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媚千娇》作者:三春景》第101/134页


  “杨掌记今日带携了什么香,怎么与过去不同了?”高溶忽然扔下笔,说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这话虽然不相干,却让一旁的王荣迅速松了口气...就是这样,每次就是这样,只要杨女官在,官家的心思便能被转移几分走!果然是极看重的。
  杨宜君回答道:“并未带携什么香,不过是今日洗了头...官家闻见的大约是蔷薇水的味道。”
  “蔷薇水可不这样。”高溶看了看杨宜君,问她:“你的帕子呢?”
  杨宜君要从袖间抽出帕子,高溶见她神情端方恭敬,再没有刚刚进来时一点点柔软。忽然明白了什么,道:“不必,原是朕唐突了。”
  杨宜君这才收回了帕子。
  高溶这时反而成为了想让气氛转好一些的那个人,转移话题一样对王荣道:“叫他们进来罢。”
  王荣知道这指的是外头站着的官员,便立刻走出去请人进来了。
  进来之后又是见礼,高溶似乎是真的懒得搭理他们,等他们行礼,又等了几息功夫才让免礼。
  再然后,又是‘相顾无言’...高溶不想开口,下面的人不敢开口,更不知从何开口。
  一时之间,迎春阁内针落可闻,所有人都像是梳着心跳混时间一样!直到大约半盏茶的时间,终于有人挨不住了,才跪倒在地:“臣有罪!”
  “臣有罪!”然后其他人也跟上了。
  高溶似乎是觉得这一幕很有意思,看了他们一会儿,然后才说:“你们有什么罪?一个一个来说?”
  大家当然都有话说,但说来说去都只说自己‘失察’,赈灾的事儿没办法好,辜负了皇恩。
  “失察?倒是推的干净,是啊,你们是失察。”高溶似乎都被他们搞无语了,身子往后靠着,半闭上了眼。朝杨宜君的方向招了招手:“朕都不愿意说尔等了...杨掌记,杨掌记你替朕说!”
  杨宜君眼皮动了动,沉静道:“是,官家。”
  转过身来,开始一个个揭老底了――这些底细高溶其实也知道,只不过他是真的不想理会这些人了,连多说一个字也觉得白费。


第88章 五更天前,杨宜……
  五更天前,杨宜君与邓尚宫等人一起去往迎春阁呈送奏疏。
  高溶原本在用早膳,见奏疏送来,问道:“今日可有紧要之事?”
  邓尚宫答道:“禀官家,今日如常,倒无甚大事急事。”
  高溶拿起一本奏疏翻查,而后又挑了几本来看,都没有什么问题,就道:“既是如此,今日的奏疏尽早送到政事堂罢。”
  一旁王荣上前整理他翻看过的奏疏,用匣子装好,然后交代给旁边的宫人,宫人们立时退了出去,准备将奏疏发还回政事堂。
  高溶看了看杨宜君,说道:“今日微服出宫,杨掌记回去换一身民女装束...随我去罢。”
  因高溶的一句话,杨宜君便回了住处,翻出了自己带进宫的一些衣裙...唯一的问题是,那些衣裙都是冬天、初春穿的,一些罗裙也就罢了,上身是真穿不来那么厚重。她只能问相熟的女官借衣服穿...女官们平常都穿官中发的圆领袍,但总会准备一些普通的衣服,如果杨宜君在宫里多呆些年头,各种东西慢慢添置,估计也会有普通的四季衣裳。
  知道杨宜君要跟随天子微服出宫,年轻的女官们自然愿意借衣服,不仅愿意借衣服,还笑笑闹闹拥到她屋子里给她梳头哩!
  “宜君这穿的也太素净了...这红罗裙不好么?”与她梳头的女官姐姐捏了她的肩膀一下。
  杨宜君只借了一件湖色罗衫,一条绣着栀子花的素绢褶裙,上身之后罗衫对交穿着,下有裙子掩住,裙摆刚刚盖住鞋面,行走间露出杨宜君红绣鞋鞋头上的栀子花。说来正是因为借了这条裙子,她才翻出了这双带进宫的鞋子......
  “本就是随官家微服,该做婢女打扮,太过光鲜耀眼了就错了。”杨宜君一面说着,匆匆对着镜子描了两笔眉毛,涂了一点儿口脂,都只是加重些颜色罢了。看着镜子里头顶一个圆髻梳成,就道:“好了,姐姐手快些!”
  说着递了一块玉色帕子给女官姐姐。
  女官姐姐将帕子盖在发髻上,这就是包髻了...如今民间女子很流行用绢帛包裹住发髻,然后装饰鲜花珠宝之类,号为‘包髻’。这种发髻没有以往盘发的繁琐,里面的发髻可以梳得很简单,看上去也是简洁美观,所以十分适合日常。加之装饰性也很强,是真的很受欢迎了。
  帕子裹好发髻,女官姐姐接过一旁另一位女官递过来的宫花,为杨宜君簪上:“怎得没有鲜花?巴巴要用着布头子做的货色?”
  都是绢帛纱罗堆的像生花,簪在包髻周围的有一朵芍药,一朵杨宜君喜欢的山茶,还有一朵菊花。
  这种宫样像生花并不是便宜货,但肯定不能和真花相比。不说真话中的名贵品种价值高昂,就是寻常花,也不是像生花能比的。真花不过供一夕之用而已,像生花却是可以重复使用的,前者比后者稀罕!
  至少当下的普遍风气是重鲜花,而轻视像生花的。大家用像生花,大多是图方便便宜而已。
  梳头完毕,杨宜君就忙着去和微服出宫的队伍汇合,她可不能让天子等...不然又不知道会传出什么话来,最近关于她的传言已经够多的了。
  杨宜君来时,高溶正吩咐王荣:“你去安排一辆车,在小门外候着......”
