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沙坝全集Zei8.net》第2/56页
“哎呀,就是这样的!”她心里释然了。工作中出现的问题,也不是她一个人才有的!而且,这些问题也不是她一个人的责任。这上级领导就是不一样,不仅水平高,而且不象大队那些人那样霸道!最起码,人家是以理服人!大队好些当官的,叫你这样做,那样做,做起来还是一本湖涂帐!……
这王会计就是水平高呢,讲起这些专业知识来,口若悬河,头头是道。有没得问题,有啥子问题,人家一眼就看得清清楚楚。他的声音,他的谈吐,他的举手投足,让她一下子产生了认真听下去的强烈愿望。她拿出一个本子,开始认真地记起笔记来。
“作为一个会计,也就是内当家,一定要按上级政策要求,把这个家管好。如何才能当好这个家呢?……”
张丽英听得非常认真,记得也非常仔细。直到中午也没有离开过一会儿,连厕所都没有上过。她生怕漏掉了什么。
“张丽英你留一下。”中午散会的时候,王国君叫住了她。
“哦。”她一边答应着一边在想,“咋,他叫我留一下,会是啥子事呢?”她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跟着王国君来到他的办公室里。
“坐吧。”他给她倒了一杯水,递给她。
“王会计,我今天……”她没有坐,站在他的办公桌前,怯怯地说。
“我今天叫你来,就是要跟你说,以后有啥不懂的,随时可以来找我。你们书记跟我是好朋友,前些天还专门跟我说,叫我多多帮助你,”他说。
“我不想干了。”她的话一说出来,自己都感觉有点唐突。明明开会的时候听得认真记得仔细,咋这会儿又说出不干了的话来了呢?的确,昨天她都在想不干了,可今天听了这一课后她打消了不干的念头,也下定决心要好好干好。可一听到那个人的名字,她的心中便冒起一股火来。
“为啥?”
“不为啥。”
“哪……哎,你这么年轻,又有文化,大队又那么重视你。公社也正需要你这样的人啊,咋会有这种想法。要是别人,巴不得当哦。……”王国君以为她真的不想干了,就不厌其烦地做起她的思想工作来。
她并没有把精力用在听他讲话上。她的眼睛盯着他的脸和他那不断噏动着的嘴,还有那不时地看看她的眼睛。他讲了什么话,她似乎一句也没有听进去。但她心里在说,你说吧说吧,想说啥你就说啥,看在你的份上,我会干的,会好好干的。她突然感觉到,面前的这个男人咋那么熟悉,那么亲切,好象很久以前就很熟识的。他并不是什么领导,而是无数次地从她梦里经过的人。她的心中漾起了微微的波澜,对眼前的这个男人生出无限的亲近感来。
她环视了一圈他的办公室:很简洁。除了一张办公桌一把旧藤椅外,就只有一个文件柜和一张长条凳。墙上糊了一些旧报纸,帖着两张财务工作的规章制度。旁边钉了两个钉子,一个挂着一支笛子,一个挂着一把胡琴。呀,这个人不仅字写得漂亮,文化水平高,专业知识强,还会这些东西啊?看不出来哈,还是一个文艺份子呢。
办公桌一张纸吸引了她的眼睛。她凑近一看,是一张歌单,《洪湖水浪打浪》,呀,这不是刚刚看过的电影《洪湖赤卫队》里她最喜欢的的歌吗?她心里有些惊喜: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这不?无意之间就找到了!
“王会计你也会唱这个?”
“会啊。”
“你咋学会的?”
“自己学会的啊。”
“你会识谱?”
“会啊。”
“哎,我很喜欢这首歌,可我就是不会。”
“这简单啊,想学就能学会。”
“我抄一个行不?”
“你抄啊,咋不行?”
她拿出笔和本子,坐下来将那歌单抄了一份。“你教我唱一下行不?”
“行啊,咋不行?这样吧,”他说,“我唱一遍跟你听,再教你唱一遍谱子,然后你回去慢慢学吧。”
“要得,”张丽英非常兴奋。
他拿起歌单张开嘴声情并茂地唱了起来:“啷咯哩咯啷咯哩咯啷咯哩咯啷……洪湖水呀,浪呀嘛浪打浪啊,洪湖岸边是呀嘛是家乡啊。清早船儿去呀嘛去撒网,晚上回来鱼满仓……”那声音,那情绪,震撼了张丽英。她真的没有想到,王会计的歌唱得这么好,简直就和电影里的没有什么差别了!她心中异样的感觉更加明显起来。
“哟,大会计今天好心情哈,唱歌都唱得这样弯悠悠的哈,哈哈哈……”郭银河突然出现在王国君办公室门前,笑嘻嘻地说道。郭银河同王国君是一个中队的,他是中队会计,因此,每次见到王国君,他都叫他大会计。
“呵呵,老郭来了?快进来坐哈。”王国君笑了笑,招呼郭银河。
“不坐了,你们忙,你们忙,我就不打搅了。”说着,他转身走了。
张丽英看了看郭银河的背影,又看了看王国君,“他……”
“哎,他这人,就这样。不管他,来我们继续。”说着,他唱起来:5-6 i 6 3|| 2 3 2-6 5 || 3 3 2 3 5 3 2 || 1 1 - 6 5 ||……”
张丽英一边听他唱,一边跟着哼起来,两三遍之后,她也能自己看着谱子哼成曲调了。
王国君给她纠正了几处唱错的地方,她便告辞走出了王国君的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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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郭银河看上张丽英
? 就是把郭银河打死,他也不相信王国君说的话。
王国君说,他妹妹王国芝不愿意嫁给郭银河,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那完全是她一个人的主意。当然,他妈是同意还是不同意,他就不晓得了。
这话哪个龟孙子才信!别人还差不多,那可是你王国君的亲妹妹啊,你又是你们家老大,是文化也高头脑也最聪明的人,她能不问问你的意见吗?能不听你的话吗?“我敢肯定,百分之一千是你王国君不同意!如果不是,我把我的名字倒起写!”他愤愤地想,一股一股的恶气从肚子里冒起来,胀得他快要暴炸了!
