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梦》第56/62页


  净潜笑道:“李施主文采斒斒,不妨评一评这如来金身,教我们大开耳门如何。”云飞与罗彩灵听得皱起了眉头,除了方丈,和尚们都盯着李祥,想看他的笑话。李祥把臻臻如来打量了一遭,脱口说道:“体大,肩宽,颐丰,眉浓,目长,鼻高,唇厚,耳垂。”一笑道:“我说得可对?”云飞拍手称快道:“实在!”净潜砢碜地缩到一边,也不好说什么了。李祥噢了一声,道:“我说漏了一点,如来佛贪了这么多金子,好有下数!”和尚们都听得面红耳赤。方丈对净潜道:“能休止境为真境,未了僧家是俗家,师弟还不明白么?”净潜念了一声佛。
  过了大雄宝殿,便是法堂,为说法讲经之处,东边是客堂,西边是静室。方丈欲将云飞等安顿在客房。法堂内有一高僧正在讲《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只闻得叠叠拖拖之声,如伏流吐波,云飞不禁阕下步来。此经玄奥溟博,不少书藉曾提及片言,现将其详实录下。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佛齿舍利。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佛齿舍利。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以无所得故。菩提萨埵。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三世诸佛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故知般若波罗蜜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无上咒。是无等等咒。能除一切苦。真实不虚。故说般若波罗蜜多咒。即说咒曰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
  罗彩灵见云飞遥听,也陪着聆听,李祥吵口渴,先随一知客到客房歇息去了,雷斌则时时扈从着主人。方丈见云飞有宿慧,念了一声“无量寿佛”,道:“螭遢狂侠绝不会无故大驾鄙寺,万望将来历详实告知老纳。”云飞道:“此处说话不方便。”方丈道:“既如此,施主先到客房吃几块西瓜解渴,稍后请到方丈室一叙。”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有西瓜?云飞不禁纳闷,方丈道:“这便是我寺的一宗怪事了,螭遢狂侠请先歇着,小沙弥自会相告。”命小沙弥引云飞等到客房。
  李祥早到早吃,已有四块西瓜入肚,见云飞等入了客房,忙催促知客杀瓜。罗彩灵问道:“西瓜是植物,为什么切瓜要叫作杀瓜呢?”云飞反问道:“西瓜切开是什么颜色?”罗彩灵道:“红色。”云飞笑道:“这就对了嘛!只因它切开似流血,所以把它当作动物,叫‘杀瓜’。”罗彩灵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么个由来啊,真有意思!”李祥问道:“真是这样吗?”云飞嘻嘻一笑,道:“是我瞎猜的!”李祥笑道:“只知道鬼扯蛋!”罗彩灵笑道:“猜也要猜得像才行啊!”
  再看那客房,廊庑洁净,环境清幽,挂一幅米芾的真迹,放一鼎博山炉,花瓶里插着几支翡翠羽,后面堆满了西瓜。知客抱过两个凹屁股的西瓜,摆在槲栎桌上,拿起朴刀就切,不知西瓜知不知道痛。云飞问道:“此时已孟冬,怎么还有西瓜可吃?”知客道:“今年夏天,果园里的西瓜长得特别快,两个月就熟了。要知道,夏天多雨,瓜就不甜了,偏偏今年天旱,把这西瓜烘得甘甜腻口;且又无止无休地蔓生,到现在还不见停。嘿嘿,咱和尚们可有口福了,吃不完的便挑到山下卖。只是,方丈却因此忧心如酲。”云飞问道:“怎么个忧心法?”小沙弥道:“方丈说西瓜囊是肉红色,又等着人剖开,无端出此异事,恐有劫难。嗨,管他祥与不祥,咱吃咱的,活到死,吃到死,只要对得起咱这张嘴就勾了!”云飞笑道:“人小说出的话就是不同。”