  王荣原本侧耳听着,不敢错过一个字,忽见官家不说了,有些怔怔出神,便随着看过去――怎么说呢,意料之内,是‘杨掌记’来了。
  如今整个太初宫,谁不议论她呢,都说她受天子青睐,是迟早要飞上枝头变凤凰的。
  这个时候王荣也不能免俗地想到了宫人们的话...‘生的那个模样,难怪官家看重’。
  平常杨宜君穿女官制式的圆领袍,戴幞头,不用脂粉,不见修饰。便是如此,也见她如同朗月,光润皎皎、姿态脱俗。今日做寻常女儿装扮,那就更是不同了,款步走来,倒教熟读诗书的王荣想到了许多称颂美女的诗句。
  宋玉在《登徒子好色赋》中言‘东家之子,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嫣然一笑,惑阳城,迷下蔡’――虽然杨宜君不笑,但王荣敢确定,她若肯笑,一切都不是问题。
  她在那里,便让人想到月下花树,想到水中芙蕖,想到人烟罕至的幽谷里有野兰寂寞开无主,想到不能抵达的深海中存在年年月月不曾打开的珠蚌,将晶莹的珍珠默默珍藏。
  高溶微服私访,只带了杨宜君并王荣在内的两个宦官,另外就是几个侍卫了。
  侍卫们骑马跟随,高溶则是坐车,倒不是他想坐车,而是他这张脸在洛阳见过的人不少,也只能如此了。
  杨宜君也不想坐车,想骑马,然而侍卫们每人分配了一匹马,显然没有多余的一匹马留给她...最后就只能随高溶坐车了。
  另一个宦官会赶车,安排着做了车夫,王荣则是在车内侍奉。看看坐在正中位,一言不发的官家,再看看坐在自己对面,神色泠泠的杨宜君,他觉得自己摸到了官家的心思,便开口道:“杨掌记从入宫以来,可有出宫过?”
  “未有。”杨宜君一直以来的职位都不存在能出宫的可能,事实上,女官的管理没有一般宫女严格,可也是挺严的,有机会出宫的人少之又少呢!
  随着王荣和杨宜君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马车内的气氛确实好了一些,高溶偶尔也会搭一两句。等到马车走到一家酒楼停下时,高溶正好说话:“我今日原是有事的,你倒不必跟着我耗时辰,不如自己去走走,只是要叫侍卫跟随。”
  王荣有时真是看不懂,官家在杨掌记跟前分明是偏纵到了极点,可怎么就没有更进一步了呢?
  杨宜君并没有因为高溶的‘优待’就真的随意走动,跑出去玩儿了,真要说的话,又有什么好玩儿的呢?至少对于她来说,这般的热闹街市是称不上有吸引力的。要是高溶不带她出宫,给她放假,让她可以舒舒服服刷剧,说不定还更有吸引力一点儿。
  杨宜君随着高溶进了酒楼,等到站到了三楼阁儿里,往下看看到了对面的情况,杨宜君才明白高溶今天微服私访的目的――这家酒楼对面,就是京东路转运使娄裕安的宅子。而这位京东路转运使正是此次汴州赈灾案中,问题最大的官员。
  上下其手,搞了不少钱不说,还一口袋带出一裤子,由此牵扯出了他早些年在工部贪污受贿的事...工部的官职谈不上有多大的权力,更没有所谓的‘清贵’,甚至来升官前景都不算好,唯有一点,真的很能捞钱!
  毕竟工部别的不多,就是工程多,而一旦有工程,就有了巧立名目弄钱的那个‘名目’!
  随着越查越深,贪污的额度也越来越惊人...到了这个时候,高溶也算是看出来了,能贪污那样大的数字,还能这么些年没有事发,这个娄裕安必定有靠山替他收拾首尾。甚至于,他贪污的那些钱款,到底大部分在他手里,还是大部分在他背后的人手里,这都两说呢!
  所以娄裕安迅速被控制了起来,他家也被勒令抄家。若有什么线索,这样一来也都在控制中了。
  高溶今日在此,分明是想看人家搭台唱戏...一场抄家,会不会有什么牛鬼蛇神就忍不住冒出头。
  “掌记,不,在外得换个称呼,掌记在家中行几?”高溶看着对面宅邸里的情况,忽然说道。
  杨宜君倒了茶给他,答道:“臣女行十七。”
  “那便是十七娘了...十七娘来看看,真是狼奔豕突。我记得有女官监督抄家?尚宫局递上来的条子,有两位女官,一位是典言徐玉簪,一位是、是――”就算高溶记性好,也不可能记得所有事,一下就卡住了。
  杨宜君忙补上:“还有一位该是女官欧阳法满。”
  “十七娘知道?”高溶的视线依旧落在对面。
  “欧阳法满正是司言司女官,与我颇为相熟。”杨宜君也有了微服出巡的感觉,称呼、语气没有那么死板。
  正说着,外面走进来一大一小两个女子。大的那个抱琵琶,该是卖唱的歌女,小的那个一手执牙板,一手提着马头篮,该是卖花的,不过应该也能替大的那个伴奏才是。
  守在外头的侍卫大概是知道她们无害,所以秉持着微服低调的原则,并没有不让她们进高溶所在的阁儿。
  “官人可要听曲?”抱琵琶的女子年纪其实也不大,声音清脆娇嫩。
  高溶看看杨宜君,杨宜君会意道:“不必了。”
  “官人可要买花?”抱琵琶的女子看了看可能是她妹妹的小姑娘,替她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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