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媚千娇》作者:三春景》第58/134页


  心腹将烙铁又放回炭火中,禀告道:“公子,此人前几日倒是好说话,弄的厉害些了,总会吐露些东西。但说到了关键处,再往下问,他就只推说不知了。属下们本不是精于用刑的,着实难以......”
  这些人确实不是‘专业的’,刑讯逼供可不是会打人,能给人带来肉.体的痛苦那么简单,还得有精神压迫——事实上,别说精神压迫了,就单纯的肉.体痛苦,能做到某种程度,那也是技术活儿了。毕竟人的疼痛就是那么回事,揍一拳是痛,打一鞭是痛,然后动刀动烙铁也是痛。而想要更痛,要怎么做就不是人人都知道的了。
  “不肯说?”赵祖光莫名问了一句,然后就蹲身与俘虏的视线平齐了,让人不知道他是在和心腹说话,还是在和这俘虏说话。
  赵祖光目光偏移了一些,看到了这俘虏的手。俘虏十个手指头里都已经扎过竹签了,若不是眼下真没有会动刑的人,还要拔指甲的...拔指甲也是看起来容易,其实非常专业的活儿。不然拔指甲那么容易,怎么不见平日里指甲不小心被拔下?
  “十指连心,痛不痛?”赵祖光声音压得低了一些,但内室之中很安静,俘虏不可能听不清。
  灯火微微晃动着,大片大片的阴影落在赵祖光的脸上,俘虏一动也不敢动,连呼吸都有些颤抖。
  “...本来想着,还要更好,非得拔了这指甲,那才真能知道什么叫‘十指连心’...”
  赵祖光的语气是轻描淡写的,但足够叫人脊背发凉。这样寒冷的冬日,身上这样单薄的俘虏,一时之间竟冒出了冷汗。
  “也罢,既如此硬气,我便成全了你,叫你忠义到底。”说着抬了抬手,招来了站在门口守着的心腹,耳边吩咐了几句。
  不一会儿,心腹领来了一条狼,是真的‘狼’,而不是体型似狼的‘狗’。这应该是活捉来的猎物,赵祖光昨日得到,本就打算今日再问不出什么来,就用这个。
  这狼本就饿了,昨日捕获之后也没有喂食。而另一边,有人上前剥去了俘虏的上衣,绑住手脚,还有人去将另外几名俘虏也押到了这个房间——之前几个俘虏是分开审问的,为的是对照看供词,防止他们撒谎。
  被绑缚住的俘虏胸口放了一些碎肉,然后就有人牵着狼过去了。
  饿狼闻到了肉味儿,立刻去吃碎肉。而当它意识到碎肉之下也是可以吃的食物时,饥饿的本能会压倒陌生环境、到处是大型动物带来的警惕。对于它来说,此时只有一种本能,就是进食的本能!
  “啊——啊——!!!”
  “放了我...求求你!救我...我说,我都说...!!!”
  直到胸口被撕破,吃掉了一片,才因为咽喉被咬断而断气。
  这期间,俘虏有开口求饶,便是说自己全都说,赵祖光也没有让停下。只是人都死了,高溶才让人重新制服那只狼。然后看向已经被吓软了的其他俘虏——这一招,他在洛阳见过,殿前司中有他这样身份尊贵,混资历,将来无论怎样都有好前途的。自然也有出身不太好,只能靠着‘狠’出位的。
  殿前司中专有一班,负责刑讯密探转押过来的人,里头的‘花样’太多了!
  俘虏们满是血痕的脸上也是止不住的煞白,此时他们才知道,自己死都不怕,已经发誓效忠主人了。但世上真有一些事,比死可怕多了!
  此时不必赵祖光再说什么,有两个俘虏就已经跪倒在地:“小人、小人知道了,公子所问,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公子问罢,只求小人全说了后,能够给个痛快......”
  还有一个俘虏见同伴们如此,也知事不可为,只能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赵祖光又让人分开审问了这三名俘虏,然后由下属将审讯结果交给他汇总。在等结果的时候他离开了内室,站在屋外,看着外面的天出神。说不准过了多久,似乎就是一瞬间,又似乎是很久很久。
  不多时,审讯结果送来了,赵祖光飞快浏览,脑子迅速转动起来,开始考虑接下来要怎么做——孟钊的人跟丢了高溶和杨宜君,一方面依旧派人在山中转悠,试图找到高溶和赵祖光的痕迹。另一方面,更多的人却是在林子的几个出口及其附近守着,来回巡视。
  高溶进了深林,到底是要出来的。如果不出来,时间久了,林子中的危险可不少。这一招就叫做‘守株待兔’!
