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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还是让他听听伯爵将谈些什么的为妙!”银行家喃喃自语。
  他叫来接待员,命令他立即请伯爵进来。
  马蒂亚斯・桑道夫走进办公室,对殷勤备至的多龙塔冷面以对,这样,才合他的性格。接着,他在接待员刚刚往前移了一点的扶手椅上坐下来。
  “伯爵先生,”银行家说,“恕我不知道您在特里埃斯特,就没预到您会来访。再次见到您,是我们多龙塔银行的荣幸。”
  “先生,”伯爵答道,“我只是您的小顾客之一,而且我不做生意,您是知道的。然而,眼下我的流动资金存在贵行,倒是我该感谢您。”
  “伯爵先生,”多龙塔又说,“我要提醒您,这些资金以活期存款的方式存在我行,是会给您生利的。”
  “我知道,先生……”伯爵回答,“不过,我再重复一遍,我并不想在贵处投资,只不过存放罢了。”
  “我知道,伯爵先生。然而,日前行价高昂,正好您的钱在生利。金融危机遍及全国,国内形势困难重重,商业贸易濒于瘫痪。大银行纷纷倒闭,公共信贷急剧下降,其他银行惶惶不可终日……”
  “可是,贵行坚如磐石,据可靠消息,贵行仅受这场危机的轻微影响?”
  “哦!微不足道。”多龙塔极其镇定地说。“亚得里亚海保证了我们海上的正常贸易,佩斯和维也纳银行都没有这样的条件。尽管我们在危机中略受损失,但我们仍享有良好声誉,我们之间也信得过。”
  “我只想祝贺您,先生。不过,我还想打听一下,对于这场危机,您是否听说,国内有什么麻烦?”
  尽管桑道夫伯爵提问时若无其事,多龙塔却十分留意伯爵说话时的神色,这很可能跟萨卡尼刚刚告诉他的情况有关。
  “这方面我一无所知,”银行家回答,“我没有听见任何消息说奥地利政府对此表示忧虑。伯爵先生,您大概有理由相信,近期会有些事情……”
  “一无所知。我以为,在大银行里,消息总比外界灵通。这就是我询问的原因,愿否回答,全看您方便了。”
  “我真的什么也没听说,”多龙塔反驳道,“况且,与伯爵先生这样的主顾打交道,我想用不着遮遮掩掩,这对本行并无好处!”
  “谢谢您,先生,”伯爵答道,“我和您想法一致,认为国内、外都无可忧虑。因此,不久我就要离开特里埃斯特,返回德兰斯瓦尼亚。在那儿,有些急事要我去料理。”
  “哦,您要走,伯爵先生?”多龙塔连忙问道。
  “是的……最迟半个月之后。”
  “想必您还会回到特里埃斯特的?”
  “我认为不会了,先生。动身之前,我想把阿尔特纳克城堡待结的帐目清理一下。管家寄来了大量的帐单、地租、林业收入,我几乎没时间核对。您能否给我介绍一个会计,或安排一个您的职员,给我帮个忙?”
  “再容易不过了,伯爵先生。”
  “非常麻烦您。”
  “您何时需要这个会计?”
  “越快越好。”
  “在何处工作?”
  “在我的朋友扎特马尔伯爵家里。他住在阿克道托夫大街八十九号。”
  “一言为定。”
  “这个活,十来天就完。一旦帐目清完,我就动身返回阿尔特纳克城堡。因此,存在贵行的资金,望能随时提取。”
  听到这一要求,多龙塔不禁一惊,伯爵却丝毫没有察觉。
  多龙塔问:“伯爵先生,这笔钱几时付您为好?”
