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生》作者:年深不见》第6/107页


  月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倾洒下来,温听晨按下半扇车窗,斑驳光影在她瓷白的脸颊静静流转,秋夜的风像一颗清凉的薄荷糖熨帖人心。
  就在她以为周见弋会这将死一般的沉默进行到底的时候,周见弋余光扫过她,毫无预兆地开口:“你很缺男人?”
  “啊?”温听晨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两眼茫然。
  周见弋目视前方,一手轻扶方向盘,一手屈着搭在全开的车窗,继续挖苦,“所以不管什么货色都照单全收?”
  好吧,他说的是今天下午的相亲。
  温听晨从困惑中恢复过来,垂眸缄默,搁在膝盖上的双手无意识地拨弄指甲。
  她不回答,越是这么平静,周见弋就越是急火攻心,说出来的话更加恶毒,“你当年做的那么绝,连我都要推开,我还以为你眼光有多高,没想到也不过如此。那男人得有四十了吧?啤酒肚比孕妇都大。”
  哪有,人家才三十而已,温听晨腹诽。木然看着车外的夜景,呼吸变深,依然没有要为自己辩解的意思。
  周见弋抽空瞄了她一眼,像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刻薄,语气放缓了一些,“那个人不适合你。”
  温听晨说:“哦。”
  “他右手有数块淤青,小臂还有一条长约七厘米的伤疤,看形状像是刀疤。那个位置的伤一般是在刀刃迎面砍过来时抬臂遮挡所产生的,加上他说话语气狂妄自大,极容易和他人发生争执,所以我猜测他曾与人打架斗殴,且不止一次。”
  温听晨眼里有了波澜,“你这是……职业习惯?”
  “还有!”周见弋不满她的打断,转了个弯继续说:“你中途离开时,他和朋友打了一通电话,问对方借了一笔钱和酒店的会员。一把年纪还要靠借钱约会,这种人本来就不靠谱,更别说他初次见面就想带你去酒店,这里面的动机你想过没有?温听晨,几年不见你还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温听晨被他吼得肩膀一抖,死死咬着唇,瞪他,不出声。
  气氛僵持,两人都是犟骨头,谁也不让谁。但她很快败下阵来,迫于他天然的职业威压,供出实情。
  “我没打算接受他,也不是缺男人,是我家方老师擅自做主把我骗到那里,我能有什么办法?”
  周见弋深深打量了她一眼,见她不像是在说谎,面色稍松,“算了,你的事和我没有关系。我只是出于好心,善意地提醒你一下。”
  温听晨倔强迎上他的目光,很真诚地点头,“好的,谢谢警察叔叔。”
  “……”周见弋脖子青筋暴起,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约莫是被她给气着了,周见弋后续开车明显浮躁,前车稍微起步晚了他就猛按喇叭,方向盘打得也急,温听晨抓紧安全带,跟随车子左摆右晃,愣是咬着唇一声不吭。
  她不禁怀疑送她回家只是说辞,在路上把她吓死,才是他这一趟的真实目的。
  好在一段路之后,悦耳的手机铃声拯救了她。
  周见弋有电话进来。
  手机连接车载显示器,温听晨瞥见来电提醒上的名字:李乐意。
  周见弋用蓝牙耳机接听,声音低沉,只说很快回去,然后嗯了几声就挂断电话。
  还在热恋期吗,一刻也分不开。
  温听晨撇过头去,窗外是纷飞的枯叶,秋风乍起,薄荷糖的甜味褪去,吹在身上只剩下凉。
  “我去买点东西,你在车上等我。”到了江大后门的美食街,周见弋靠边停了车,解安全带,开门摔门,一气呵成。
  车子被他震得晃了晃,温听晨看着他穿过马路,又绕过热闹的小吃摊,进了一家蛋糕店。
  男人身高腿长,宽肩细腰,比例优越,身上有股不怒自威的气质,混在一群年轻的大学生中尤为扎眼。
  她远远望着,忽然就想到了高三那年,她的十八岁生日。
  那天是周末,她同母异父的妹妹生病了,方老师和继父送她去医院,一整天没有回来。
  温听晨一个人复习功课到深夜,紧闭的窗户忽然传来异物敲击的声音,接二连三,锲而不舍。
  她推开窗,周见弋站在院外一见她出现就笑了,丢掉手里的梧桐果说:“下来!”
