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物》作者:江亭》第9/39页


  这明显就是侮辱人了。
  江去雁知道他们是想抓富正的把柄:“我们……我们公司所有手续合法合规,雇员都是通过正常招聘渠道录取,每一个面试过程都有文书记录,其他的细节我也不清楚,如果有问题,你们可以去向人力资源部询问和取证。”
  警员听得一愣,警司哈哈大笑。这笑声回荡在封闭的询问室,只是把江去雁拖进更深的恐惧里。
  “伶牙俐齿,不怪关正英喜欢你。”警员一边走近他一边说着些夸奖的话。
  到了跟前,他突然变脸,抽出警棍就向着江去雁的背扫过来!
  江去雁毫无防备被一棍子打翻在地上,摔得灰头土脸,他的手还拷着椅子腿,拉扯间手腕被刮下一层皮,背上剧痛,他也不敢吭声叫疼,咬紧牙关努力护着脑袋。警员一杆警棍挥得虎虎生风,接连抽打出十几下,棍棒击中骨头的闷响一下比一下沉,这样打出来皮肉伤不多,外表是看不出来的,但伤的都是内在,骨头、内脏无一能幸免。
  “我不要听这些冠冕堂皇的话,”警员一把揪着他的头发,强迫他抬起头看着自己,“我要知道,关正英开公司的这些钱都是哪里来的、他还有哪些秘密银行账户、牌馆是怎么把钱转过去的?”
  江去雁哗地一口血吐出来,喘气都喘不上来,嘴里都是甜腥的味道。
  警员被他弄得一手的血:“你最好是早点说出来,免得受太多罪。”他狞笑两声,“上次抓他的贴身秘书,他筹了两天的钱才过来,你估计一下这次他要筹多久的钱?”
  “我……我不知道……”江去雁疼得抽搐,两眼翻白神散,血和眼泪糊满了整张脸,“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警员一巴掌抽在他脸上,再次把他打翻,用鞋踩他的脸:“这么靓的一张脸要是毁了,他可能就不喜欢你了哦。”他威胁道,“到时候连出钱捞你出去他都不愿意,我可以把你送去惩教所*,里面有很多很饥渴的男人,他们可不介意是男是女……”
  后面的话江去雁其实听不到多少,他两只耳朵嗡嗡地鸣叫,脑袋里一时间都是空的。
  关正英会来救他吗?
  他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
  对于关正英来说,他其实可有可无。没有他,公司还有大把的模特帮助运营;大太太虽然信任他,让他有机会当个双面间谍,但是换一个人来也不是不可以。
  关正英愿意捞他的贴身秘书是因为秘书跟了他多年,出生入死、忠心耿耿,已经是知根知底的自己人。但江去雁呢?他才进关家多久?他有什么资格被关正英划为自己人?
  就算弃了他一个,也不会给关正英造成多大损失的。
  “我不知道。”江去雁闭上了眼,他说话的声音已经是不稳的了,“你再问我多少次,我都只有这一句可以答你。”
  那警员叱骂了一句“死牛一边颈”*,把他踢到墙角里又是一阵拳脚相加。接下来的殴打持续了有半个小时,江去雁勉强护住了自己的脑袋,但是背上和腹部都遭到了持续的抽击,这中间他可能还吐了,也可能没有,他不记得了,到最后连怎么昏过去的都不知道。
  等他昏过去之后,警员又用冷水把他浇醒,以强光刺激他的眼睛不让他睡着,再用湿布盖在他的脸上让他体验窒息感,等他快要昏死的时候,又把湿布抽掉,就这样来来回回地反复折磨,江去雁长这么大都不知道还有这么多惨无人道的私刑。
  他进警务处的时候大概是晚上十点半,整场酷刑一直进行到后半夜,后来他彻底失去了对时间的感知,身体和脑袋都已经被逼迫到了极限。可能是快要天亮的时候,也可能离早上还有很长时间,总算熬到那两个畜生累了、想休息了,刑讯才停止。
  他们把他直接扔在审讯室里,等人一离开他立刻就昏了过去。
  早上是那个警司把江去雁叫醒的,他在地上放了一杯水,示意江去雁可以喝,还把手铐解开了。
  然后,他给江去雁带来了一个消息――
  “我们联系了富正,公司说没有你这个人。关正英不会来捞你了,你死心吧。”
  江去雁爬过去,他太渴了,哪怕一点点水现在对他来说都很重要。
  但因为手脚都疼,他没有力气,还把杯子打翻了,他也顾不得其他,伸出舌头就舔地上的脏水喝。
  那警司看着他那样子啧啧发笑:“再给你两个钟,讲不出来,我们就可以换地方了。”他进一步劝诱:“你也好好想想,你拼命帮他保守秘密,他转头就把你抛弃了。这种用完就扔、无情无义的人,还包庇他做什么?反正不是你死就是他死,不如早点把料给我们,等抓住了他的把柄,搞死他,就当报今日之仇,嗯?”
