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幽台》作者:随宇而安》第6/135页


  只是这样悬殊的门庭身份自然遭到家族的反对,他年少硬气,握着杆枪立在侯府前,朗声宣告:“我回来,只是知会你们一声,不是请求你们同意。三日后,洄水之畔,我们会摆下喜宴,你们若为贺喜而至,我们自然欢迎,若想阻拦——”
  青年笑了一声,一把长枪向下一竖,坚硬的地面竟如豆腐一般被洞穿,九尺长枪只余枪尖在外。
  家族众人脸色大变,看着他高大潇洒的背影扬长而去,远远传来爽朗快活的笑声。
  阿颖嫁给姜晟,没有怕过什么,青年目光坚定,眼中闪耀着日月,能驱散一切阴霾,他认定的事,没有谁能阻拦他。
  即便后来他聚起了一伙志同道合之人,斩妖除魔,平乱诛邪,成就了赫赫有名烈风营。甚至在多年后因为丰沮玉门除妖救驾,立下大功,被封为了武朝唯一的并肩王。
  遗憾的是,阿颖身体本就羸弱,即便姜晟细心呵护,也无法将她留在人间。
  弥留之际,阿颖抚着他英挺的眉眼,眼中满是不舍与留恋。
  “阿晟……我走之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她没有让他照顾好女儿,因为她知道这不需要她多言。
  深爱之人,自有默契。
  可是她担心,他会忘了照顾他自己。
  刮骨疗毒面不改色的姜晟,唯有在妻子面前才会泪如雨落。
  她像洄水一样有着温柔而磅礴的力量,包容他的好与坏,也是他唯一的家园。
  但是阿颖还是走了,只留下年仅三岁尚且懵懂的女儿。他们在洄水相遇相爱,便为女儿取名为洄。
  那些年姜晟在外征战,不放心将年幼的姜洄托付与旁人照顾,便一直将她带在身边。姜洄是在父亲的怀里和马背上长大的,小小一团时便被高襄王裹在胸前怀中,看过长河落日,看过无边草原,沐浴过洞天福地浓郁的灵气,也在腥风血雨中穿行而过。
  姜晟铁骨柔情,当爹又当妈,把对亡妻的思念也化为满腔爱意倾注在女儿身上。她就像飞驰在南荒之上的小马驹,无拘无束,斗转星移,小花骨朵也绽放出夺目的光彩,成了南荒最美的花朵,就连妖族也对她垂涎三尺。
  姜晟在旁人的提醒下,才意识到女儿长大了,不能再留在南荒妖泽。若她能开十窍,成为异士,那便训练她当一个将军也不错,但诸多异士尝试教导,尽皆失败,她此生注定只能是一个普通凡人。她最好的归宿,便是回到繁华安稳的玉京,当一个尊贵的郡主,找一个疼惜她的夫婿,享尽荣华,安度此生。
  即便姜晟万分不舍,但为了姜洄余生幸福,他还是选择了回到玉京。他本以为姜洄会喜欢玉京的繁华,可看到她哭得这般伤心,姜晟怀疑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
  自己年少之时便悖逆不驯,逃离了家族的约束,如今打着为姜洄着想的名义带她回来,是不是忘了自己的初心?
  “阿颖,我该怎么做,才是对洄洄好?”姜晟唉声叹气,眼眶湿润,“你若还在我身边该有多好……”
  姜洄知道自己在做梦,梦到了阿父,他温暖的手掌轻拍自己后背,抚平她心中的不安。
  这梦太过美好,让她舍不得醒来。
  可是她睁开眼,却看到了一片白茫茫的雾。她在一片白雾中迷茫地穿梭着,踉踉跄跄,跌跌撞撞。
  “阿父……阿父你在哪里……”
  她喃喃念叨,心下逐渐慌乱。
  人呢……人怎么都不见了?
