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幽台》作者:随宇而安》第3/135页


  她并不想杀他,即便是为了利用他。
  不过他那句话没有说完,便被姜洄用匕首逼退了一步。
  锋利的刀刃划破了喜服的长袖,姜洄冷冷直视祁桓。
  “我不会只有一种手段。”她一扬下巴,霎时间,一股无形的波动在周围荡开,仿佛在屋子四周竖起一道屏障。
  与此同时,本该由内锁上的门扉豁然大开,数道黑影如迅雷一般闪入,分立于祁桓四周,将他团团围住。
  “看祁司卿面上并无诧异之色,看来也对今日的埋伏早有预料。你只身入王府,难道有把握以一己之力对抗七名异士?不过徒劳无功,何必无谓的挣扎?”姜洄遥遥看着身陷包围的祁桓,她面上露出嘲讽之色,用当年的话回敬他。
  依武朝风俗,男娶女嫁,这场婚事本该在司卿府邸举办。然而男女之别不及贵贱之别,高襄王府九世公卿,一人之下,祁桓如今虽有权位,但在外界看来,他不过是奴隶出身的新贵,如何能与高襄王府的尊贵相提并论。因此这场婚事没有任何异议,还是选在了王府举办。
  祁桓统率鉴妖司,他自身虽是肉体凡胎,手下却有无数为他卖命的能人异士,想等到他落单谈何容易?
  姜洄也是逼不得已才向帝烨请旨赐婚,因为唯有如此,方才能顺理成章地让他只身入王府,踏进自己的埋伏之中。
  这是阳谋,明晃晃的请君入瓮。
  祁桓不可能不知道她对他的恨意,那日请婚她也想好了诸多理由,让他不得拒绝,却没想到等来一句“求之不得”,倒让她愣神了许久。
  为今日这一仗,她做了种种预演,不允许自己有丝毫闪失。若无法用毒药将他迷倒,便让埋伏的异士现身制服他。
  这是她重金收买的七名异士,也是七名死士。高襄王死后,烈风营在蔡雍监视之下,她不敢与他们联系,只能向南荒旧友徐恕求助,自南荒寻来助力。
  来的七人,各个身负神通,飞天遁地,力大无穷,不同于凡人,这样的神通者被尊称为异士。
  一千多年前,大地忽生灵气,有兽类开启灵智,修行化妖,人族也有开十窍者,引气炼体,练就神通,被称为异士。这些异士各有神通,寻常刀剑无法伤其皮发,甚至有些人腾云驾雾,驾驭五行。
  炼体者,称为力士。
  练术者,称为术士。
  力士以力破巧,术士以术驭气,各有所长。只有这样的能人异士,才能与妖族相抗衡。烈风营之所以所向披靡,便是因为拥有堪称人族最强的三百异士,更有人族第一战神之称的高襄王。
  姜洄寻来的七人虽然不及烈风营的将士,但对付一介凡人的祁桓,已是狮子搏兔,十足谨慎了。
  然而看着眼前一幕的祁桓却神色若常,似乎并不将这威胁放在心上。
  姜洄知道祁桓不是狂妄之人,此时见他神色未变,她便生出警觉了。
  七名异士攻守一体,默契十足,祁桓在七人疾风暴雨般的攻击下只有不断躲闪,红衣广袖在激荡的灵气中翻飞,如秋风中的一片枫叶。
  “祁司卿藏得好深。”姜洄眉头紧皱,不自觉攥紧了拳头,“原来竟也是十窍神通者。”
  祁桓原为奴隶,之所以能在鉴妖司步步高升,靠的是智谋与攀附。没有人见过他出手,他也不需要亲自出手,所有人都理所当然以为他是个凡人。
  姜洄不敢托大,因此仍是安排了七异士设伏,因为她要的是活捉。
  果然,祁桓仍然藏有底牌,他不但身负神通,而且修为之高也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难怪敢只身赴险。
  结界隔绝了外界的探知,没有人知道这本该旖旎的洞房之内一片肃杀。
  祁桓在七人夹击之下很快身上便负了伤,鲜红的喜服染了数处暗色,却也看不分明,但空气中的血腥味逐渐浓郁。
  就在姜洄以为祁桓将要不敌之时,形势陡然逆转。祁桓一掌挥出,当中一人口吐鲜血,飞跌出战圈,阵眼已毁,七人战阵立破。祁桓出手果决,顷刻之间便将五人打成重伤。
  “王姬,快走!”一人苦苦支撑,脸色惨白道,“我们拦不住他!”
