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幽台》作者:随宇而安》第29/135页


  姜洄下意识便去拉他,偏巧马车碾过石子,颠簸了一下,祁桓没有站稳,被姜洄一拉,便身不由己地向她倒去,压在了一具软玉温香之上。
  姜洄发出一声痛楚的闷哼,伸手去推祁桓,却触手湿热,血腥味又涌了出来,她登时僵住。
  刚包扎好的伤口,又开始渗血了。
  “你……”姜洄承受着祁桓的体重,呼吸不畅,心跳也快了起来,她怔怔看着祁桓胸口逐渐扩大的血花,结结巴巴道,“你小心点,慢慢起来。”
  祁桓粗重的喘息声伴随着灼热的呼吸拂在姜洄面上,让她脸上越发滚烫起来,但她也不敢太用力去推祁桓,生怕加重了他的伤势,只能手足无措地任他压着自己,两具身体贴得严丝合缝,甚至伴随着马车的颠簸而有了暧昧的摩擦。
  姜洄就算是和祁桓拜过天地,也没想过会和他有肌肤之亲,她是奔着丧偶去成的亲,但此刻两人的姿势与圆房又有什么区别!
  她咬着唇,脸上红得快滴出血来,硬着头皮费力将祁桓扶起来。
  但是看祁桓的脸色,她便知道是自己想多了——他脸色白得像死了三天一样。
  他不过装得若无其事,这伤险些要了他的命,只是烈风营中救命的药极多,高襄王对救了宝贝女儿的奴隶也是在所不惜地用药,又教了他一套吐纳之法,这才抢了一条命回来。
  现在摔了一下,又被姜洄按了一下伤口,鲜血又开始涌出来了。
  姜洄暗自叹气,又找出两颗灵丹来喂他服下,帮他按穴止血。
  毕竟他也是为了救她才受这么重的伤,当时若不是祁桓挡在她身前,恐怕她此刻已经死了。毕竟她凡人之躯,脆弱得像碰一下就化的雪花,可经不住妖王一掌。
  祁桓调息许久,终于脸色稍缓,呼吸也平稳了下来。他微微睁开眼,低头看了一眼的伤,自嘲道:“似乎一直在浪费高襄王府的灵药和衣服。”
  姜洄脸色一僵,抿了抿唇道:“你是在提醒我,你救过我多少次吗?”
  祁桓看向姜洄:“我是你的奴隶,为你做什么都是应该的,为何要提醒你?”
  姜洄张了张嘴,看着祁桓黑白分明的眼睛,竟一时语窒,过了片刻才问道:“你……你为何当时不救陛下?”
  祁桓似乎觉得很奇怪:“我为何要救陛下?”
  “他是帝王,你救了他,便能得重赏,想要脱离奴籍,也是轻而易举。”姜洄认真说道。
  祁桓轻笑了一下:“我说过,我是你的奴隶,只是你的,旁人如何,与我无关。”
  他浓密的睫毛虚掩着幽深的眼眸,直直地望进姜洄心里。
  姜洄心尖颤了一下,慌忙地别开了眼,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
  “你若得了赏赐,便可以不用当我的奴隶了……也不用当任何人的奴隶,你可以当官,甚至鉴妖司卿……”姜洄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她心里想着——你可是未来的鉴妖司卿啊,为了加官进爵,一心攀附太宰,谁都可以出卖,你现在口口声声说是我的奴隶,究竟是什么意图?
  祁桓静静凝视着姜洄,许久方道:“这就是郡主一直在怀疑我的原因吗?”
  “什么?”姜洄怔怔看他。
  “郡主几次三番的试探,是觉得我不甘为奴,会为了利益而背叛你?”