  忽然,她看到前方出现一个身影,纤细窈窕,应是个女子的背影。
  姜洄大步上前,她手搭上对方的肩膀,那人回过头来,两人双双愣住。
  因为她们看到的是同一张脸。
  自己的脸,是最熟悉也最陌生的,哪怕日日抚触,却无法亲眼看到。即便是借助镜面水面,那也是相反的一张脸。
  两张几乎一模一样的脸,细看却还是有不同。一人脸庞消瘦些许,一人眼神更显稚嫩天真。
  姜洄从未如此清晰地知道自己在做梦,否则怎么可能看到另一个自己呢?
  而且这个“自己”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她向前伸出手,掐了掐“自己的脸”——都说做梦不会痛。
  对面的自己眨了眨眼,也伸出手来掐她的脸颊。
  疼痛让姜洄眉头一皱,她手上也用了力气掐下去。
  笑话,做梦还能被“自己”欺负了!
  “嘶——”对面的“姜洄”瞪圆了眼睛,“你撒手!”
  “呵!”姜洄冷笑了一下,非但没撒手,反而更加用力。
  两人较上劲了,眼对眼脸对脸,下了狠劲去拧对方。
  双方心头都涌上一股疑惑——为什么做梦还这么疼啊?
  还没等姜洄想清楚,便感觉手上一空,对面之人消失得无影无踪,好像未曾出现过。


第3章 梦蝶 下
  姜洄猛地睁开眼,从梦中惊醒过来,随即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她的脑袋像是被车轮碾过了一般疼痛,喉咙也有灼烧之感,身上更是到处酸痛。
  她强撑着从床上坐起,抬眼看向四周,只觉得房中熟悉又陌生。
  “这……”她失神地环视周围,忽然发现这是自己原来的闺房。
  昨夜的记忆一幕幕掠过脑海,她的心也一点点冷了下来。
  她记得自己施展了血祭术,想要和祁桓同归于尽,如今自己活下来了,那是不是意味着计划失败了……
  祁桓将她安置在这里,到底是什么心思?
  姜洄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也顾不上换衣服,便向门口走去,一推开门,便看到一个青衣侍女正捧着盆水向自己走来。
  “夙游?”姜洄扶着墙,哑着声叫出对方的名字,“祁桓在哪里?”
  夙游见姜洄穿着寝衣站在风口,忙疾走两步上前:“郡主,这里风大,您赶紧回屋。”
  郡主?
  姜洄皱了下眉,只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没有功夫细思,她一把攥住夙游的肩膀,厉声道:“祁桓呢!他死了吗!”
  夙游一怔——祁桓是谁?
  她忽地想起来,昨天郡主是带了个奴隶回来,就叫做桓。
  没想到郡主这么关心他的安危。
  夙游答道:“他便在外面候着。”
  “让他来见我!”
  姜洄的语气让夙游觉得有些异常。
  夙游原就是侯府的侍女,姜晟封王后,侯府也成了王府,只是直到今年高襄王携女回京,她才第一次见到王府的主人。
  生于南荒的郡主不像玉京贵族一般傲慢,也没有使唤奴隶,让人服侍的习惯,因此她这个院子平日里是没有侍从奴隶服侍的,只是因为前一夜喝醉了酒,她才奉王爷之命服侍她洗漱入睡,又在这等着她醒来。
  方才她思忖郡主也该醒了,便去打了热水让她洗漱,却没想到一来便看到郡主未着外衣站在风口,神情也与以往不同。
  总觉得多了几分慑人的压迫感。
  夙游也不敢多想,立刻便让人去把那个奴隶叫来。
  奴隶天未亮便已起床,早在门口等了许久,因此姜洄有令,他几乎立刻便来到她面前。
  昨天的衣服已被高襄王撕毁,府中管家让人另外给他一套合身的衣服。虽是粗布麻衣,但他身形修长,容貌清俊,无需华服也自有贵气。一早上便有不少经过的女奴为他动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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