王国君的妹妹王国芝,与郭银河同龄,从小一起长大,算得上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了。小时候他们一起上学,一起上工,一起赶场,也有说不完的话。但随着年龄的不断增长,渐渐地知道男女有别,说话做事也捡敛了许多。
郭银河自从参加互助组做活路以来,耳濡目染那些毫无遮掩的打情骂俏与□□裸的故事,也渐渐地蒙蒙胧胧地关注起男人女人的事来。但是,倒底是咋回事,他一时之间也还整不明白。于是,在他本来就有些聪明的头脑里,便展开了漫天的想象。干活的时候,他若无其事地尖起耳朵听那些男女讲骚壳子,时不时地拿眼睛朝女人们那些不好意思看的地方瞟上几眼。后来,他发觉自己那小雀雀不象以前那么规矩了,时不时地在人面前让他感觉不好意思。再后来,他就越来越多地关注起王国芝来。在他眼里,王国芝是那样的好看。她那头发,那眼睛,那颈项,那胸,那屁股,那腿杆……越看越好看,越看越想看,咋个看都看不够。时间越久,他对王国芝的想象就逾加地难以控制,以至于在梦中竟然与她……哎,虽然醒来那冰冷的裤子穿着很不舒服,但回想起那种痛快淋漓的劲儿,也确实让他欲死欲仙!
竟管有时候他会觉得王国芝话多,叽叽喳喳,甚至还有点霸道,但是一看到她那乌黑的长头发,林黛玉一样好看的脸,细长的颈项,突出而鼓胀的胸部,细细的腰,圆圆的臀,秀美的腿的时候,那种烦的感觉就瞬间烟消云散了。在这个中队,甚至这个大队,还没有哪一个女娃娃超得过她。他曾非常自信地想,他这样帅气的小伙子,就应该娶王国芝这样的女人,而且,除了我郭银河,还有谁配得上她王国芝呢?!
可是,这王国芝到底有什么好,他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他只是想,王国芝生来就应该是他的。而且,王国芝也表现过跟他一样的意思,他要娶她也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说起来,他郭银河也是很不幸的。十五六岁的时候,他妈就死了,他老爹也没有再娶。他今年满满当当的二十二岁了,别说娶老婆,就是女朋友都还没得。他老爹时不时地在他耳朵边上长啊短啊的让他很烦。他老爹也曾张罗着跟他说过几个女娃娃,可他一个也没看上。
他老爹毛了!说你娃娃到底要啥子样样的婆娘嘛?!
啥子样样的?就王国芝那个样样的,你慌,你忙,你有本事跟我娶回来啊!他硬生生地就跟他老爹顶了回去。
他老爹狠狠地骂了一句:你?你要娶她?你也不打盆水来照照,你那个鬼屄样子,懒格宝想吃天鹅肉,你想嘛你!说着,捋起长衫前摆的一角,别在腰间的麻索子上,挎起背篼愤愤地出去了。
他和他老爹,从小就没有什么好话,更没有轻言细语地商谈过事情。家里大事小事很少不是在顶牛和吵骂中解决的。这似乎成了他们家中的一种习惯,于是大家也就见怪不怪习以为常了。如果有三天没吵闹过,两爷子就会觉得无聊,心头空空如也。
骂是骂,吵是吵,他老爹还是想尽办法好说歹说请了王国林的妈找王国芝的妈去提亲,说是要满足他儿子,家里也需要个女人把家管起来。毕竟,没有女人就不成其为家嘛。
郭银河知道以后,兴奋得几天没有睡得着瞌睡,成天咧着那个嘴,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缝,干活也嗨展劲,把他老爹也招呼得巴适得很。他甚至成天都在想象他娶了王国芝后,一起出工,一起收工,一起吃饭,一起睡觉的种种情形,乐呵得那一张大嘴成天地挂在脸颊上合不拢来。
他老爹看他那样子,骂道:“你龟儿子娃娃,看你杂种那样子,几辈子没见过婆娘了,丢人现眼!”他回敬他老爹道:“我是不是杂种只有你才晓得哈,上几辈子见没见到过婆娘我也不晓得,但这辈子我确实还没见到过婆娘哈。这不都怪你吗?早点跟我找一个,我就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了呀!”