  这些西瓜的品种倒是顶尖的,比那召平种的“东陵瓜”还要好吃,没有肉瓤子,又脆又甜。云飞见房外有几个和尚在打拳,要知客叫他们来同吃,知客便召了几个过来。只见一和尚自作聪明将自己的一份切得很小,切了七片瓤子,别人都只切了四片,他哼了一声,道:“活该你们少吃几块,谁要你们切得少!”话音刚落,引得哄堂大笑。
  李祥吃了几块,望知客道:“我还不太会挑瓜,相烦师父点教一二。”知客笑道:“这个容易。在瓜地里时,看那瓜皮上没毛茸且溜光透亮,果梗旁的卷须枯萎,瓜脐向里凹的,便有搞头;再把瓜与泥土相挨的那一面翻过来看看,如是黄色,八成是熟瓜。若是买瓜,则用手指弹弹瓜皮,若声音带沉的就是熟瓜,声音像木鱼敲的便是生瓜。最后一招特灵,把西瓜放到水里,瓜往上浮的包熟。”李祥笑着称谢道:“果然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知客连称“不敢”。
  云飞见房外还有个和尚穿一件天竺蜀布僧衣,打拳打得热闹,且好生面熟,一时间却又不识得,高声叫道:“师父打了许久拳,请进来吃块西瓜,解解渴吧!”那和尚道:“善哉,善哉!出家人慈悲为怀。”听他的话音也觉得格外耳熟,云飞问小沙弥道:“他怎么不进来吃西瓜?”小沙弥道:“这和尚法名纯善,他说自己打胎里带得素来,见切西瓜像冒血,便不吃,在寺中最是循规蹈矩。”云飞又看了纯善和尚几眼,越看越生一股凉意,只当眼睛作祟,便干脆不去管他,径自吃西瓜。
  忽听得一声尖叫,众人转首望时,只见户外一小和尚练武不慎划伤了胳膊。纯善和尚忙取了干净布料替其包扎,竟然还把自己的手指咬破,放入小和尚嘴里,道:“流了这么多血,师兄给你补补。”云飞甚是诧异,忖道:“这人是善良过了头,还是个傻子?”罗彩灵与李祥自是一声嗤笑。
  不一刻,云飞呃逆了两声,捂着腹道:“这西瓜吃得好胀。”罗彩灵笑道:“你真没用,没吃两块就饱了。”李祥阴声阳气道:“啋,这也叫胀?某些人只要说一句胀人的话,就能让别人气得吃不下饭呢!”云飞没好气道:“我又没惹你,少在这儿旁征左喻的!”李祥嘿嘿的笑。雷斌“呸呸呸”地吐了几颗瓜籽,大家看时,好家伙,真是有够默默无闻了,身下的瓜皮已如江上行舟,比山猹还能吃呢!
  罗彩灵道:“别小看这些西瓜皮,可有大用处呢!”李祥忙问:“什么大用处呀?”罗彩灵悄气悄气道:“把西瓜皮偷偷放在路中央或是拐弯处,然后躲在暗处,看哪个倒霉鬼踩上去。”说罢,嘻嘻嘻地笑个不止。李祥猛的一拍手,兴高采烈道:“我们现在就试试!”看着李祥搂西瓜皮,知客念了一声:“阿弥陀佛,罪过,罪过。施主若要试,请到山路去试,不可把西瓜皮布在寺中,以免我寺破费跌打膏药。”“我知道了。”李祥要罗彩灵陪着去,罗彩灵称路上劳累,想休息一会儿,李祥便把雷斌生拉硬拽着各搂了一兜西瓜皮,一齐为非作歹去也。
  云飞摇首一笑,此行要取佛齿舍利,也不与他们穷耗了,独个儿到方丈室。寺檐上挂着的铃铎被风吹得“钉铃钉铃”响,云飞轻叩了一下禅门,没有反应,接着轻推了一下,禅门便两开。云飞进了禅房,里头无音无杂,两缕伽南香袅袅飘霭,梵静直比璩源阁。原来方丈正在入定,云飞不敢惊扰,在板壁前立定。
  方丈完了工课,睁开眼睛,见是云飞,道:“少侠请坐。”云飞坐在方丈面前的团座上。方丈道:“净心之言多有冒犯,老衲再次向少侠赔过,望少侠既往不咎。”云飞道:“我年少气盛,不太会待人接物,言辞中也有不妥之处。方丈这么说,我倒无地自容了,还要叨扰宝方,其心犹愧。”方丈口宣佛号道:“少侠有如此襟胸,老衲再无顾虑矣。”
  云飞道:“少林嫡系曹洞宗,大畅法门要旨,广开方便正宗,震旦少林如西竺灵山,有此功业,也是綦难的。”方丈道:“佛教慈悲,冤亲平等,敷演经文,广运慈悲。香火盛衰,只看世人崇佛深浅,我等何功之有?”
