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物》作者:江亭》第8/39页
车速这时候已经快得无法控制。
两辆捷豹挤不出第三条车道,一部在左侧携夹,逼迫车身偏离车道往坡下走,一部在后方用车头撞击他们的车尾,车灯不出意外地哗然爆裂,接连的巨响在林道里回荡。
司机再有能耐扛不住腹背受敌,再加上车胎死了一个,他本来就已经不太能掌握得住方向了,左边的捷豹猛地一个撞击过来,将车窗直接震碎,玻璃的炸裂声清脆而短促,司机被炸了一头玻璃渣,碎片直接扎入眼睛和头皮,鲜血喷溅在方向盘和车前窗上!
他惨叫一声,剧痛之中手仍然死死握着方向盘没有打滑,最后的理智是松开油门,脚点刹车,祈祷在车子最终飞出车道前能刹住。
江去雁只瞥见前窗鲜血淋漓,深沉的猩红的液体将玻璃浇了个透,满目都是红色,连同车厢内高浓度的血腥味让他的胃翻江倒海。
偏偏这时候他想选择跳车都不能够。因为左边的捷豹完全顶住了车门,他连车门都打不开更别说往外跳。后面也有敌人,右边就是垂直的坡道,从右边跳下去,他就等于直接跳崖!
敌人是筹谋已久,从一开始就已经打定主意完全堵死他们所有的求生道路。他唯一能够做的就是把怀里的小女孩完全身下和沙发之间,做好心理准备一会儿车子翻下坡道后,他起码能给关雪心做个人肉垫背,减少她的损伤。要是运气好她能活下来,希望以后逢年过节不要忘了给自己烧点纸钱,也就不枉他救她这一次。
然而预想之中的翻车坠崖并没有发生。
车子竟然在最后一刻真的停了下来!它的一只前胎也被打爆,终于没有让它完全失控,车头正撞到坡道上的一棵大树树干,发动机当场就撞坏了,因为登时就听到它一声闷重的低吼,随即车前盖升起滚滚灰烟,车身在垂死般的痉挛后,终于完全瘫痪,变成了一堆废铁。
这时候他们离皇后大道只有不足一百米。两辆捷豹没有再次进行撞击和开枪,而是迅速地撤离了现场。后方不一会儿就有其他车辆行驶经过。
关正英就晚了十分钟到。
他不顾秘书阻拦先一步靠近车身拉开车门,车里的人好像脑子还没反应过来,生怕是敌人过来补枪,缩着就往沙发地深处蜷,女孩在他怀里如惊弓之鸟,紧紧扣着他的领子不愿意松开。
“阿雪。”是听到了亲爱的爹地的叫唤,关雪心才敢抬起头,四肢发软地朝父亲爬过去。
“呜哇――爹地――”小女孩这次是真的吓坏了。
做父亲的搂着女儿,脸色是铁青的,嘴上却温和得不得了:“没事了没事了,爹地来了……”
江去雁昏昏沉沉,浑身无力,连爬都爬不起来,平衡感好像完全从他身体里面被抽走了――刚刚车头撞到树干的那一下,他为了护着关雪心,脑袋撞到了车门,这一下撞得很重,他可能浅浅地昏过去一下,也可能没有,他记不清楚了,只有满怀的不适着急想发泄。等女孩一从怀里出去,他再也忍不住,当场呕了出来。
胃袋里其实没什么东西――做了一整天的白事,他也没顾着吃东西,这时候就算吐也吐不出来什么,一点稀稀拉拉的水液和胆汁罢了,但他实在眩晕得很,越晕越想吐,越吐越晕。
他想做个深呼吸,耳边好像听到有人急切地叫他的名字,但他的头太重了,根本抬不起来。
胸口一口热气吐出来后,他就完全陷入了昏迷。
再醒来已经在医院。
他认得这个病房,养和医院的单人间,一天的住院费够他一个月房租。
“你醒了!”关雪心一直守在他病床前,熬得眼睛都是红的,“谢天谢地,菩萨保佑,佛祖有眼,你要是不醒来,我也不想活了……”
“呸。”他张了张口,发现自己的声音很弱,使不上太多劲,“不吉利的话不准讲。”
女孩含泪带笑,也不管他手上还吊着水,医生嘱咐不能大动影响脑袋休息,扑上来就把他整个人抱住:“你救了我两次啊!连爹地都说,你是我的大恩人,以后我要孝敬你的。”
第一次,是她还在娘胎里,江去雁保她顺利降生。第二次,两人是患难与共。
女孩头发干净馨香的味道萦绕在江去雁鼻尖,他也酸了鼻子。
正想撇开脸擦擦眼角,一回头,关正英正好站在门框下,深沉的复杂的眼神落在他身上。他一惊,刚刚压根没有注意到关正英也在这里,不知道被看了听了多少去。
“阿雪,”老男人发话了,“你唔好那么大力气抱他,医生说他的脑袋受不得刺激的。”
关雪心不得不坐起来:“我是太激动了嘛。”
“讲了你多少次,不好好在病房休息,跑来跑去做什么?”做爹地的很无奈,“回去躺着!等一下还要去做检查的。”
关雪心不想走,她不想离开江去雁身边,小女孩不敢一个人呆着,病房那么空那么大,她想想都后怕,怕又有歹人跑出来要谋害她。在江去雁的身边她才有安全感,才放松些。
江去雁知道她在想什么,悄悄在她耳边说:“呐,你现在乖乖跟着护士医生去做检查,等你爹地走了,我让护士将我的床移去你房间,好不好?”