令他没有想到的是,他高高兴兴等了几天等来的却是完全相反的结果!
为啥子呢?王国林的妈说,她不同意。她为啥子不同意呢?王国林的妈说,她妈也不同意。她妈也不同意?为啥子呢?她妈说,大家都是一方一近的,也都知根知底。太近了不好。这世上就还没见过哪家两口子不喯嘴的。万一整毛了,大家日妈捣娘,龟儿子牛日的,两边听了都不好。再说了,她的王国芝从小就娇惯,脾气不好,嘴又臭,这些事就更难免了。要是离得远点,就算他们吵上了天,没听见也就罢了。
“妈的,老子……!”他从五雷轰顶一样的震惊中清醒过来的时候,从心底里狠狠地骂了一句。然后一个人闷在屋头,好几天不出门。他感觉自己好象是从红岩寨山顶顶上一下子掉进了山脚下的深潭里,从高高在上高大无比的他,一下子成了最低最矮最小的菜米籽一样的他;从满面春光笑意盈盈的他,一下子变成了狼狈不堪不敢抬眼的他。他从阳光灿烂当中掉进了黑暗的地窟里。没有了光亮,没有了空气,分不清东西南北,看不到五阴六阳,真他妈的比死还难受!
“你看你娃娃就那点出息!”他老爹笑嘻嘻地骂道。
“你有出息!你有出息你咋不去跟我找个新妈?!”他顶道。
“你!……你个龟儿子,看老子打不死你!”他老爹没想到他儿子郭银河会拿这事来顶他,气愤悲伤一起涌上心头来。他想,老子不找婆娘还不是为了你龟儿子,你他娘的还不晓得好歹!他抡起手来在他屁股上叭叭的拍了两下,气愤地出去了。
他躺在床上,动也没有动一下。
其实,他老爹心里比他清楚得太多了。这件事情他一开始就知道是不可能的。他明明晓得王国君的老妈到现在都还认定王国君老爹的死是他日的怪,只是没得证据。他厚起老脸请人去提亲,也就是顺他儿子一口气,让他口死眼闭罢了。那里晓得他龟儿子会是这个样子?人家不笑话死你那才叫怪了。以后,这中队上的人就会更加看不起我两爷子喽,他娃娃还活得象漆一样,一点也不知道他那肚子里的苦楚。但是,这当中的很多事情,他又哪敢跟他儿子说呢?人家给这样子的回话,已经是很给面子的了。
到现在为止,郭银河一想起那件事,心里头那憋倔劲都还缓不过来,只不过他比那时想得开了。王国芝后来嫁到城里去了,他也就死了那份心。天底下漂亮女人多得是。“大丈夫何惧无妻!”他脑壳头一下子冒出这句不晓得是在哪本娃娃书上看来的话,心中便也充起了“大男人”的豪气。
最让他想不通的是,这事过去这么久了,他却怎么也忘不掉。一想起王国芝来,他的心里面那种说不出来滋味便一股一股地往上冲,让他异常的难受。
可这事儿跟你王国君没得关系吗?鬼才相信!王国君现在是公社干部,是大会计。而他呢?只不过是中队上的一个小会计。算了,胳膊拧不过大腿,大丈夫能屈能伸,“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嘻嘻,他一下子笑了起来,这读过书的人就是不一样哈,关键时候总能整出几句巴适的话来!
今天早上看到张丽英的时候,他心里一震:这女子不错,一看就是个精明能干的人。他仔细打量了她好一阵,越看越觉得舒服。她个头虽然不是很高,但是全身上下让人感觉匀称协调:该长的地方不短,该短的地方不长,该宽的地方不窄,该窄的地方不宽。该突出的地方突出得恰到好处,不该突出的地方收敛得巴巴适适。绝了!你看她浑身上下不管是哪里都透着一股诱人的灵气,让人看一眼想看两眼,看两眼那眼睛就挪不开了!再听她说话,那两片薄薄的上下唇飞快地翻飞,一串串悦耳动听的声音便从她的嘴间清楚地流出来,听在耳里,舒服在心里。那真是,样子耐看,声音受听!
“王国芝?跟她比,不,王国芝能跟她比吗?差远了!”他想。
他借话搭话无话找话地一路说到公社。他本想和她坐在一起开会的,可是她坐下之后旁边就没有他的位子了,他只好坐在对面靠墙边的一个位子上去。他不住地拿眼睛看她。那一张白中带红的鹅蛋脸上,偏分的乌发披向耳边,有几绺十分自然地撇在额前;细如柳叶的黑黑的眉毛下面那一双丹凤眼,不住地闪出黢黑铮亮撩人心魂的光来;那美丽动人的鼻子,那小巧玲珑的嘴巴,那粉嫩的下巴,就象刚刚蒸好的香气四溢的“猪儿粑”,恨不得抓起来咬它几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