  “下月八号。”
  “您即时可取。”
  说完,伯爵起身,银行家一直把他送到前厅门口。当多龙塔回到办公室时,萨卡尼已在那儿等他了。
  “两天之内,我必须以会计身份进入扎特马尔伯爵家里工作。”
  “的确,有此必要。”多龙塔回答。

  第四章 密码信
  两天之后,萨卡尼到了扎特马尔家中。经过多龙塔的介绍和他的毛遂自荐,伯爵接受了他。就这样,银行家和他的代理人串通一气,开始了阴谋暗算活动。其目的要探究秘密,置起义运动首领于死地,借告密的报偿,发一笔横财;这钱一分为二,一份落入利欲熏心、不择手段的冒险家的腰包,一份纳进银行家的钱柜。此时,那儿正空虚,无法维持银行业务了。
  显而易见,多龙塔和萨卡尼之间密约已定,并将利益均沾。银行家答应给萨卡尼一笔钱,作为他和齐罗纳在特里埃斯特的食宿、活动费用。交换条件是,银行家得到萨卡尼复制的密码信――毋容置疑――这是有关起义的秘密。
  也许人们会指责桑道夫伯爵的疏忽。在起义前夕,密令随时可能发出的情况下,将一个陌生人引进这生死攸关的住所,其可以说绝无仅有的罕见。可是伯爵如此行动,也并非毫无道理。
  首先,他冒着生命危险,至少是冒着被流放的危险投身于这场民族独立运动,他急于将个人事务先料理停当,以妨一旦失败,他就只身逃亡。再者,他认为把一个陌生人引进扎特马尔家里,可乱人耳目,避免嫌疑。几天以来,他相信看见了――他不致弄错――有暗探在阿克道托大街逡巡。其实,那暗探不是别人,正是萨卡尼和齐罗纳。特里埃斯特的警察,是否已开始跟踪侦察他及朋友们的行动了?桑道夫伯爵认为很有可能,故而忧心忡忡。一直严禁外人出入的起义首领聚会地点,如今好像引起了怀疑。那么,为了避嫌,敞开门户,引进一个只负责会计工作的职员,是最好不过的办法了。在任何情况下,此人都不会对扎特马尔及其客人构成威胁。因为特里埃斯特和匈牙利王国其他城市间的密码通信已经终止,有关民族起义的全部文件已经销毁,没有留下任何文字的东西。该采取的防范措施都已采取,只等时机成熟,桑道夫伯爵一声令下,起义就付诸行动。因此,在引起政府警觉的情况下,把一个职员引进家,反倒更能避嫌了。
  如果这个职员不是萨卡尼,介绍人不是多龙塔,伯爵的判断和防范措施就肯定是万无一失的!
  萨卡尼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好话说尽、坏事做绝的人。他外表正直、诚恳、极易骗人。桑道夫伯爵及其朋友们,就被这种表面现象所迷惑了。年轻的会计主动、热情、手脚勤快,清理帐目是他的专长。若不是萨卡尼事先知情,他绝不会怀疑他的主人就是起义首领。他们已经准备好,要率领匈牙利人民起来反抗德国。桑道夫、巴托里和扎特马尔聚会的时候,好像只研究一些艺术和科学问题。秘密通讯,以这个住所为中心的秘密来往都已停止。但是萨卡尼善于坚持,他寻找的时机一定会到来,他在等待着。
  来到扎特马尔家,萨卡尼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拿到密码方格,破译密码信。目前,寄抵特里埃斯特的密码信一封也没有。他心里琢磨,是否出于谨慎,密码方格已经毁掉。他心怀忐忑,生怕落空,因为他的全部计谋,就是建立在破译那封信鸽带来的密码信上(复制品在他手中)。所以,他一面为桑道夫清理帐目,一面观察、窥探,以求阴谋得逞。他获准自由出入扎特马尔伙伴们聚会的办公室,甚至常常一个人呆在里面工作。当他独自一人的时候,他的眼睛和手指就不是忙于计算和写帐了,而是东翻西找,用齐罗纳自造的万能钥匙把抽屉打开,齐罗纳在这方面倒颇为能干。然而,萨卡尼特别小心,以防鲍立克看见,因为鲍立克似乎对他没什么好感。
  头五天,萨卡尼一无所获,每天早上,他满怀成功的希望来到这里;天黑,都是两手空空地返回旅馆。眼看这罪恶勾当即将失败,他不禁有些惧畏。因为,这场起义,――勿庸置疑是存在的,――可能说不定在哪天就会爆发,也就是说发生在萨卡尼揭露,而最终告密之前。
  “尽管没有确凿可依的物证,但与其坐失良机,不如先通知警察局,把密码信的复印件交给他们。”齐罗纳对萨卡尼说。
  “好吧!”萨卡尼回答,“迫不得已,我就这么干!”
