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幽台》作者:随宇而安》第28/135页


  姜洄答道:“下毒之法,无非从口鼻入,臣女方才查过酒水,并无异样,因此便怀疑是气味的问题。陛下可派人去玉带河畔一看,便知道原因。”
  帝烨挥了挥手,苏淮瑛便立刻带人前往玉带河畔,不多时便带回来一朵已经枯萎的朱阳花。
  “这是何意?”帝烨不解。他甚至不知道朱阳花长什么样。
  苏淮瑛却是知道的,他惊疑不定说道:“朱阳花本是六七月中才会盛开,方才神火营巡视周围之时,并未见到朱阳花开,但现在过去看,却发现所有的花非但都开过了,而且也都枯萎了。”
  帝烨看向姜洄,问道:“你知道这是为何?”
  “朱阳花粉与寄魂草香相遇,便会激发出人体的渴血症。参加宴席的贵族们今日都在开明神宫摄入了寄魂草香,药性未解,又吸入朱阳花粉,这才会狂性大发。而奴隶与侍卫们因为未上过开明神宫,仅吸入花粉,并不会中毒。”姜洄娓娓解释道,她抬起头,露出戴着面纱的面孔,“臣女因前几日在苏府赴宴,染了风寒咳疾,担心感染了旁人,这才戴上面纱,不想侥幸避开了朱阳花粉,这才没有中毒。”
  姜洄早先为祁桓出头闹了一场,因此众人都对她有些印象,知道她所言不虚。
  帝烨听完这席话,终于明白了怎么一回事,但随之而来的却是更多的疑问。
  “七月开的朱阳花,为何会在此时突然开放?”他问姜洄。
  姜洄俯首答道:“想促使花草迅速生长,方法有许多,臣女还需要时间去查验,请陛下准许臣女协助鉴妖司彻查妖族入侵之案!”
  姜洄双目清明,注视着眼前地面上染血的足印。
  她自然早已知道这一切是为何,背后真凶又是谁,但诱饵不能一次抛完,她只能展示自己的长处,才能顺理成章地进入鉴妖司,得到更多的权力。
  有姜洄急智救驾在前,高襄王英勇降妖在后,帝烨对父女二人十分信重,当下没有犹豫,便下令道:“好,你今日救驾有功,孤定有重赏,另赐鹤符一枚,许你于鉴妖司卿行走,查办此案。”
  姜洄闻言,心中一喜——这一切与当年祁桓所得相差无几,甚至尤有甚之,比如这枚鹤符。与虎符可调兵相似,鹤符亦是调令之符,是鉴妖司独有的令符,可调遣三品之下的异士。
  祁桓是以奴隶之身立功,奖赏尚且有限,而她本就是郡主,父亲也救驾立功,这赏赐便更加丰厚。
  姜洄立即俯首谢恩。
  帝烨长叹一声,看向高襄王道:“倒是虎父无犬女,姜晟,你的女儿果真教得极好。”
  有帝烨这一句认可,姜洄目无礼法这类话,便没有人敢再乱说了。
  高襄王听了这话,心里却觉得有些古怪,他总觉得姜洄有哪里不一样,似乎与自己想的有些不同……
  不过再一想,他的女儿嘛,怎么样出众都是理所当然的!
  高襄王便美滋滋地接受了帝烨的夸赞。
  帝烨转头看苏淮瑛,脸色就冷淡许多了。“夜宴台是由你率神火营巡查守卫,朱阳花出现异常,你没有第一时刻察觉通报,难辞其咎,即日起停职查办。”
  苏淮瑛半跪下来,俯首领罪。
  姜洄嘱托高襄王,让烈风营的侍卫把祁桓带去疗伤。高襄王亲眼目睹他为了救姜洄而奋不顾身,自然也是尽心竭力救治。
  姜洄自身则留在夜宴台查探踪迹。
  夜宴台上昏迷受伤的贵族都被各家带回医治,死亡人数也清点完毕,共计六十三人,比姜洄记忆中的数字少了一百多人,这是因为她及时出声提醒,让一部分人提前解了毒性。
  姜洄顺着台阶而下,来到玉带河畔,此时夜已经深了,山上的风也凉了许多,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郡主。”一个温和的男声自身后传来。
  姜洄回头望去,便看到一个俊雅含笑的男子踏着月光走来,月色似乎也因为他的到来而温柔了几分。
  看到姜洄时,他目光凝滞了一瞬,姜洄抬手摸了一下,这才意识到自己的面纱已经摘下来了。
  晏勋笑着道:“有些传言倒也不假,至少郡主的美貌是真的。”
  旁人说来或许显得轻浮孟浪,但从晏勋口中听到,却让人心生欢喜。
  “还以为这里已经没有其他人了,这才摘下面纱,让世子见笑了。”姜洄微微一笑,扫了一眼他用白布包扎好的手臂。
  “还没来得及多谢郡主救命之恩。”晏勋行了一礼。
  “总不能见死不救。”姜洄还是受了他一礼,其实她不出手,他也未必会死,至少前世他也没死。不过她对晏勋素有好感,他又近在咫尺,她也做不出冷血旁观的举动,再者——正好她需要一碗血。
  本来带着祁桓就是打算用他的血去救帝烨,一来他不会拒绝,二来他就近方便,三来他也活该应有此报。但是既然晏勋都已经割了一刀了,一时半会也止不住,干脆多接一小碗也不算过分。
  以晏勋的为人,应该不会计较那一碗。
  晏勋笑着问道:“郡主深夜未归,是在查朱阳花开的原因吗?”