  云飞问道:“不知大师每日所修何为?”方丈道:“饥来吃饭倦来眠,在旁人眼中,不过无所事事耳。”云飞道:“大师果然雅脱凡尘。”又参禅道:“坐禅修定,息心忘知,口宣佛号,心注西方,乃佛家所修基本。如此劳苦万千,若死后不能往生弥勒净土或阿弥陀净土,这些功果不都白做了么?这一生不就白活了么?”方丈一捋冰髯道:“天清而动,地浊而静,人活一世,不过沉沦在大千世界中。前生修德,今生享福;今生修德,来生享福。凡人不得度脱,即留恋空、色、情也。空乃天地万物之本体,一切终属空虚;色乃万物本体瞬息生灭之假象,情乃对此等假象所产生的种种感情,如爱、憎。人在世间,真微尘耳,何必拘于憎爱而苦此心?为僧者,万缘都罢;了性者,诸法皆空。揭橥佛法,警省之后,方觉三界空而百端治,六根净而千种穷,功果谈不上白做,人生更淡不上白活。”
  云飞听了,打去妄想,直待烬了一炷香,说道:“我生于阎浮,眼不视色,耳不听声,鼻不嗅香,舌不尝味,身不知寒暑,意不存妄想。是否祛褪此六贼,便可脱却魔障,见性成佛?”方丈喜道:“善哉,善哉!少侠明心见性,无量功德。要说佛在心头坐,只要心中有佛即成佛。”问道:“不知少侠到鄙寺所为何意?”云飞答道:“实不相瞒,我已取到青龙宝珠,便可往诸葛神侯的藏宝处取宝。但传言那里迷漫瘴气,进去的人必须嘴含佛齿舍利才能驱除,否则必死无疑。我等不远千里而来,还望大师大开慈悲,借我两粒,事后定当原物奉还。”
  方丈微微颔首道:“传说人间每隔一元,大地上的生灵会遭一关劫难,那时三灾横生,四大崩摧,天空中永挂红霞,江海之水濡染赤色,邪魔生于人间最乱之世。如今,元兵铁骑难挡,各类祆祥不断,我寺西瓜茂生便是一例。唉,离毁灭之日恐怕为时不远了。”云飞问道:“据说青龙宝珠与灾难有缘,不知大师可明白因果?”方丈道:“青龙宝珠乃玥珠转世,天地人间,惟其至尊。”云飞点点头道:“原来如此。”
  方丈合掌道:“老衲看少侠有悟道参玄之功力,乃宿世所带,少侠之轶才史无前例,其身也是仙家借肉住灵之色身。我少林近期定有一劫,青城派也派弟子告知老衲小心保护佛齿舍利,佛齿舍利放在此地危殆万分。天上地下,能护青龙宝珠与佛齿舍利之桢干,繄少侠独无,老衲愿将三颗佛齿舍利都托你保管,待我少林渡过此劫,少侠还来便了。”云飞大喜道:“哪怕粉身碎骨,定不负托!”又忆起范柱的一番预言,与净觉大师说得大同小异,又不禁愁叹。
  突然,门外僧众大叫:“抓贼呀!这次再莫放他跑了!”又听到不少僧众上了飞檐顶瓦,踩得“咯嗒咯嗒”响。方丈锁眉道:“怎么又来了!”云飞问道:“谁又来了?”“少侠失陪。”方丈慌忙辞下云飞,宛如一颗彗星飞奔至藏经阁内,只见里面乱七八遭,象刚打完架似的,《遗教经》、《金刚经》、《观音经》、《楞严经》等等经书都散在地上,众弟子忙着收拾。方丈看得恼火,道:“每次都一般模样,他到底在找什么?!”云飞跟着入内,问道:“里面怎么乱得一团糟?”方丈道:“半月前,我寺突然来了一个飞贼,时不时地光顾藏经阁,每次来都搞得一塌糊涂。加强弟子防守也被他点了昏穴,闹得日夜不宁,真是教人头痛难禁。捉了这些时日,却连他的人影都没见过!”云飞忖道:“能把藏经阁当作菜园门出入,此人的武功定不在我之下。”英雄相倾,心中起了会面结交之意,拜辞了方丈。
  再说客房之内,那些和尚们都六根未净,见罗彩灵光彩动人,不免浑身瘙痒,生出遐想来,眼光也似蚊子一般,教人生厌。罗彩灵见云飞去会方丈,懒得与和尚们纠缠,独自散心排闷。  
第四十七回 雪儿嵩山受惊刺 北冥孪妖躏佛堂  
  罗彩灵的脚步时缓时疾,如心中波澜一般,不知不觉到了觅心台,似竹茕立。登台向西遥望,只见两条如线的细流,环绕而下,即是伊、洛二水。江水苍苍,望倦柳愁河,共感孟冬之色。转向西北远望,可见大河之北,中条诸山,逶迤不绝,二百里内,皆一目尽之。再向上登攀,达少室顶,有两垒宽平如砦,砦有四门,形势险峻,白云犹低。
  风影再秀美,如今也不是大宋的江山;纵然是大宋的江山,如今已至孟冬,似然好景不长。耳边飒飒风旋,眼外江鸥纷飞,罗彩灵仿佛看见汩汩流淌的江面上行着一只画舫,乘着一对佳龄男女,男子身着白缎侠袍,女子身着红绫羽衣,相依偎,诉偶语,共享天伦……
  可是,为什么梦都是虚幻的呢?