  当然,他把搜寻情况都告诉了多龙塔,这让他费了好多口舌,才使银行家从急躁难耐中镇静下来。
  天助萨卡尼。上一回,让密码信落入他手里;这一次,也要帮他弄清信的意思。
  五月的最后一天,接近下午四点,照习惯,萨卡尼五点就要离开扎特马尔伯爵家。他很沮丧,事情和第一天一样毫无进展,而桑道夫伯爵委托给他的工作也已近尾声。显然,这活儿一完,他就得接过佣金和酬谢,被扫地出门,就再也没有理由到这儿来了。
  然而,就在这时候,扎特马尔伯爵和他的两个朋友出门去了。家里只剩下鲍立克一个人,正好在一楼的客厅忙碌着。萨卡尼的行动完全自由,他决定潜入至今尚未涉足过的扎特马尔的卧室,进行仔细搜寻。
  门锁着,萨卡尼用万能钥匙弄开了锁,走进房间。
  在两扇临街的窗户之间,有一张古朴的办公桌,其式样定会令古董家具的爱好者欣喜若狂。抽屉的挡板上着锁,让人无法看见内部情形。
  对萨卡尼而言,这是第一次有机会见到这张桌子,决不能错过。要搜查抽屉,只有弄开挡板。有了万能钥匙,这一切都做得干干净净,不留痕迹。
  萨卡尼一直搜到第四个抽屉,翻开一叠文件,下面有张排列着不规则方洞眼的纸板,这东西立刻引起了他的注意。
  “密码方格!”他断定。
  事实正是如此。
  他的第一个念头是拿走纸板,可略一考虑,又觉不妥,万一扎特马尔伯爵发现了,很可能会产生怀疑。
  “好吧!”他想,“就像复制密码信一样,我再把密码方格描下来,那么,多龙塔和我就可以放放心心地破读密码信了!”
  密码方格板是块很普通的纸板,每边长六厘米,分成三十六块大小相同的方格,每格一厘米见方。这三十六块方格,横竖都是六行,像毕达哥拉斯的六数乘法表。二十六块实格,九块空格,――也就是说在这九块格子的位置,沿边线镂空了。
  对萨卡尼必不可少的,一是纸板的确切尺寸;二是这九块空格的位置。
  萨卡尼在一张白纸上用铅笔描出纸板的边线,小心地标识用墨水画有“+”字的地方――它表示向上。他把刚刚描出边线的白纸连同密码纸板一起拿到亮处,开孔方格的位置就一清二楚了:上面第一行三个空格,位置二、四、六;第二行一个,位置五;第三行一个,位置三;第四行两个,位置二、五;第五行一个,位置六;第六行一个,位置四。
  这就是照原样描下来的密码方格纸。要不了多久,萨卡尼就要和多龙塔同谋,利用它干出罪恶勾当了。
  只花了仅仅几分钟时间,萨卡尼就搞出了下面这个复制品。有了这个图形,把一块纸板制成密码方格就易如反掌了。而有了密码方格,就一定能破译多龙塔手中的密码信。萨卡尼把密码方格纸板原件放回抽屉,压在文件之下,离开了扎特马尔的家,匆忙赶回旅店。
  一刻钟之后,齐罗纳看见萨卡尼像打了胜仗一样兴冲冲地走进房间,不禁大声喊起来:
  “嗨!怎么样了,伙计?当心啊,你善于掩饰愁绪,却抑制不了快乐,别高兴得太早了……”
  “少说废话,齐罗纳,”萨卡尼说,“开始工作,别浪费时间!”
  “晚饭前?……”
  “晚饭前。”
  说罢,萨卡尼拿来一块薄纸板,按照图样尺寸,把它裁成正方形,上边标上“+”字,然后取出直尺,把正方形分成相等的三十六个小格,又根据图样定出九个空格的位置,用小刀的刀尖刻出方孔。这样,把开孔的纸板放在密码信上,方孔中就露出字、字母或别的什么符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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