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深处》作者:姑娘别哭(更新至VIP正文完结)》第59/72页


  “他不是我的白二爷,他是死是活与我无关。”花儿看着霍言山,眼中渐蓄泪水:“谷家军救了我的命,燕琢城被屠了,我和小阿宋无处可去,是谷家军收留了我。再造之恩永生难忘,我求你,霍言山,救谷为先。你们应当也是故人,你应当了解谷为先,他并非坏人。他…”
  “别说了。”霍言山抬手制止她:“别说了,我救。但我从此以后不再欠你,不管你是死是活都不必来找我了。我既与我不是一条心,那你就离我远点。”
  花儿擦掉眼泪,对他说:“多谢你,霍言山,你会有好报的。”
  “我吗?”霍言山指着自己鼻尖:“那你且记住今日的话,若来日我真夙愿得偿,我会来与你显摆的!”他站起身来,忽然问花儿:“你见我脸上的疤可轻些?”
  花儿仔细看了他的脸,仍旧有浅疤,但他已倜傥如初。花儿虽未见过他脸上无疤的模样,却也能料想定是一个风流倜傥的男子。
  “看不太出了。”
  “我见你第一眼就知你长高了,我的疤就在脸上,你却看都未看一眼。从前我带你在山间游荡,与你交心之时曾误以为你会成为我的挚友。如今看来,你从未把我放心上。”
  花儿并未解释,只是率先下了一个台阶。她并不知该如何解释,她将他放心上与否都不会改变任何事,他依然有他的报复,那报复可牺牲任何人的性命,也会包括她的。她心知肚明。此刻他未杀她,还能听她说几句,任由她与他讲条件,只因她不至死,又或者于他还有用处。花儿自始至终都清楚。
  霍言山说话算话,派自己人将照夜和谷为先送走。花儿不信他,转念一想:若霍言山真想杀,又何必与她演这一出?想来他们在意的自始至终都是白栖岭手中的兵器而已。
  绞架上只剩白栖岭一人了。
  恁高的一个人,极力挺着腰板,不知要给谁看!
  花儿想到他要受剐刑,就在心中笑他:看吧!要你一身傲骨,最终还不是要被人拆了骨头?白天怎就如此漫长呢?他那碗断头饭她何时能给他送去呢?
  花儿觉得对不起白栖岭。
  好歹主仆一场,他待她实在称得上好,她却对他见死不救。那有通天本领的白二爷如今在那绞刑架上,怕是再也变不出翅膀了!
  飞奴跟在她身边,她坐在那看白栖岭之时,他也看白栖岭。二人所想也大致相同:待明日天亮,那曾在燕琢城只手遮天的人物就要死了。
  天黑了,花儿亲自为白栖岭做了碗面,知晓他好茶,还给他泡了碗茶,而后端着一步步到他跟前。那算命的命人老远就拦住飞奴,亦不许别人靠近他们。
  “给二爷做了碗面,吃罢!”花儿筷子挑起一口面,轻轻吹了两口,递到白栖岭嘴边。白栖岭头撇过去不肯吃,却问她一句着实无关痛痒的话:“你怎么不给我回信?”
  “你都要死了,回信你也带不走。”
  “我死不死与你回不回信并非一件事,你别跟我打马虎眼。”
  “受伤也挡不住你的嘴!”花儿被他问的来气了,一筷子面条塞进他嘴里,白栖岭囫囵咽了,还想说什么,花儿又一口塞进去。
  再喂一口,她就哭了:“这是二爷的断头饭,明日二爷就要受剐刑了。剐刑就是…”
  “我知道剐刑是什么。你哭什么?你都不给我回信,还有脸掉金豆。你给我憋回去!”
  他讲话中气过于足了,以至于花儿恍惚以为他并未受伤,接着月光凑上前去看。发丝扫在他胸膛,他不耐烦地咝一声,要她滚开。
  花儿哦一声,仰起头看白栖岭。他全然不把剐刑放在眼里,见她看他,又执着地问:“为何不给我回信?”
