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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三人谢绝了数百条蜂拥而来,争相提供服务的小船,直驶向岸边,登上码头,然后走进了面向港口的城门。这时齐鸣的钟声仍在马耳他首都的上空回荡,震得他们耳朵直响。从一个有两个炮楼的堡垒底下穿过以后,他们登上了一个陡坡。接着又登上了一条台阶式的狭窄街道。街道两旁的高楼带有壁龛,壁龛里燃着油灯,楼顶上筑着浅绿色的了望台。街上的人群熙来攘往。他们三人在一片喧闹声中来到圣・让大教堂前面。
  他们来到几乎与大教堂齐高的山顶之后,又开始往山下走去,直奔向卡朗丹港口。到了半山腰的斯特拉达・圣马科,也就是曼德拉乔地下区的入口处时,他们就沿着通往城市的一条梯道往下走。
  曼德拉乔一直延伸到卡朗丹港口的碉堡下面。其街道狭窄,终日不见阳光。两边高高的墙壁呈现淡黄色,墙壁上面凿满了大小不等的洞眼,是用来当作窗户的,有些洞眼上装有铁栏,有些却是空空的,什么也没有。拐弯处都是石台阶,一走下台阶就是地地道道的污水坑。各家各户的房门同阿拉伯城市的屋门一模一样,矮小、潮湿又肮脏,到处都是臭水沟和阴暗的地道,甚至连小胡同都称不上。在两边墙壁的所有洞口、通风口,以至于歪歪扭扭的梯道平台上和摇摇晃晃的台阶上。到处都站满了可怜的人群:老太婆的面孔像丑陋的巫婆一样难看;孩子们的母亲,脸色惨白,毫无血色,因污浊的空气而患上贫血症;小女孩甚至大姑娘都衣服褴褛;男孩们光着膀子,瘦得像皮包骨头,在街边泥浆里摸爬滚打;乞丐们,有的满身恶疮,有的跛足、驼背,各种畸形应有尽有;挑夫,渔民们面带仇恨,他们什么事都能够干得出来。面对这些穷困潦倒的人们,几个冷若冰霜的警察早已习以为常了,甚至还和一群乌合之众苟且亲热起来!这儿真是一个地道的乞丐之国。这里各条街道的尽头,都是装有铁栅的通风口,通风口开在卡朗丹港口码头古堡的厚厚的墙壁上。
  玛丽亚和吕吉・费哈托就住在这里地下区的一幢楼房的最高层。他们只有两间房子。室内虽简陋却很干净,这倒使大夫感到惊讶不已。一看就知道,当年料理安德烈渔夫一家家务的主妇是个手脚勤快的人。
  看到大夫和皮埃尔・巴托里走进屋来,玛丽亚站起身来,对弟弟说道:“啊!我的弟弟!……我的吕吉!”
  大家都知道,在这暴风雨的夜晚她一定会是多么的焦急不安啊!当看到弟弟安全归来时,她又是多么地高兴啊!
  吕吉拥抱了一下她的姐姐,忙着把客人介绍给她。
  大夫简单地讲述了头一天夜里吕吉如何冒着生命危险救了自己的遇难船,同时他也把埃蒂安・巴托里的儿子皮埃尔介绍给玛丽亚。
  大夫说话的时候,他发觉玛丽亚一直注视着他,并且其表现出十分激动的样子,以致大夫害怕她猜出了自己就是桑道夫伯爵本人。可从她的眼神中可以看出,这仅仅只是一个念头罢了。是啊!已经十五年了,她怎么会立刻认出她父亲当年留宿过几天的客人呢?
  安德烈・费哈托的女儿已经三十三岁了,可她依然美丽动人,她的五官清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炯炯有神。她满头黑发中夹杂着几缕白发,表明她已饱尝痛苦,历尽磨难,未老先衰了!劳累,生活的折磨,父亲的早死,所有一切使玛丽亚过早地头发斑白了。
  “从此以后,一切都由我负责,你现在再也不用为你和吕吉的前途而担忧了!”安泰基特大夫结束了自己的叙述,接着又说道:“安德烈・费哈托不是我的朋友们的恩人吗?玛丽亚、吕吉永远和我们在一起了,你答应吗?”
  “先生们,”玛丽亚接着说:“昨天夜里,我弟弟冒着风险救你们,这只不过是他应尽的义务呀!我感谢老天爷给了他这种美好的思想,给了他高尚的情操和金子一般的心灵,他不愧是一个终生只知道尽义务的人的儿子啊!”