  见江去雁还是不开口,只死气沉沉瘫在地上,他也不多浪费口舌,摔门而去。
  其实不是江去雁不生气,他只是没有听到后来的话。
  他觉得自己可能是要失聪了,或许是被警员打坏了耳朵,又或许是他真的快要死了,五感在渐渐变得迟钝,痛苦也好像变得不那么重要。
  人的身体真的很神奇,再剧烈的疼痛,如果持续时间久了,也是能适应和习惯的,习惯了就麻木了。即使疼痛本身没有减轻,但在体感上会让大脑觉得这不是一件那么重要的事情。
  这就是他在这个可悲的、腐烂的、疲惫的人生里学会的最有用的道理了。
  适应痛苦,接受痛苦,无论多么可怕的痛苦,他总会习惯的,习惯着习惯着日子就过去了。他也这么活了二十年不是吗?难道是他的人生很好过吗?难道生活什么时候善待过他吗?
  并没有。他本来就是微不足道的杂草,生在阴沟,长在泥潭,就因为长了一张漂亮的脸蛋,被富家太太看上,强迫他成为男人的玩具和女人争权夺利的武器,他也没有权利说不。
  不是没做过梦,以为奋力挣扎向上,总有一天可以脱离污糟的环境,给自己搏一个未来。
  但梦总归是梦。他这样低级的棋子,关家要多少有多少,没有价值了就随时毁掉抛弃,甚至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也不会记得从前还用过这么一颗棋。
  这就是他的一生了。
  今天,他会死在异乡的一个警务处的审讯室里,甚至他都不知道这是不是一间正规的审讯室,抓他是不是符合正当合法的程序。但谁也不会在意这些细节,更不会在意他是被人生生打死的,死后,他们可能把他沉海,或者简单点扔在太平山荒芜的林道里,野狗和虫蚁会啃食他的尸体,直到他慢慢腐烂、消解、剩下一堆白骨,然后尘归尘,土归土。
  没有墓碑,连个坑都不会有,真正的天为被地为床。不会有人祭奠他,也不会有人再记起他,他的肉身死了,他的名字也就不存在在这个世界。就算鬼魂之说是真的,他也是孤魂野鬼,要找个入梦嘱托的对象都难。
  这就是他毫无光彩、无牵无绊的人生了。
  这样也好,就这样死掉了,也不是一件坏事。
  以后再也不吃苦了,再也不用受罪,不用低声下气地活着,不用看人眼色、摇尾媚笑、像狗一样地喘息叫唤,不用只是为了吃饱肚子就必须花光所有力气和运气。
  不用害怕,不用惶惶不可终日地担心,不用活得有今天没有明天。
  再也不用过这样的日子,再也不会有希望,再也不会有失望。
  关正英不会来救他了。
  他不会来救他了。
  他不会来了。
  他不来了。
  不来……
  作者有话要说:
  *惩教所:即监狱,1982年香港“监狱署”改为“惩教署”,以加强监狱系统重视犯人康复,并确立未来发展的路向的作用。
  *死牛一边颈:粤语谚语,比喻一个人性格倔强执拗。


第8章 到底是做VP还是做娇妻
  门什么时候再开的江去雁没注意。
  是外头的喧哗声吵醒了他,他皱了皱眉,还没睁眼已经感受到强光。
  有人疾步靠近,然后一双手把他打横抱起。
  很陌生的手,结实、宽厚,是男人的手,但他不知道是谁,从来没有被人这样抱过。
  “阿雁。”有人叫他,“阿雁!”
  江去雁记起来了,他记得这把声音。
  他想笑。可能他真的笑出来了,他不确定,反正他觉得自己是在笑。
  他想,关正英,你感觉到痛苦了吗?
  原来你这样的人,也能感觉到痛苦吗?
  关正英把他抱出去,他们在移动,江去雁能感觉得到。
  在睁眼的缝隙里,他看到一路上红白相间的大片色块,还有从视线里一闪而过的“ICAC”的字样。他挣扎着想扭头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关正英把他的头往自己的胸口按,捂着他的眼睛和耳朵,把他完全拢在自己怀里:“嘘,不怕。”
  然后他被抱到了担架上,救护车就等在警务处门口,他立刻被转移到车上,医务人员簇拥上来为他处理伤口并检查身体情况。关正英也跟着上了车。
  “我……”他开口说的唯一一句话是,“我什么都没说。”
  关正英闭了闭眼,露出沉痛的表情:“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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