系,我伤心了好一阵呢。这还不算爱吗?”“哈哈,这怎么能算爱!’他失
声笑出来,“这叫任性,你这类骄傲女孩的特性。越得不到的东西,哪怕微不足道,
也会越觉得可惜、可贵,一直懊恼不休。”“我?任性?”“是啊,任性。要是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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