  “我们也只想做一件事,”大夫回答道,“那就是要对他的儿子报恩!对,是他的儿子……”
  大夫突然停止了,她注意到玛丽亚又重新注视着他,她用那犀利的目光,好像要把他的一切都洞察穿。他真有点后悔自己说了太多的话。
  “玛丽亚,”皮埃尔・巴托里接口说道,“吕吉当我的弟弟,您不会介意吧?……”
  “那么你来当我的女儿吧,好吗?”大夫又补充了一句,说着他把手伸给玛丽亚。
  这时,玛丽亚给他们讲述了姐弟俩自父亲去世以后离开罗维尼奥的生活。又给他们讲述了当初奥地利警察怎样终日盯梢,致使他们在罗维尼奥根本无法生活下去。还讲述了她为何产生了来马耳他定居的想法。在这里,吕吉不但能继续打鱼,而且还可以从事水手职业,提高驾船的技艺。这么多年以来,姐弟俩过着贫困的生活,由于他们家资微薄,他们的积累很快就用完了。
  马耳他人一向以胆大、能干而著称。可吕吉也是个胆大而能干的人,不久以后就能与马耳他人试比高低了。瓦莱塔有个名叫诺科洛・皮塞的孩子,游泳的本领非常高强。据说他泅水横渡第勒尼安海,把那不勒斯的信件送到了巴勒莫。吕吉也是个出色的游泳能手,他决定和这个小孩较量一番了。因此他轻而易举地游过了第勒尼海的危险激浪,爬到那无人攀登的小洞里抓鱼鹰和野鸽。他又是勇敢的渔夫,不管撒网还是拉网,他从来没有因狂风恶浪而却。也许正是在这种情况下,头一天夜里,当他停泊在梅利耶哈小海湾里时,他听到了那汽船发出的遇难呼救信号。
  因为马耳他盛产海鸟、鱼业及海洋软体动物,所以售价低廉,捕鱼收入甚微。尽管吕吉拼死拼活地捕捞,尽管玛丽亚还做些针丝活,小家庭的生活仍然拮据得难以维持,为了不致入不敷出,他们只有在曼德拉乔找到这个住所了。
  当玛丽亚向他们讲述这段生活的时候,吕吉到自己的卧室中取来了一封信。这是安德烈・费哈托临终前写下的遗言:
  “玛丽亚,我现在把你弟弟托附给你了!你将是他世上唯一的亲人了!亲爱的孩子们,我因救人而被捕坐牢,死也心甘情愿,毫无怨言,使我唯一感到遗憾的是,没有能够救活相信我的人!如有机会,我还会去拯救他们的!
  千万别忘了你们的父亲,他最后一次拥抱你们,和你们永别了!
   安德烈・费哈托”
  听完玛丽亚读完这封信,皮埃尔・巴托里禁不住心潮澎湃,安泰基特则不得不扭过头去,以避开玛丽亚的目光。
  “吕吉,”大夫故意转过话题,忽然开口说,“昨天夜里,你的小船靠近我的游艇时撞碎了……”
  “那是一条用了多年的旧船了,大夫先生,”吕吉回答道,“对我来说,损失并不算大!”
  “那条船碎了就算了,吕吉,但我有一个想法,我想让你来驾驶你救的那条游艇,可以吗?”
  “什么?……”
  “让你当费哈托号的大副,怎么样?我正需要一个像你一样年轻、能干的好水手呀!”
  “答应吧,吕吉,快答应下来吧!”皮埃尔大声说到。
  “但是……我的姐姐怎么办?……”
  “她将是我的安泰基特岛上大家庭中的一员了!”大夫回答道,“从这以后,你们的生活由我负责了。我一定要使你过得很幸福,很愉快,你们除了怀念已故的父亲,绝不会丝毫留恋往昔的生活!”
  吕吉扑过去,握住大夫的手亲吻。玛丽亚则热泪盈眶,感激不尽。
  “明天,我在船上等着你们!”大夫说。
  大夫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他向皮埃尔打了个要走的手势,便迅速地走了出去。
  “啊!我的孩子,能报恩是多好啊,多好啊!”大夫的心在激烈地颤抖着。
  “是啊,报恩总比惩罚好!”皮埃尔答道。
  “可是必须惩罚该惩罚的人!”大夫说道,如火的眼光似乎要喷出火焰来。
  第二天,大夫在船上等着玛丽亚和吕吉・费哈托。
  科斯特里克船长早已作好了安排,让人赶快把汽船的机器修好。汽船停放在东斯特拉达航海公司。在萨米尔・戈雷什先生和公司其他人员的大力协助下,机修工作将迅速进行。可是由于要拆掉空气泵及冷凝器内运转失灵的管道,因此他们还得耽搁五六天的时间。因安泰基特要想急不可待地赶到西西里海岸去,所以汽船迟迟不能启航使他心中极为不快。他总想把“莎娃雷娜”号调到马耳他来,可很快他又打消了这一念头。如果等几天,就能乘上一条武器装备精良的快艇到西西里去,不是更好吗?