  姜洄点了点头,她半跪下来,取出早已备好的青铜铲,照着朱阳花根部刨去,很快便挖出了一朵完整的花。
  晏勋看着姜洄手中的利器,手臂上的伤口便又隐隐作痛。
  姜洄借着月光查看朱阳花的根部,便看到了被吸瘪了的幼虫。
  晏勋也蹲了下来,皱着眉道:“这好像是什么虫子?”
  “应该是夏枯蝶幼虫的尸体。”姜洄说道,“不过已经被朱阳花吸干了灵气与阳气。”
  她了解祁桓的点点滴滴,自然也知道这一场夜宴台妖袭的所有细节。导致朱阳花提前开放的原因,便是花灯蝶翼上的黑纹。很少有人知道,那些黑纹其实是夏枯蝶的虫卵。
  “夏枯蝶……”晏勋若有所思,“似乎是东夷海外的一种妖蝶?”
  “世子也知道?”姜洄抬眸扫了他一眼,“夏枯蝶之所以取名夏枯,是因为这种蝴蝶会在盛夏之时自燃而死,犹如枯萎的花。成熟期的雌蝶会在雄蝶的蝶翼产卵,这种虫卵极小极黑,紧紧黏在蝶翼之上,旁人看上去便觉得是‘福’字斑纹。夏枯蝶的虫卵会吸收炎阳灵气,到了盛夏之时,阳气到了极致,雄蝶双翼承受不住这等热量,便会自燃。而陛下与诸侯喜爱福蝶的寓意,便令异士捕杀成年雄蝶,取其蝶翼作为祭品。”
  晏勋恍然:“今日河上的花灯便是用夏枯蝶的蝶翼所做?可这与朱阳花又有什么关系?”
  姜洄解释道:“本来虫卵在雄蝶死后便也停止了生长,进入休眠,但若是给予足够的热量和灵气,便会复苏,甚至破壳成虫。”
  晏勋的目光看向身旁的玉带河,若有所悟道:“丰沮玉门,有足够的灵气,而花灯炎火,给了足够的热量,于是它们活过来了,是吗?”
  “不错,复苏的虫卵饥饿难耐。本能让它们去追逐同有阳气的朱阳花。但朱阳花日日受丰沮玉门的灵气滋养,并非普通花草,若是成年的夏枯蝶,便能从朱阳花身上汲取阳气,但虫卵虚弱,反而成了朱阳花的肥料。”姜洄抬高了朱阳花,让它的根系更加明显,上面的幼虫也清晰可见,“被朱阳花根系捕食的虫卵让朱阳花获得了足够多的阳气,便能在极短的时间内迎来自己的花期。但阳气无以为继,花开不久,便又败了。”
  晏勋轻轻颔首,赞赏道:“方才听说,郡主师从南荒贤者徐恕,果然博学多闻。”
  “世子过奖了。”
  姜洄能够这么快便知晓这一切,只是因为提前便知道了。
  她将朱阳花放进袋子里作为证物,站起身来看向河流下游。“不过那些花灯已经随水流去,直入汪洋了,想要找到证物恐怕极难。”
  晏勋眺望远方,说道:“凡走过必留痕迹,往下不易查,往上应该还是有迹可循。”
  姜洄收回目光看向晏勋:“世子这么晚还不回去,也是热心查案吗?”
  晏勋笑了下:“先前说了,是为了向郡主道谢。如今既已谢过,也该走了。”
  “一起走吧。”姜洄叹了口气,“这里已经没什么可查的了。”
  回京的马车都在山下候着,姜洄和晏勋一路同行,走到山脚时便看到两辆马车在等着。
  晏勋将姜洄送上了马车,这才转身离去。
  “世子。”姜洄忽然想起一事,叫住了他。
  晏勋回过头,便见姜洄朝自己走来,从袖中取出一个药罐给他。
  “方才事急从权,割伤了你的手臂,这药是徐恕给的药方调配,你每日早晚上药,三日便能愈合。”
  晏勋含笑接过:“郡主有心了,晏勋感激不尽。”
  见晏勋离开,姜洄才上了马车,刚撩起车帘,便看到倚在一旁的祁桓。
  他身上衣服已经换过了,领口微微敞开着,露出包扎过的痕迹,但是脸色仍然很差,看到姜洄上了车,他才掀了掀眼皮,冷淡地说:“你回来了。”
  姜洄心里咯噔了一下,莫名有种晚归的妻子被丈夫抓包审问的错觉。
  她轻咳了一声,掩饰自己的不自在,马车徐徐动了起来,她才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祁桓说道:“我是郡主的奴隶,自然是要和郡主在一起,随行伺候。高襄王开恩,见我身受重伤,特许我与郡主共乘一车。若是郡主不愿,我即刻便下车。”
  说着便弓着身起来,要下车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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