  风呼呼的响,罗彩灵所穿短襦的衣角都被吹得卷起,尚在流连不尽,突然身后有人搭讪:“姑娘一个人啊!”罗彩灵听得耳生,梦亦为之惊醒,回眸见一个衣着绮罗襕服的男人伫立五尺开外,唇似抹朱,面如傅粉,竟似用胭脂堆起来的一个玉人儿,左肩头立着一只红嘴蓝鹊,右手握着白玉洞箫。罗彩灵从未见过如此艳丽的男人,为之一愣,那丰雅丰仪的神情,非膏梁轻薄之流。
  那人把罗彩灵仔细打量一通,笑盈盈道:“适才闻得一股清香,似比木犀还要浓郁些,小生正在纳闷,一见却是丽人散幽,难怪不同凡香呢!”罗彩灵听得一怔,对他怀有戒心。那人继续说道:“泱泱神州,唯罗姑娘的容姿称盖绝世,今日觌面相见,真是三生有幸啊!”罗彩灵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姓罗?”那人一笑道:“恕我暧昧,小生姚一宁这厢有礼了。在武林大会上曾一睹姑娘芳采,眷恋之心,刻未能忘。”罗彩灵转过身去,不想理他。
  姚一宁笑道:“素闻罗姑娘最是顽皮,今日一见,为何与传言大相迳庭?”罗彩灵见这牛皮筋刺刺不休的,好生烦人,一拳把他打得倒退了一步,没好气道:“见识了吧!”姚一宁揉着胸口,大笑道:“姑娘好有个性!姑娘身上好似散发出一种魔力,才与姑娘相处一刻,我便对姑娘着了迷。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为了姑娘,披肝沥胆,万死不辞!”罗彩灵听得忍俊不禁,斜视了他一眼。
  说来也巧,云飞离了方丈,散心散到觅心台,远远望见罗彩灵和一个陌生男人亲密地交谈,眼里一愣,心里忽然怪怪的,感到一股从未有过的失落和沮丧,就是不希望罗彩灵与那人在一起。顾眄浩渺的江面,期望能掩罨跳动的内心,却忍不住再次将视线转向罗彩灵,想走开又想留下,他从未如此难做过。也许,他是第一次吃醋了;只是,这种醋是不该吃的。
  姚一宁的面皮特厚,言辞比云飞更加油嘴滑舌,罗彩灵黯淡的心情也被其开化了许多。
  罗彩灵在笑谈间不经意地向下一望,云飞正扶着栟榈凝望着这边。虽然遥远得看不清云飞的眼神,她却能体会到他无微不至的牵挂之情,只是一眼,就胜过姚一宁所给的无数倍。
  看着罗彩灵撇下姚一宁,向自己奔来,云飞的心好像被投进了熔炉,好快乐,原来灵儿在自己心中的地位是如此重要,以前,都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罗彩灵在相距十步远处停下脚步,默然鹄立,云飞发现,和她之间好像倏然间生疏了许多。罗彩灵默默地走过来,扑在云飞的胸口上,寄若茯苓。云飞很奇怪,竟然没有逃避。罗彩灵的双手叉抱着他,情愿一辈子都不要松手。女孩子的芬芳困扰着云飞的神经,融洽的感情里透着几缕苦涩,只觉得她的手越来越紧,自己的溏心越来越稀。
  姚一宁在山巅上自解自嘲道:“我早就说过,是你的跑也跑不掉。”说罢,肩头微拱,放飞了红嘴蓝鹊,脚步生风,不见了踪影。
  好久没说到雪儿了,她与石剑不偏不倚也在少室山上,此时已行到觅心台。为何在此,这事说来有因。一个多月以来,虽然没找寻到云飞,雪儿却从未放弃过希望,途中听说有不少邪魔歪道打少林寺佛齿舍利的主意,想到人多口杂,也许能打听到一丝云飞的消息,便兼程赶来。
  虽然旻冬凋伤,她却用平静的眼光审视着,冬天就要下雪了,正是与云飞第一次遘遇的日子,她好期待,期待再一次的相逢。
  五乳峰峰巅气流袅袅升腾;身傍的塘内,水涸泥固,莲枯藉败。雪儿道:“少林寺比起九华山热闹多了,走到这里方才清静些。”听得半空一声燕啼,石剑显得心神不宁,道:“我们已行了不少日子,假如再逢不到云飞,难道你要找他一辈子么?”雪儿摇着头道:“不是这样的。我准备寻觅飞哥一年,如果找不到,就回九华山,在山上等他一年,因怕与他错过了。如果飞哥还不回来,我会继续寻觅他一年,反反复复,直到与他相逢为止,我是不会放弃的。”石剑暗自感伤,这样的女孩子,人间还会有第二个么?可惜她钟情的却是别人。