  他太大胆了,温听晨怕惊动邻居或是被晚归的方老师撞见,鞋子也没换就飞奔下楼。
  “你怎么来了?”她打开院门,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周围。
  周见弋笑而不语,从身后变出一个巴掌大的奶油蛋糕,“生日快乐!”
  温听晨愣了一下。
  周见弋不好意思地摸摸脖子,耳朵潮红,“蛋糕是我自己做的,你别嫌弃。我捣鼓了一下午,这已经是最好看的一个了。”
  他从口袋摸出打火机,点燃一根细细的蜡烛。
  没有一丝风经过,小道上静悄悄的,少年捧着蛋糕那么诚挚地看着她,漆黑的眼里是摇曳跳跃的火苗。
  “温听晨,生日快乐,不是生日也要快乐。”
  ……
  回忆被开门声打断,周见弋买回两盒奶油泡芙,随手往后座上一扔,等温听晨后回过神来时他已经重新系好了安全带。
  车子继续上路后,她用余光偷偷打量他。
  她从前极少这么认真观察他,更多的是视线相撞后的回避,是在他面前永远垂下的头,是他进,而她退。
  周见弋生了一副极好的皮囊,读书的时候多少女生都是折在了他的那张脸上,如今他眉眼依旧,身上却多了成熟干练的气质,不笑的时候给人一种很强烈的距离感,松弛却冷漠,曾经那个阳光爽朗、率直无畏的少年仿佛是很遥远的存在。
  时间果然是最好的良药,该成长的都成长了,该放下的也放下了。
  他有了新的爱人,大家都在向前走,真好。
  到了江北别墅区,周见弋把车停在了正门口,温听晨拿上包,推门下车。
  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和他道声谢,毕竟这年头油费也不便宜,于是扶门弯腰,郑重其事地看向他,“谢谢你送我回来,再见。”
  周见弋却不买账,挑眉斜觑,那表情似乎在说:你觉得我们还有再见的必要吗?
  好吧,那就再也不见。
  温听晨扯出一个局促的笑,关门,转身。
  保安亭年轻的小伙值班,礼貌性冲她微笑,温听晨点头回应,从包里翻出门禁卡,刷卡进入。
  身后很快传来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温听晨在路灯下停住脚步,心也跟着空茫茫的,等她回过头,SUV已经没入车流,没了踪影。
  唐家在小区的最中心的位置,她回到家时,继父正带着妹妹在院子里浇花。
  妹妹唐纯快十岁了,还是像小时候那样黏她,一见她推门就放下水壶扑过来,“姐姐,你怎么才回来?我等你好半天了。”
  “姐姐和朋友去吃饭了,所以才晚了。”温听晨掐了掐她肉乎乎地小脸蛋,又抬头和继父唐广君打招呼,“叔叔,我回来了。”
  唐广君是个商人,早些年靠炒房地产发了家,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如今年纪大了,最大的兴趣爱好就是在家摆弄花草,还在后院开辟了一块小菜地。
  这些年他对这个温听晨继女不好也不坏,物质上不苛待,情感上却淡漠,除非妻子要求,否则绝不主动关心。
  听见温听晨和他说话,唐广君头也没抬一下,语气冷淡:“嗯,进去吧,你妈妈在等你。”
  温听晨也早已习惯他的态度,回了个“好”字,换鞋进门。
  方老师早已等在客厅,端着保温杯靠在沙发,一副要拿她寻师问罪的样子。
  温听晨知道她想说什么,权当没看见,放下背包去厨房找喝的。
  方老师这才坐不住,急急跟在她身后,一会儿打听相亲的情况,一会儿质问她拒绝人家的原因,炮语连珠,让人无从答起。
  温听晨烟不出火不进,慢条斯理地给自己倒了杯果汁,解了渴才一五一十地叙述了相亲经过,顺便附带上周见弋对他的一番分析。
  “总之,我看到的就是这么一个人,难道您觉得我应该答应他吗?妈,我拜托你了,别再张罗给我相亲了,我真的不想结婚。”
  “那我也为你好,希望你能有个依靠,别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外头漂着,只不过这次……没打听清楚罢了。”
  方老师懊恼又委屈,之前听同事的描述,以为对方是个靠谱孩子,政府单位工作,家庭背景也好,心一软就答应安排他们见面,哪知道好心办了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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