  姜洄目光看向祁桓。
  她的袖中攥着一个瓷瓶,瓶中装的是南荒好友送来的蛊王——摄魂蛊。
  ——将那人的鲜血献祭与摄魂蛊,他便会听你差遣。
  她今夜原本的计划,便是生擒祁桓,以法阵将他的血肉与性命献祭与摄魂蛊,摄魂蛊进入他体内,从此他便会成为她的傀儡,她轻而易举便能掌控鉴妖司,也能借此对付蔡雍。
  ——活人献祭乃是巫术,十分凶险,你何必冒险。他既然答应了与你成亲,说不定是对你十分爱慕,你可利用自己的美貌,他的感情来控制他。
  若是几年前,她或许会这么做,但父亲被冤的那段日子,她自觉看透了人心的肮脏,人情的凉薄。亲友反目,至爱背叛,哪有什么感情靠得住的,她宁可相信摄魂蛊。
  姜洄眼中掠过狠色。
  当最后一名异士被击倒时,结界也应声而碎。祁桓尚未收手,便看到一袭红衣向自己扑来。
  他下意识便要出手,但看到是姜洄的面容,立时撤了手,掌风一偏,吹灭了红烛,屋内顿时暗了下来。
  没有预想中利刃加身的疼痛,只有满怀的温软与馨香。姜洄扑进祁桓怀中,双手紧紧环抱住他的腰身,若不是眼中溢出的痛恨,倒像是多浓情蜜意的相拥。
  祁桓眉头一皱,顿觉不对。
  因为怀中的血腥气太过浓烈。
  “姜洄!”祁桓惊慌之下脱口而出,竟忘了尊称。
  怀中传来姜洄绝望的低声诵念:“以身饲蛊,以血为媒,阴阳异路,天地同悲!”
  ——血祭术!
  祁桓太过强大了,无论智谋还是修为,都在自己之上,姜洄知道,自己穷尽一生,恐怕也无法为父亲报仇了。
  难道就这样浑浑噩噩当一辈子的纨绔王姬吗?
  还是受他胁迫,委身于他,当他的妻子……
  那一刻的绝望,让姜洄选择了不归路。
  一起死吧。
  活人献祭,换取摄魂蛊的力量。那个人可以是祁桓,也可以是她。而她献祭自身,换取的足以让两人一同赴死的毁灭之力。
  姜洄话音刚落,一道鲜红的光芒以她为中心迸射开来,异常的波动震得众人浑身发麻,七名异士早已身受重伤,此时也彻底晕死了过去。姜洄却张开双臂抱住了祁桓,将两人牢牢禁锢在红光之中。
  她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从体内流失,让她身上迅速冷了下来,也让她觉得祁桓的身体愈发滚烫。
  意识逐渐变得模糊,她想自己大概快要死了。
  讽刺的是,她最终与自己最恨的人以夫妻的名义死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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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郡主,您看看这几个奴隶如何?”耳畔响起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姜洄怔怔地掀开眼帘。
  她的脑袋晕晕胀胀的,眼前也甚是模糊,她用力地眯了一下眼睛,却还是影影绰绰的,看不分明。
  “这些都是我让人仔细挑选过的,办事机灵,长相清秀,带出去都有面子。”说话的是个华服少女,她面容秀美,脸上敷着白白的粉,两处眼尾都画了桃花,正是玉京时兴的妆容。
  姜洄脑子钝痛,大着舌头迟疑地叫了一声对方的名字:“苏……妙怡?”
  苏妙仪掩着嘴笑道:“郡主,我说了那酒后劲很足,您偏不信,这下可喝醉了吧。”
  姜洄只觉得有人拿着锤子哐哐砸自己的脑袋,又有人拿着桨在腹中翻江倒海,让她难受得说不出话来。
  苏妙仪……
  她曾经是拿她当闺中好友的,她刚回玉京之时,受到京中贵族排挤,唯有苏妙仪与她亲近,教导她贵族礼仪。她与苏妙仪无话不谈,形同姐妹,可是父亲出事后,她求她帮忙,她闭门不见,她的父亲甚至落井下石。
  她被封高襄王姬后,一日与她在宴席相遇,她哭着求她原谅,说她是想帮她的,但是被父亲囚在家里……
  姜洄握紧了琅玉鞭,却没有打她,只是心灰意冷地让她离开。
  那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她了。
  姜洄眯着眼想看清她的样子,却看到了两个苏妙仪。
  “郡主,再过几日就是陛下的寿辰,届时陛下设宴丰沮玉门,京中权贵都会赴宴,便是不入流的小臣都有奴隶服侍左右,你贵为高襄郡主,只身赴宴会被那些人笑话的。”苏妙仪语重心长地对她说,“我知道你不喜欢驱使奴隶,但这回可不一样,咱们贵族须得有贵族的样子,否则与平民奴隶又有什么区别?这就叫做‘礼’。”
  姜洄年幼丧母,高襄王担心她孤身一人遭人欺侮,便一直带着她征战沙场,养成了她无拘无束的性格。到了适婚年龄,高襄王才带她回玉京,却没想到不识礼数的姜洄成了全玉京的笑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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