  赵祖光已经知道他们守株待兔的那个‘株’在哪儿了,当下也不犹豫,叫来人,分成了几组,也去这几个地方。要清除孟钊派来的这些人,也是要等到高溶。
  赵祖光自己也加入了一队,他这一队去的是可能性最大的那个林子出口。
  临出门前,有留在杨家的心腹过来禀告:“四公子,公子与杨娘子的马自己跑回来了!”
  赵祖光还来不及想这意味着什么,就先上了吗:“知道了,你先回杨府,只说我也还在找更多人寻人,想着要在山外多多搜寻,说不得杨娘子他们自己便能出山。”
  一边说着,扬鞭而去,带着数名心腹。
  之后又是一天一夜,不眠不休、吃东西都是马上吃的干粮。实在撑不住了,心腹劝赵祖光:“四公子,如今只能依靠您来执掌大局。忧虑归忧虑、出力归出力,您也得先保住您自己,不然您也倒下,其他人岂不是要一团散沙?”
  赵祖光这才下马小憩了一会儿。
  就在他刚半梦半醒时,忽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将他惊醒。有两下属骑马赶来:“四公子,找到公子了!”
  赵祖光一瞬间完全清醒,一边上马,一边问:“哪里寻到的?如今公子如何了?”
  两个下属跟着上马,其他人也如此。其中一个下属离赵祖光近些,就道:“就在四公子巡视的这出口不远,只隔了一个出口,在笼口村到玉带村之间...公子是被水冲上岸的,人还昏迷着,眼下送到了左近镇上,请了大夫来看。”
  找到高溶,心算是放下了一半,但赵祖光又被新的情况弄得悬心。当下也不能说什么,只能闷着头催马,往下属所指的镇子去。
  说是镇子,其实简陋的很,镇子上只有两百多户人口。主要是附近有杨家屯兵,这些屯兵的粮草等物资自有调运,但这么多能消费的人口在附近,总会引得一些人在此做生意。慢慢的,附近村、洞的百姓也来此购买、售出一些东西,镇子就形成了。
  镇子上是有大夫的,除了一些神汉巫医,不怎么可信的,正经的大夫有两个。其中一个算是‘全科大夫’,还有一个精于‘跌打损伤’的。特别是精于‘跌打损伤’的那个,在镇子上有口皆碑,说是附近的屯兵有什么不好的,也来找他。
  两个大夫都被请来了,另外还派人去了遵义请大夫。
  赵祖光到的时候,两个大夫已经看诊完毕了,药方也开出了,正打算去照方抓药呢。
  赵祖光来的正好,还来不及去看高溶,先抓住了两名大夫询问情况。
  大夫能说什么呢?只能照实了说。其中那全科大夫摸了摸胡子,语气还算轻松:“公子勿忧,里间那位公子身体强健,脉象有力,也算平和。真说起来,除了额上有砸伤,身上最大的毛病也只是入水受寒了。”
  赵祖光看过了药方,果然是‘全科大夫’开的,就是普普通通驱寒的方子,属于药方里的‘大路货’。
  至于另一位大夫,则是拿出了一瓶药膏,让小厮去涂在高溶额头的伤口上——据说这是他祖传的好药,治这种外伤最好了。
  赵祖光请两位大夫多留,等到人醒来再走,或者等到城里请来的大夫来了再走也行。因为给钱大方,两位大夫当然也没什么不可以,当下便留下了。
  小厮去给高溶涂药,赵祖光跟着进了里间,发现高溶果然呼吸平稳,赵祖光才真正松了一口气...虽然之前就知道人找到了,但还是要见到真人了,才能真有实感。
  赵祖光坐在了床旁一张黑漆光面圆凳上,就这样看着高溶,看着小厮给他涂药。又不知过了多久,抓药的人回来了,很快借了房主人的地方熬药。不一会儿药得了,稍微晾凉些,就有人进来喂药。
  还好高溶昏迷归昏迷,吞咽这种本能还是有的。两名小厮一人扶着他,捏开嘴,一人眼明手快地一勺药汁喂进去,配合的很好。中间虽然偶尔有漏出来的,但不到半刻,一小碗药汁也就差不多喂完了。
  找到了高溶,眼下最大的问题就解决了。赵祖光身边的人就劝道:“四公子也去休息罢。”