  姚一宁下了御砦,还在为罗彩灵而嘲笑自己,枯树隐约处见到一位通身翯翯的女子,就像一株白茉莉散发着浓郁的花香,正是雪儿。只看了她一眼,姚一宁的惊悸感便在延髓中颤抖,忙擦了擦眼睛,仔细端祥雪儿,在枯树林的烘托下,更显生机勃勃。姚一宁再忍不住,蓦然大叫道:“梅瑷!”急忙蹿至雪儿身前,迎着说道:“梅瑷,真是你么?”眼神中冒出火热的焦情。雪儿听不明白,问道:“谁是梅瑷呀?”石剑右手按着剑柄,呵斥道:“少在这儿胡言乱语,滚开!”姚一宁突然神经质地撇过头去,眉峰重叠,一拳打断棵梨树,猛烈地摇首,道:“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她怎会是梅瑷呢?天下竟有如此相像的女人……”又流连地望了雪儿一眼,就像二十年前的一位女人一样,美若姮娥而不可及。他颠簸地走开了,眼角挂着泪珠,曾为一个女人挂了近二十年的泪珠。
  雪儿见姚一宁话非无因,好像与自己的身世连上了关系,正欲追上去询问。石剑道:“别去理他!这种膏粱公子专藉找错人与女人搭讪,最是无耻!”听了这话,雪儿只得把那念头打消,放眼远境,只见一箭之外,一位青衫少年拥着一位红衣少女,彻底与四周的枯树区别开来,格外耀眼。那位青衫少年闭着双目,几撮头发飘荡在眼前,虽然看不真切,但从脸形上看,却与日思夜想、朝夕相念的云飞无异!!
  雪儿的身体猛地一颤,赶忙扭过身子,拨弄十指,心辘快速地飞转着,“不是云飞,决不是云飞!”竟不敢再往那边望一眼,慌慌张张地疾走几步,道:“我们离开这儿吧!”石剑问道:“怎么了?”“我身体不太舒服。”雪儿不敢说那人是云飞,在她心里,云飞决不会拥抱别的女人,说罢,快步下山。石剑知雪儿有苦衷,既然她不愿说,自己又何必多问。
  雪儿突然忆起了石剑曾说过的话语:“如果一个男人太优秀了,跟着他不一定会幸福。磨难会多,磨擦也会多。时间最能证明一切,他对你是不是专情,过些时候就能明了。”雪儿的眼泪不自觉地涌出。
  幽林蜜地,云飞与罗彩灵相拥不知光景,快乐的时光总是逝去得好快,美丽的回忆也总使人忘记时间。也许,此时此刻的他们都在遥想吧!只有这样才能忘掉心中的伤痛。
  蓦然闻得一人叫道:“你们俩在和尚庙里亲热也该有个限度,有点分寸吧!”云飞与罗彩灵听得似磁石一般同极弹开,见姚一宁正带说带笑地走了过来,道:“我看着倒没什么,若让那些老小秃驴们看见了,成何体统?”罗彩灵揉了揉芊眠的眼睛,没好气道:“要你鸡婆!”云飞见是先前与罗彩灵聊天的男人前来掺合,心中有几丝不快,道:“我们的事与阁下无关,阁下何故扯事搬非。”姚一宁指着云飞道:“嗳呀!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说出这些没天日的话来,当初不是我指引你,你早就被昆仑七老逼疯了!你呀,你呀,就算不感恩图报,至少也要对我客气些嘛!”
  姚一宁这一说,倒把云飞说愣住了,急忙仔细把他打量,罗襕、玉箫,不错!正是武林大会上那高深莫测的怪人,那日与昆仑七老交鏖,还真多亏了他呢!心中大喜,忙欠身施礼道:“原来是恩公,请恕在下唐突冒犯之罪!”罗彩灵捂嘴笑道:“还恩公呢,就凭他也配!”云飞道:“灵儿莫乱说话。你尚不知,若不是他开导我两句,只怕当日我不一定破得了玄圃七星阵呢!”姚一宁道:“这小丫头不知天高地厚,别理她,咱们到别处谈谈男人之间的话题。”云飞顾忌罗彩灵,不敢随便答应。
  罗彩灵伸出右手,对姚一宁道:“干嘛不理我呢?咱们握握手,交个朋友总可以吧!”姚一宁笑道:“好啊!”见他答应了,罗彩灵心里笑道:“你这个春虫虫,有你好看!”两人的手刚握上,姚一宁便知中计,大叫一声,猛地抽回了手,道:“你手里有针!”罗彩灵乐开了怀,原来她的指缝里夹着一根银针,姚一宁这时才明白“仙人掌”一词的真正含义,只好老老实实地束着手,再不敢玩舌了。
