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沙坝全集Zei8.net》第40/56页


  今天啊,今天!山在欢呼水在笑,红旗如海歌如潮!要武公社沐浴着红日的灿烂阳光,长丘蒲水卷起欢腾的红浪!“山下山下,坝里坝外,风展红旗如画”。
  在这“风展红旗如画”的日子里,我们五千多颗红心飞向北京城,五千多张笑脸迎着红太阳。一遍又一遍地纵情欢呼,一遍又一遍地放声歌唱。欢呼您战无不胜的光辉思想的伟大胜利!欢呼您亲自审批的《红十条》结出的又一丰硕成果!歌唱您无产阶级革命路线的又一曲响彻云霄的凯歌!千言万语汇成一个时代的最强音,□□万岁!万岁!万万岁!千歌万曲谱成一首最响亮的歌:“东方红,太阳升……”
  ……
  □□啊,□□!您教导我们,革命委员会的成立‘这只是万里长征走完了第一步,……革命胜利以后的路程更长,工作更伟大,更艰苦。’我们决心更勤奋地读您的书,最诚恳地听您的话,最坚决的照您的指示办事,最忠实地做您的好儿女。以您的思想‘统一认识,统一政策,统一计划,统一指挥,统一行动’。以您的思想统帅一切!定叫要武的天,是□□思想映红的天;定叫要武的地,是您思想雨露滋润的地;定叫要武的人,是您思想武装起来的革命的人!天红地红人更红,千秋万代红彤彤!
  ……
  □□啊,□□!我们决心牢记您“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的伟大教导,坚决打击那些企图搞垮革命委员会的阶级敌人,我们誓叫革命委员会的旗帜在要武的天空高高飘扬!
  □□啊,□□!我们的红心,誓为您的光辉思想而永远跳动;我们的热血,誓为您的革命路线而永远奔流!滔滔蒲河流不尽,颗颗红心跳不停!
  □□啊,红太阳!蘸尽蒲河万顷水,书不尽我们对您的无限热爱,无限崇拜;写满蓝天千里云,写不完我们对您的无限信仰,无限忠诚!我们——千言万语汇一句,千歌万曲谱一曲,最最衷心地祝愿您,我们心中最红最红的红太阳,万寿无疆!万寿无疆!万寿无疆!”
  欢呼,雀跃……
  万岁,永远……
  无疆,健康……
  泪水,汗水……
  “庆祝要武公社革命委员会成立文娱表演,现-在-开-始!”主持人宣布道。
  ……
  郭银河心中特别不是滋味。他虽然总是跟着举手,张口,但却没有发出声音来。在这个无限热烈的氛围里,人们都疯狂得不能自已,甚至忘记了自己的姓氏。只有郭银河,还保持着冷静而清醒的头脑。“妈的!”他心里恨恨地骂道。
  “老子日你们的妈!猫搬倒甑,替狗干得!”王海华的心中,也特别特别的不是滋味。虽然很喷火,但他也知道,台上那些人是不会拿眼角瞄他一下的。他就象一条被主人遗弃的赖皮狗,只能用那红红的眼睛偶尔轮一轮台上那些人。
  “算了,别自己找麻烦,”郭银河对他说。
  散会了,他们两个低着头,默默地朝自己家里走去……
  ?