  赵祖光苦笑:“此刻,便是知道该去休息,也放心不下...也罢,弄一张交椅来,我在这儿守着德盛罢。”
  赵祖光这样说,身边的人也就不好劝了。只能转身抬了一张交椅,身后还跟了一个人,手上抱着一条绒毯和一条褥子。
  褥子就铺在交椅上,赵祖光坐上了交椅,双腿搁在之前的圆凳上,又接过了毯子,拢在身上就闭目养神。大概是之前劳累太过了,就这么个辛苦的姿势,他没过多久也睡着了。只是睡得不深,始终有些半梦半醒。
  梦里黑黢黢、冷冰冰的,似乎是水里。然后忽然又一转,出现了一只嘴上全是血,龇牙咧嘴的恶狼。
  等到赵祖光从冰冷的梦中醒来,已经是天将明时了。他觉得嗓子有些不舒服,还有轻微鼻塞,但没去管这些,而是先看了看高溶。和睡前脸上不正常红潮相比,高溶看起来好了不少,只不过赵祖光不懂医理,也说不准这算什么。
  见高溶睡的还安稳,便走了出去,先去请大夫去看高溶。大夫这个时候也是在休息的,但谁让人有银钱,还舍得给银钱呢,倒也没有多啰嗦,随着赵祖光去看了高溶。看了一回便道:“是好了不少,这位公子身体真是强健啊。”
  对于高溶的身体素质,大夫也是赞叹的。这年头,就算是名医,很多疾病能做的也很有限,到底还是看病人自己的身体。
  “什么时候能醒?”赵祖光加紧问了一句。
  大夫也答得干脆:“没什么不能醒的,如今这位公子不能说是昏迷了,只能说是还在睡。若是睡觉,总能醒来,公子也没见人一睡不起罢?...若真的着急,也能推醒...”
  赵祖光当然没有要推醒高溶的意思,见高溶情况向好,心里越发轻松了。出去洗漱,又让人煮了一碗姜汤喝,以免自己先感染风寒。然后一边吃东西,一边就和几个心腹商量离开西南了。
  本来就是急着要走的,现在眼看着蜀中有一个孟钊想要高溶的命,这么危险,就更要走了!只不过这也不是说走就走的,关键就在于孟钊这个暗中潜伏的人物若有机会,肯定还要对高溶下手。
  所以不只是越接近洛阳时要越小心,现在离开西南也得隐蔽行事。
  安排了这些之后,赵祖光想了想,叫来了心腹小厮:“你去杨府一趟,说明咱们这边已经在水边找到公子了,不幸公子人没了...再大致告诉杨家是在哪儿寻到公子的,杨十七娘也该在那附近才对。”
  “其余的...”赵祖光沉吟了半晌,道:“你再叫杨府那边我们的人将早已收拾好的东西,拣要紧的拿了来...我们不回杨府了,如此就算辞别了。”
  其实这是很失礼的,但此时赵祖光也顾不上两个虚假身份的失礼了...此生都不会再有交集的两拨人,讲究这些也没什么必要了。
  赵祖光还要吩咐什么,就被里间的动静打断了,当下也顾不得说什么,只挥了挥手叫小厮去办事。自己则是大跨步往里间走,走进里间,果然见得高溶已经醒了,守着他的心腹一个正照看他,一个正忙不迭往外走,似乎本来就是要去叫赵祖光的。
  小厮将原本铺在交椅上的褥子折了折,安在了高溶身后,让他枕的舒服一些。高溶枕在褥子上,缓缓抬起头,看了一眼赵祖光...那种眼神让赵祖光有一瞬间的不安,但又很快压了下去。
  没等高溶说话,赵祖光就先说了自己了解到的情况:“是蜀中那位安东将军孟钊...前次德盛你在成都就遭他追杀,如今他又暗中派人害你——只是不知你与他何时结下了这等冤仇。”
  说着,将整件事非常完整地说了一遍...当然,他不知的就不能说了。
  高溶一直是听着的,并不说话,赵祖光只当他是刚刚醒来,身体还没有好,没精力、没力气。
  等到赵祖光都说完了,高溶才说道:“今日是哪一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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