  罗彩灵道:“你们要谈什么男人的话题,就一边凉快去吧,我才不稀罕听呢。哼!”云飞道:“他和你有嫌,你怎么一棒子把我也给打扁了?”罗彩灵道:“还说呢!你和他一样,又臭又硬,最讨厌的就是你了!”撇下他们几步就跑远了。
  云飞喊了罗彩灵一声,她充耳不闻,消失在远树外。云飞想追,又不能追,姚一宁摇头一笑,道:“我自认见识过无数女子,从未见过象罗彩灵这般刁蛮古怪的!”云飞抹了把脸,舒缓了一下心情,深远地说道:“你未见识到的还多着哩!”姚一宁道:“敢情你吃了不少亏?”云飞回味曾经快乐的过去,道:“她对我呼之即来,挥之即去,我哪里叫吃亏,简直是受罪。”
  姚一宁笑道:“说来听听。”云飞便把罗彩灵怕黑要人抱,炒菜乱放盐等杂七杂八的事例夹七夹八地说了几句。姚一宁听得笑个不住,道:“她烧开水时不会把壶底烧穿个洞吧!”云飞笑道:“那倒不至于。”姚一宁道:“依我看,和这样一个女孩子在一起,定会长命百岁。”云飞忖道:“她的坏处还没说呢。”姚一宁道:“你说,女人是娴慧的好,还是媚气的好?”云飞鲠了一下喉咙,道:“娴慧的。”话一出口,脸便苍白了些。
  姚一宁颏首道:“我也这样认为,不知女人找男人的目标是什么?”云飞道:“正当女人的择偶标准有两种,英俊或内涵,不是前者便是后者。不正当女人的择偶标准只有一种——钱!当然,她喜欢的是他的钱而不是他的人,落屋之后,蔷薇外生枝也是在所难免的了。”姚一宁道:“想不到你这年轻人历事不足,思路倒蛮成熟嘛!”云飞笑道:“你以为你很老啊,还不是与我差不多的岁数!”姚一宁笑道:“论起我的年龄,都可作你爹了!”云飞嗤了一声,道:“吹牛皮不完税!你也不照照镜子,顶多二十上下。”姚一宁笑道:“信不信由你,对你这种晚辈也没甚么好多说的。”
  五乳峰之右乳有一洞,名为达磨洞,离峰之绝顶仅数丈,为当年达磨面壁之处,石洞颇幽邃,深约两丈,宽一丈,洞口向西南。洞壁的石痕似水面波纹,窟顶雕有一朵大莲花,龛额构图精美,有尖拱、楣拱、屋檐拱等式样,悬挂着精巧的璎珞、帷幕和流苏,装饰有云纹、卷草纹、几何纹及莲花、宝相花等。
  里面白鹤双双,红缑荡荡,剑客昂昂,锦语琅琅。两人切磋了几招剑术,在一石块上箕踞歇息,云飞把宝剑入鞘,道:“你的剑术好古怪,一下子有青城派的飞天剑法,一下子又杂糅华山剑法,多得数不胜数。”姚一宁笑道:“我平生最喜欢探赜索隐,各门各派的拳谱剑谱已让我收集殆尽,可谓无所不精。”云飞道:“原来如此,我看,藏经阁里就是你捣的鬼吧!”姚一宁道:“正是。那《易经》和《洗髓》早被我翻烂了,我看还有没有别的什么武功秘笈。”
  云飞问道:“你找到了么?”姚一宁道:“当然马到成功!原来这达磨洞有所秘道,内置上下两层石窟,壁上雕着石板经文,为隋代和尚静琬锓刻,都是少林的上上乘不传之技,这秘密只有住持才知道。本来少林住持未坐住持之位时,武功虽拔萃,但也不致于高出同门师兄弟很多,自从接了住持之位后,武功便突飞猛进,教人匪疑所思,原来皆练得石经上的武功。”又一笑道:“你想看看么?”
  “算了,我没兴趣。”云飞不愿偷学别家的武功,会丢师父的脸,道:“既然你武功高强,为什么总在躲躲闪闪,偷偷摸摸地过日子呀?”姚一宁笑道:“人怕出名猪怕壮嘛,不小心谨慎些,万一被人家查出我偷学了他们的独门武功,还不一窝蜂来把我废了。”云飞颔首道:“有才不靡,有强不恃,真乃处世高招!”
  姚一宁道:“好奇怪,我怎么和你一见如故?”一拍脑门,道:“说这么多不该说的话,不该,不该!”云飞笑道:“说都说了,还检讨个什么。我想,可能你我是亲戚吧!”想了想,又道:“你是我弟弟。”“你还没睡醒吧!”姚一宁把云飞一推,笑道:“你知我为何用箫不用剑么?”云飞道:“这是私人问题,我怎么知道。”姚一宁道:“因为箫能引凤。”云飞问道:“什么意思?”姚一宁诡异地说道:“凤,当然是女人了!”