☆、第三十八章 黄沙坝里闹棒客

?  从王学星房子右边的石头小路,向下走过两个台地,就是花蛇沟口。
  高大的青棡树下面是一条很长的高岩坎。这岩坎,从红岩寨下的杜家老水碾起,就象一道弧形的墙,一直延伸到灯杆坪下的滴水滩的堰埂头上,足有两里路长。坎上长满了各样的竹木,很多的草,还有各色的花。有叫得出名字的,更多的是叫不出名字的。它们全都葱葱地毫无顾忌地往四处生长,把一条高岩坎整得阴翳浓郁花繁草丰。蒲江河就象一条碧绿的丝带,静静地从它的阴影里滑下去。
  青棡树的树干或有一抱,树皮龟裂成粗大的裂纹,尤如大网的眼。也不知道这根青棡树是哪朝哪代生起来的,有好多年好多岁了。高大的树干,倾向河面却又努力向上。树冠高大,恰似一把撑开的巨伞,遮挡着大半个河面。旁边是几篼大竹笼。修美的竹就像一枝枝凤尾,肥肥的,弯弯的,向四周探出去,遮着脚下斜斜的陡陡的石谷子路、岩盘以及搭在河上的杠杠桥。
  坐在河边的岩盘上,眼前的蒲江河从天马山红红的笔直的岩下,偎依着青青的斑竹林,绿绿的麻柳枝,哗哗地翻越老水碾的堰埂,欢快地跳进面前的麻子滩,静静地缓缓地从面前飘过,在幺滩泛起一阵水花,消失在滴水滩新水碾的堰埂下。清清的河水,就如一弯碧玉的新月。对面,就是新月怀抱的一坝良田。
  左边,花蛇沟那不太宽大的沟口,高岩夹岸,树木交错,越深越幽。一股清流,形如泉水,从沟底涌出,轻轻地吻着岩底,偎着岩边,一步一回头地汇入蒲江河里。水流清澈甘冽,捧之可饮。即使是隆冬腊月,也有汩汩清流注入蒲河。
  邹云英端着一盆衣服,准备到大河里去洗。刚到青棡树下,就听到从沟口上传来嘻嘻哈哈的笑声。她刚转到石谷子坡坡上,看见樊莉和孟玲在岩盘上一边洗衣服,一边嘻哈打笑。
  “两个老辈子,昨晚你们害怕不?”邹云英下到河边,一边把衣服倒在岩盘上一边问道。
  “棒客?”孟玲问。孟玲是王学才的老婆,也就是邹云英的幺婶娘。
  “啊,我从来没见过那样的阵势,身上就象筛糠一样,抖抖抖,抖抖抖,赶快把铺盖拉来把脑壳蒙到,”邹云英说。
  “别说你,我也没见过那阵势,”樊莉说。
  “现在想起来背心都还发冷,”邹云英说。
  说起这个,昨天晚上的情况确实有点吓人。夜半时分,突然间,也不知道是从哪里传来的喊声,“棒客哦,打棒客哦!”一时间,敲盆子的,大声喊叫的,在黄沙坝里此起彼伏,绕来绕去。大胆的拖起棍棒跑出去瞧瞧,胆小的关上门再加上一根粗大的木棒把门抵死,再胆小一点的就只有像邹云英那样,圈缩着钻进被窝里,当然,如果地下有缝他们也会毫不犹豫的钻进去。
  “你们说,是真有棒客吗?”
  “哪个晓得?有没得哪个都没看到过。”
  “真看到有,你们就遭得惨喽,”攀莉笑着说。
  “那你们也跑不脱。”孟玲说。
  “跑不脱就不跑,怕啥?”樊莉说。
  “不跑?不整死你!”
  “女人还怕整?怕啥子嘛,给他就是了。”
  “你……”邹云英拿手撩起一把水,洒向她们两个。
  “哎哟……哎哟……,你个死女子!”
  “哈哈哈哈哈……”
  三个女人的笑声,在河面上激荡,飘向了田野和山间……
  夜半,喊声又起来了。
  王国成一翻爬起来,划了一枝火柴,点燃煤油灯,把衣服穿上。
  “你不要出去哈。”樊莉叮嘱道。
  “晓得,你好好睡。”
  他从门背后抓起一根油茶子棒棒——那是他今天花了好一阵功夫做好的——出了房间门。他打开灶房的门跨到檐口上。
  他妈,他哥,他侄儿、侄女房间也亮起了灯。他穿过天进,来到龙门,放下油茶子棒棒,双手把抵门的木棒挪开,打开一条缝,一股强烈的冷风篼头吹来,他打了一个寒颤。他拿起油茶子棒棒,挤出门去。
  天空很黑,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左边的红岩寨只是个黑乎乎的几乎看不见的影子。眼前那高大的桢楠树也看不清枝叶。
  “棒-客哦,打棒-客哦-”喊打声在黑暗中,从韩磅磅上传来,从刘家湾传来,从高湾头传来,从高坎头传来,从坝中间传来,从周河坝任河坝传来。
  近处的清楚明了:
  “棒-客哦-!打棒-客哦-!”和着敲击磁盆的呯呯声。
  远一点的有些模糊:“棒-客哦-,打棒-客哦-!”还能听到卟卟的敲击声。
  远处的,就是一片模糊,只觉得时而象风在吹,一会儿排山倒海,一会儿轻蹂细焖;时而像浪在涌,一会儿惊涛拍岸,一会儿碎波粼粼;时而如万马奔腾,气势磅礴;时儿似大雁凌空,虎虎风生……
  突然,公房方向有人大声喊道:
  “有棒客!有-棒-客哦!快来打-棒-客哦-!”
  “逮到逮到!别让他跑了!”
  一时间,喊打的声浪再一次掀起来。
  突然,一个黑影从离他几丈以外的路上闪过,随即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他脑壳轰然一响,浑身缩紧,心脏猛然呯呯乱跳起来。还真的有棒客?他来不及细想,脱口就大声喊起来:“有棒客!抓棒客哦-!”其声音之大,连他自己也感到奇怪。他提起油茶子棒棒不假思索就追了出去。
  当他追下左边的卵石梯,追到大路上时,已看不到黑影,只听到一串模糊的脚步声,向斑竹湾口上去了。他这时突然有些后怕,万一棒客人多,自己不是要吃大亏吗?他提着棒棒赶快往回走。
  “真的有棒客啊?”王国君披着衣裳,手里也提着一根棒棒,站在龙门里面。
  “真的看到一个黑影,还听到脚步声。”
  “怪了哈。”
  喊打声停了,夜晚又恢复了平静。可是,房间里的灯光却没有息灭,直到太阳从玉屏山上升起来。
  王海华喝完半碗烧酒,从枕头下边摸出刚从造反派战友那里搞来的军用匕首,别在裤腰上,紧了紧皮带,出了后门。
  四周十分安静,家家关门闭户,连一点灯光也没有。借助天上微弱的光亮,才能看到远处的山和近处的树的影子。
  他朝右边看了一眼,王国君的家就在他的脚下,那种居高临下的气势让他获得了不少的快感。“走资派,打倒!”他握着拳头猛地打出去。“看你还整我不!”他走下了坡坡,前面就是王学星的房子。他紧走几步,把脑壳探过去,从拦在地边上的篱笆看了看,墙缝里有灯光。他们在干啥子呢?嘻嘻,莫不是在干那事?……王八!……绿帽子!他想,嘿嘿,郭银河,幺姑爷,哈哈……呯呯!他恶作剧地踢了那篱笆两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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