  祁桓的话像一把利剑刺穿了姜洄的伪装。
  她知道他智谋过人,却没想到自己会这么轻易被他看穿。
  祁桓面无表情地说:“在鬼市,故意让人追杀你,是想看危急关头我会不会抛下你。今日让我穿上僭越的华服,成为众矢之的,固然是想借我立威,也是想考验我的心性。而刚才你问我,为何不救陛下……我也是现在才想明白,原来你一直以为,我是一个重利轻义的小人。”
  “我……”姜洄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坦然面对祁桓的目光,“不错,我不相信你。”
  “那你为何从苏府带我回来?”祁桓眼中浮上讥诮的笑意,“你看中了我什么,十窍之躯?不,烈风营并不缺异士。难道是这张脸吗?”他忽地向姜洄探过身,一张清俊英挺的面容骤然贴近,几乎抵住了她的鼻尖,她不自觉屏住了呼吸,与那双漆黑的眼眸四目相对,从他眼中看到了强装镇定的自己,“以郡主的容色,何人不为你倾倒,自然无须贪图一个奴隶的皮囊。”
  他想起那时她那样激动地向他扑去,一路上紧紧攥着他的衣襟,好像怕他逃走似的,而第二次召见,她不由分说便抽了他一鞭子。
  “所以,你当时看着我,想到了谁?”祁桓轻声发问,循循善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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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猎人 上
  姜洄瞳孔一缩,心脏仿佛被狠狠攥了一下,心上的酸痛几乎抽空了她的力气,让她支撑不住,身体失控向后倒去。
  后脑勺将要撞上窗棱,却被祁桓伸手托住了,她背靠着颠簸的车厢,枕着祁桓的掌心,两个人的距离极尽,逼仄的车厢内她无处躲避,鼻腔间尽是属于祁桓的气息,腥甜中混杂着冷冽的药香。
  十窍者五感敏锐,这样近的距离,姜洄知道自己的心跳声瞒不过他,那双幽暗的眼眸几乎看穿了她的一切。
  那一日,在泰华殿她请旨赐婚,那双眼睛好像也是这样看着她,深邃而了然。
  她以为自己占尽先机,棋高一着,却还是落入他掌心之中。
  “你怕我?”祁桓声音微哑,他看到她眼中的颤栗,“不,你是在怕‘他’……”
  “我不怕。”姜洄说了一句,却连自己都听出了心虚,而这句话一出口,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给了祁桓的答案——确实有那个人的存在。
  “我不知道他做过什么样的事,对你造成过何等的伤害,但那不是我,你将他的罪行放在我身上,是否对我不公?”祁桓的质疑进一步击溃了姜洄的防备,让她彻底陷入了迷惘与自我怀疑。
  祁桓低头凝视她眼中的薄雾,自嘲地轻笑了一声,声音也冷了下来:“是我又僭越了,一个奴隶,居然向郡主谈公平……其实郡主无须对我解释什么,哪有奴隶不受责罚,郡主舍药相救,我已是感激涕零了。”
  “不是……”姜洄低低回了一句,她垂下眼眸,长叹了一声,才用沙哑的声音缓缓说道,“是我当时喝醉了,认错了人……”
  三年前的自己,与三年后的自己,亦是判若两人。
  没有人永远不变,经历会改变一个人,变得更好,变得更坏。
  姜洄逐渐意识到,可能祁桓也经历过什么不为人知的痛楚,才会成为后来的鉴妖司卿。
  此刻的他,要为自己未做的事背上罪责吗?
  姜洄的目光落在他胸前,渗出的鲜血在白布上染了一朵艳丽的花,刺痛了她的眼。至少在这一刻,他刚刚舍身相救之后,她没办法将他视为杀父仇人。
  微凉的食指轻轻托起姜洄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与祁桓对视。
  “那现在,你能看清我了吗?”清冷的声音柔和了下来,低喃如耳语,蛊惑着她陷入他的眼眸中,“我是祁桓,不是别人,我不会背叛你。”
  夜宴台上,无数人中毒发狂,所有的奴隶都恐惧逃走,只有祁桓一直护着她,第一时间想着是护送她离开。
  她急欲为帝烨解毒,苏淮瑛阻拦,也是他挡住了苏淮瑛。
  修彧要杀她,他没有迟疑便以血肉之躯挡住妖王的利爪。
  眼前这人,与她了解到的祁司卿根本不一样。
  他们明明是同一个人,但一个与她有仇,一个于她有恩。
  姜洄黑白分明的眼眸笼上了一层迷雾,她有些看不清祁桓,也更加看不清自己。她憎恨祁桓,留他在身边只是想利用他,将他打磨成一把趁手的利刃,却又怕被这利刃所伤,于是一次次地试探。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一个什么样的结果,若他当真背叛了她,或许她便会得到一个杀了他的理由,但他次次舍身相护,她却迷惘了……
  “为什么?”姜洄不解地问道,“其他奴隶都在逃,你为什么留下来?你为什么要为我去挡妖王的攻击……”
  姜洄想起前世的经历,那时候祁桓是姚家的奴隶,危急关头他并没有去救姚家家主——当时的鉴妖司卿姚泰,而是弃了自己的主人,转而去救更为尊贵的帝烨。此事帝烨虽有嘉奖,姚泰却暗藏不满。
  “没有奴隶会喜欢自己的主人,因为主人给予他们的只有伤痛和死亡。高襄王以命相护的人族,奴隶并不在其中。在贵族眼中,一头牛可以换五个壮年的奴隶,奴隶只是一件廉价的工具,用完则弃。”祁桓的指腹轻轻摩挲姜洄细软的乌发,而她微仰着脸凝视他的眼睛,认真听他回答,对此浑然未觉。
  祁桓低笑了一声:“我喜欢你的眼睛。”
  突如其来的示爱,让姜洄心跳漏了一拍。
  祁桓又说:“因为只有你眼中的我,不是奴隶,而是一个真正的人。”
  姜洄这才明白,是自己误解了……
  但祁桓可能也误解了,毕竟在她眼中的祁桓,是鉴妖司卿,而不是奴隶。
  “虽然你可能透过我看到了别人,但我能区分出差异。”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祁桓苍白的俊颜染上了极淡的笑意,他微微偏过头,露出颈上几不可见的红痕,那是几近痊愈的鞭痕,“你打的,是‘他’,却是为我上药。”
  姜洄怔怔看着祁桓修长的脖颈,红痕之下的青筋强而有力地搏动着,一如她的心跳。
  祁桓的手指了指自己的肩伤,噙着笑道:“你不信任我,屡次试探,见我受伤,自己却又心软。明明心里恨我,见苏将军要杀我,却还是忍不住出手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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