  云飞道:“似你这般风流水性,为何寄身少林,和那些和尚们待在一起,不是很无聊么?”姚一宁道:“唉,还不是为了躲避那些穷追不舍的婆娘们!”云飞大惑不解道:“穷追不舍的婆娘们?”姚一宁道:“天下到处都有我的留情,明白了吧。”云飞“哦”了一声,道:“你这样做是不对的!”姚一宁摆摆手道:“我没你想像中的那么坏,只是性格散漫些。情场之中,我只要她的心不要她的人,这也算不得甚么下流的事。你记住,男人风流可取,但绝不能下流!”云飞道:“你这样的斫轮老手还来教训我!”姚一宁的眼神中突然带着伤痛,道:“对,我是坏男人!我对不起她!”云飞愣住了,不知他所说何意?
  姚一宁舒了口气,道:“十一月初一那场‘真龙会’你可曾闻否?”云飞问道:“什么真龙会?”姚一宁道:“好像是元朝为了验证自家的武功第一,邀了几个塞外大魔头要与我中原武林比试武功,决中‘天下第一英雄’这个人见人爱的称号,临安的老忠臣董槐等正在紧锣密鼓地四处招英雄呢。”云飞惊道:“此事表面上看是比武,实是两国之间的军事斗法。赢的一方定然国威大振,兵将各各用力;输的一方也就不言而喻了。”姚一宁道:“所以,我们一定要赢!数天前,我在天人教那里作客,正巧董槐亲往说服罗毅,与其结下一面之缘,这董槐果真是位真英雄!只可惜罗毅心机太重,硬是不肯相助。”云飞道:“董槐亲访罗叔叔,可见天人教在江湖上的地位之重。罗叔叔与我谈过,他是不会帮当今皇帝的。不知你与罗叔叔是如何相交的?”姚一宁笑道:“几十年的老交情了,想当年哪,嘿嘿嘿……”云飞笑道:“又要吹牛了。”两人对笑。
  云飞续道:“不知红教对此事反应如何?”姚一宁道:“段老头乃见风使舵之流,纵然答应帮我们,也是出于利益。”云飞道:“红教之内也有忠义之士。”念起恩人音容,不禁为其惋惜。
  姚一宁道:“这场热闹我定要去瞧的,不知你去不去?”云飞一算计,十一月初一自己已回到九华山,刚与雪儿相逢就要离去,如何相忍,故默不出声。姚一宁笑道:“少了你这高手,定然乐趣大减。”云飞脸一红,道:“我有一相好的女子,如果她肯与我同行我就去,她不去我也不去了。”姚一宁心中悸动,道:“不错!英雄爱江山更爱美人,如无美人相伴,人生是多么的无趣,天下大事,时事变幻,又与我等何干?”云飞似乎想说“你误解了我的意思”,却还是把话儿吞下肚里。
  姚一宁道:“据说这次真龙会的幕后策划者与指使者是一名年轻女子,这女子在蒙古人中占有极重要的地位,我倒要会会她。”云飞道:“但愿那日我们能再相逢,更愿能与董大人相见。”他得过董槐大恩,非常想见他本人一面,更想抽身相助,奈何凡事总有女子相缠,烦恼不尽。
  且说李祥拉着雷斌把西瓜皮洒在山路上,等了半天也不见一人,雷斌倒有兴致,跷起腿睡起午觉来。上香的信徒都被赶下了山,怎会有人过路?李祥打了几个呵欠,正索味无聊时,忽听得丈二远处传来嘻笑之声,便轻步过去寻端,见一小坡下有一群十六七岁的小和尚们拿着几张黄书纸边看边笑边谈,似乎正在兴头上,浑然不知李祥的到来。李祥伏着小坡竖着耳朵听,一浓眉和尚笑道:“那莲华之嫩,岂是尔等没试之人所能想像!”又一和尚笑道:“你那金刚杵如此之小,乃众所周知,少在这里编谎了!你若真试过,俺把脑袋竖起来钉在地下。”浓眉和尚闻言气得脸皮紫胀,就要发作。李祥心道:“这些小僧们不去念经,在这里偷油子,反正没事,且待我唬他们一唬。”遂大叫道:“方丈来了,谁在那里喧哗?”小和尚们一听都慌了,忙不跌撒腿就跑,有几张书纸飘落在地。
  李祥见小和尚们一溜烟的没了影,正自好笑,过去捡起一张书纸,好似从某本经书上撕下来的,其上曰:“善哉,善哉!金刚手,汝今当知彼金刚杵在莲华上者,为欲利乐广大饶益,施作诸佛最胜事业。是故于彼清净莲花之中,而金刚杵住于其上,乃入彼中,发起金刚真实持诵,然后金刚及彼莲华二事相击,成就二种清净乳相。一谓金刚乳相,二谓莲华乳相。于二相中出生一大菩萨妙善之相,复次出生一大菩萨猛恶之相。菩萨所现二种相者,但为调伏利益一切众生,由此生出一切贤圣,成就一切殊胜事业。”
  李祥不识字,心道:“有什么好看的?”甩了黄纸,见四处没个人影,不知不觉又无聊起来,便回到客房,众和尚皆散去,只留下一个招待。李祥的脚根刚刚站稳,那和尚迎头问道:“施主到我寺准备结缘多少?”李祥反问道:“什么叫结缘?”和尚道:“还用说得那么清楚么,就是募揖布施。”李祥答道:“一文钱也没有。”和尚叹道:“日子又苦罗!”一时感触良多,道:“冀大贵人到我寺捨身两月,一心向佛,虔诚之至,家人惦挂,出襯金百两,他才肯被赎回去,这种大善人怎不多来几个呢?”说罢瞄着李祥,李祥冷笑道:“我看你们这些和尚只知道榨别人的香火钱,自己吃饱了没事干,少林寺干脆叫‘闲居寺’岂不服古意!”和尚猛然发现犯了十戒律中的妄戒,忙向西方顶礼忏悔:“佛祖慈悲,弟子无知,讫佛祖宽宥!”