  为了预防各种不测事件的再次发生。大夫出于谨慎从事,通过马耳他的海底电缆往安泰基特岛发了一封电报。电文指示。“电力二号”迅速前来西西里海岸,在波蒂奥・迪・帕罗海角附近游弋,以防不测。
  上午九点钟左右,一只小船把玛丽亚和她的弟弟带来了。大夫非常亲切地接待了他们。
  吕吉现在是大副了,大夫把他介绍给船长,水手长和全体船员。――等到“电力二号”到达西西里南岸时,他就要到二号艇上任职了。
  只需看看吕吉的模样,就准会发现他是个好水手,至于他的勇气和胆量,不用赘述了,只要回想一下三十六小时以前他在梅利耶哈小海湾的表现,就一清二楚了。吕吉在船上受到热烈地欢迎。接着皮埃尔和科斯特里克船长邀请他,参观了他想仔细看的汽船。
  在吕吉去参观汽船时,大夫正在和玛丽亚聊天。在谈到吕吉时,大夫的话充满激情,这使玛丽亚非常感动。
  “是的!吕吉跟父亲一模一样!”玛丽亚这样称赞弟弟道。
  大夫建议说,玛丽亚或者一直留在船上,直到西西里之行之后再说,或者派人直接把她送到安泰基特岛上去。玛丽亚希望跟大夫一起到西西里去。所以他们商定,趁“费哈托”号在瓦莱塔停泊几天的机会,玛丽亚去收拾行装,卖掉一些没有保留价值的物品,最后把仅有的一点财产也变卖出去了,以便出发时能够轻装,搬到她的舱室里居住。
  大夫丝毫不对玛丽亚隐瞒自己的计划,并一再表明一定要将计划执行到底的决心。一部分计划已经实现了。就是找到安德烈・费哈托的儿女,他们不再为自己的前途担忧了。可是要找到西拉斯・多龙塔和萨卡尼,要抓住卡尔佩纳,虽说这很容易办到,可也必须费好大一番周折呀?对于前两个人,打算去西西里寻觅他们的踪迹。至于卡尔佩纳,人们正在四处找他呢!
  这时玛丽亚要求和大夫单独谈谈。
  “我要告诉您一件事,”玛丽亚说,“就是到目前为止,我认为不应让我的弟弟知道。他若知道了定会怒不可遏。到那里我们也许又要遭殃了。”
  “吕吉现在正在查看船员的岗位呢。”大夫说,“咱们到船舱的客厅去吧,玛丽亚。在那儿说,你就不必担心会被别人听到了!”
  客厅的门关上后,两人就在长沙发上坐下来。
  “卡尔佩纳在这里,大夫先生!”玛丽亚悄悄说。
  “在马耳他?”
  “是的。他来这里已经有好几天了。”
  “在瓦莱塔?”
  “就在我们住的曼德拉乔!”
  听到这个消息,大夫又惊又喜,继续问道:
  “你不会弄错吧,玛丽亚?”
  “不会,我决不会弄错的!这个人的长相已经深深地刻在我的脑子里面!哪怕是他变成了灰,我也会准确地把他认出来!……他确实在这里的!”
  “这件事吕吉不知道?”
  “他不知道,大夫先生。您明白我为什么不想让吕吉知道吧!他要是知道了,他定会去找卡尔佩纳这个家伙,挑起决斗。也许……”玛丽亚不敢说出那几天可怕的字眼。
  “你做得很对,玛丽亚!这家伙由我来对付!但是,你是否觉得他已经认出你了呢?”
  “这就不知道了。”玛丽亚回答说,“有两三次,在曼德拉乔的胡同里碰到他,他转过身来疑神疑鬼地打量着我。如果他跟踪我,或打听我的名字,就应该知道我是谁了。”
  “他从来没有和你说过话?”
  “从来没有。”
  “玛丽亚,你知道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来瓦莱塔?他来到之后又有些什么活动?”
  “我只知道,他在曼德拉乔那些最可恶的人中间鬼混,钻进那些最可恶的小酒馆,纠集那些十足的坏蛋。看样子他手头不缺钱。我想,他正在纠集一帮和他一样的强盗。也许他又要干什么坏事了。”
  “就在这儿?”
  “在哪儿干,我可不知道,大夫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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