关雪心得了他的保证,勾了手指才肯离开:“你讲话算话哦。”
“讲大话是小狗。”江去雁知道怎么哄她听话,“去啦。”
女孩走了,她爹地却没走。
关正英听到隔壁房门关上的声音,才真正往门框里迈一步,进入了房间。
江去雁看着他背过身,将房门轻轻一合,“啪”,关上了。
第7章 关正英不会来救他了
江去雁的心跳漏了一拍。
只有他们俩了。
关正英向他走来,皮鞋一下又一下的脚步声,像是踩在江去雁的心上。他在床前坐下,紧皱着的眉头微微一松,先呼出一口长气,然后抬手试探性地落在江去雁的手背。指节轻轻扶了扶插着输液针的那块地方,被胶封的皮肤上一阵温暖的痒意。
江去雁要开口,他受不了如此逼仄的沉默。
关正英突然翻过他的手用力握住,握得江去雁十指发疼:“还好,你没事。还好。”
好似咬牙切齿被逼出的这么一句话。
江去雁刚刚被小女孩弄得发酸的鼻头更酸涨了。
“是我不好,”关正英沉痛地道歉:“怪我,我说过上次是最后一次,我没做到。”
江去雁抽了抽鼻子,眼眶一热。
富正刚成立模特部的时候,是个多事之秋。
太平山下不太平,香堂被砸,多间牌馆接连遭到了查封,差佬甚至找到了富正的前台来扣人。最紧张的时候关正英的贴身秘书都被带走问话,人是在早上上班的时候直接失踪的,整整两天仿佛人间蒸发,最后是关正英直接拎着一袋子美金去了警务处才把人捞出来。
转型之路不是那么好走的,翻过了一座山还是一座山,淌过了一条河又是一条河,魑魅魍魉接踵而来――不希望关家走到台面上的,除了昔日的仇家对手,还有与各大社团帮派有着千丝万缕勾连的警务处。这些贪腐成性的警员常年拿着关家的“供养”存活,如果关家的生意合法了,自然不再需要警务处的掩护帮衬,警员们就会失去一份丰厚收入,换了谁都不甘心。
为了避免麻烦,林至芳和儿子一早被关正英送去加拿大“度假”。关雪心还不足一岁,被养在奶妈那里,很少有人知道她的存在。包括几位重要董事和公司的高管也陆续离港避风头。江去雁每天到公司上班的感受就是,眼见着人一天比一天少。
好不容易熬到了中秋,那天江去雁加了一会儿班,从公司出来已经是晚上九点,罗家君约他去牛杂巷吃宵夜,刚走到巷子口路边一辆警车停下,出来两个穿制服的警员。
“江生,请和我们走一趟吧。”连警察证都没出示,但气势不容置喙。
江去雁谨慎地环顾四周,小破巷子幽暗人少,无处呼救,里头还是个死胡同,他跑不掉的,拒捕才有可能惹上更大麻烦。
他做了个深呼吸,眼角余光已经看到了走进巷口的罗家君:“阿Sir,我朋友和我约了吃宵夜,我和他打个招呼,免得他不知道我去了哪里。”
警员哪里由得他胡来,蛮横地把他押上车,他还奋力挥手高呼罗家君:“阿君!我有事先走!这两天你别来找我,我会再联系你的!”
警车直接去警务处,审讯室门一关,江去雁被拷在了塑料椅子上。
来问话的两个警察肩膀上的肩章不一样,一个是只有警号的警员,另外一个职位更高,可能是警司。
那警员毫不掩饰眼里的鄙夷:“你就是关正英那条契弟?”他轻浮地吹了声口哨,“现在有钱人已经不兴玩女人了?靓是几靓,果然麻豆是不一样。”
江去雁心惊胆战地闭着嘴巴,不敢反驳。
旁边的警司调侃:“你不如试一下?人家专业的,比你老婆肯定爽啦。”
“死基佬!”警员一脸恶心,像是沾上了不吉利的东西:“喂,你有没有艾滋病的?”
江去雁快速摇头,一开口还是泄漏了害怕的情绪:“你们……你们抓我没有用,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我没有价值的。有料的人都被关正英送去国外了。我只是个小人物而已,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有没有价值不是你话事,”警员像是被他的恐惧取悦了,“姓关的每个月给你多少零用?”
江去雁的脑袋飞快地运转:“他不给我钱的。”
“那你的收入怎么来的?”
“我在富正有职位,公司每个月给我开3000人工。”
“都不少啦。”这个工资在当时算是平均水平。警员又问,“你们公司那些model是不是都要和老板上床才能拍封面出通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