  李祥见不得这种口饰心非的,转眼见墙壁上挂有一联:“达磨传法一字无,全凭自己下功夫。”他虽目不识丁,却突发奇想起来,谓和尚道:“骚人咏士都在这里立碑立传,我也要亲手写一联,留作纪念,可有纸笔吗?”
  李祥自打踏进庙门就一直疯疯癫癫的,和尚早被吓怕了,不敢恭讳,见樟木柜上搁有笔砚,回道:“有笔没纸。”李祥笑道:“没关系,我就写在你的秃头上吧!”见砚中墨汁未干,便抓起獾笔,舔了舔墨。和尚慌忙道:“阿弥陀佛,施主不可亵渎我佛门!”李祥用笔指着和尚的瘌痢头,笑道:“你们和尚不是最喜欢在秃顶上写字吗?”和尚叫道:“施主误会了,那不是写字,乃佛家的点香!”
  倏然传来铛铛钟鸣,和尚推故道:“吃斋了,施主稍待,我去替施主端斋饭。”李祥左瞄左瞄,在墙角写下“李祥到此一游”,扔了獾笔,对着自己的鸿篇巨著嘻嘻哈哈一番。
  传闻少林寺有铁砂掌,厨房里的火头为练铁砂掌,干脆用手掌在锅里炒饭;更有火头以手托悬梁,用脚搅酝子里的稀饭;如果被罗彩灵看见,恐怕吃的东西都会吐出来呢。
  闲话少絮,却说那和尚端来一木板,盛有两碗粟米稀饭,一盘藠头,道:“山肴野蔌,招待不周。”李祥看得眼酸,道:“真的就这些?”和尚道:“奉佛应居常蔬食,不茹荤血,施主忍忍吧。”李祥叫道:“你这秃驴真会睁着眼睛说瞎话!你们一定把好吃的都藏在香积厨里,等到夜半更深,客人们酣睡之时,再偷偷拿出来宵夜,是不是!”和尚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出家人不做瞒心昧己事,施主如不信,只管去查,如若查到,都是施主的口粮。”李祥道:“你们藏得神通,料定我翻不着,才说这种大气话!”看着和尚的干脸,知道没了道理,只得将就坐下,拈了一根藠头入嘴,一点油也没有,埋怨道:“当铺可是你们这些秃子最先开的,还这么尖!就算没肉,青菜也多炒几样嘛!真是的,喝碗馄饨也比这舒服!”那和尚道:“其实还有一行菜,是腌西瓜皮,只怕施主见笑,没敢端上来。”“得了,得了!”李祥发起火来。和尚黄着脸,举箸念《启斋经》。李祥嘀咕道:“叽哩咕噜,当和尚有什么好,吃个东西也麻烦!”
  一碗稀饭只够李祥一口,和尚看着李祥发笑,打诨道:“施主,你嘴旁那颗米饭可是要留着宵夜的?”李祥用手一摸,窘迫地擦去了,辞了和尚,到别处散闷。
  众僧在法堂按秩序分了左右上下四班站着,听长老讲经。大雄殿内进香的信徒先前都被逐出,连个管事的香头也没有,李祥顺利溜了进去,见如来的案前摆了不少炸供,油香酥脆的好惹人眼。李祥暗自叫道:“好哇!你们这些死秃驴,拿稀饭消遣我,却偷偷做好吃的供佛爷爷吃!”原本是三月十五日才作炸供,只因寺内西瓜频生一案令住持悬心,故而再次供佛,求保安祥。李祥发现了好东西,哪管他情由是非,坐在案上,当着如来的面,咯吱咯吱地把几盘馓子一古脑全送进了肚庙,金身如来也只有干瞪眼的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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