  这白二爷从生至死都是这般模样,就是要讨个说法。
  “我若回了,你知晓我过得好,就不会有下一封信了。”
  左右他生死难料,花儿也不吝与他讲些真话:“二爷每一封信我都翻来覆去看几十上百遍,打小没人给我写过那东西,一是新鲜,二是珍贵,于是总爱不释手。二爷不必担心那信被狗看去了,狗可没有我这般有良心。”
  白栖岭垂眸看她,她明明要难过死了,还在他面前装那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照夜和谷为先走的时候,白栖岭就猜到她与霍言山交换了条件,也大致猜到她用的是什么路数。在她能选择救谁之时,她抛下了他。
  她抛下他,现在又后悔,觉得对不起他。眼泪在她眼里转了几次,都被她仰头憋回去了。
  “你真瞧不起你二爷。”白栖岭下巴费力地动了动,示意她凑近些,花儿站近些,听到白栖岭戏谑说道:“你只需要记住,无论何时,你二爷不需你救,你只管救你想救的人,你二爷能自救。若不能自救,那就是你二爷命薄,那就来世再见!别搞那些儿女情长唧唧歪歪的事。”
  花儿伸出手指用力触他心口,他终于憋不住了,剧烈咳了几声。适才憋着那股“二爷”的劲,一下被花儿卸了。看着她再说不出完整的话来了。
  只是断续地说:“过不下去就找衔蝉,我在京城给你留了后路。”
  “你好好学本领,往后白家的家业你替我管。”
  花儿想听听他还要说什么丧气话,可他说不动了,累了。于是她又凑上去,问他:“那二爷为何要给我写信呢?”
  她的眼在月光之下温柔透亮,就那样看着白栖岭几经闪躲的眼,终于,终于,白栖岭缓缓说道:“因为心里惦记你。”
  “白二爷家里有那许多家丁,可都写信了?”花儿又问他。
  她看得他心慌,以至于他说了一句自己讲完都被吓一跳的话,他道:“因为我心里有你。”
  花儿就那样看着他,追着他的眼睛,从这里到那里,她没想分辨真假,就想看白二爷在她面前不知所措。他都要死了,她还与他玩闹,闹着闹着她自己的脸竟红了,她道:
  “二爷,你放心去罢!待你死透了,我给你烧个假人与你成亲,那样你就不至于做个孤家寡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49章 额远河硝烟(九)
  好哇!好哇!白栖岭在心间赞叹, 眼前这厮果然是懂“知恩图报”,好歹怕他黄泉路孤单,知晓给他烧个纸人。
  白栖岭也不知这场告别要它有何用, 他临死之前还要生这等恶气。再看那人, 对此浑然不知,甚至蹲到地上画了一个小人的形状:飒爽英姿双刀髻、鹅蛋脸、有接近于无的小腰身, 还跟他解释脸上那两个鸭蛋似的东西是涂的胭脂红。
  “就给您烧个这样的罢!我多扎些金银首饰到她头上,你二人穷死了可以摘下来换钱花。”
  花儿故意逗白栖岭, 她难过, 却也不想他泉下有知想起的自己是哭得鼻涕冒泡的模样, 她多笑一些, 他一想也会开心。因着她命中离去的人几乎都未曾有过征兆,是以她也从未像今日一样与人作别。
  花儿恨自己读书太少, 不然她此刻吟几句诗、唱几首曲,将这作别搞得花样繁复些,锣鼓喧天些,该多好。
  “什么茶?”白栖岭见她端来的茶就放在那, 大概也想不起给他喝了,便主动问起。
  “山里的野茶, 我看还带着叶杆, 涩苦。您将就喝一口罢!路上没有了。”
  小心翼翼端着茶碗送到他嘴边,担心他烫到, 又凑上去吹了吹。白栖岭啜一口, 心里骂一句这东西喂狗都遭嫌弃,但他又实在是渴, 于是又喝了几口。
  “明儿要疼您就叫出来, 不丢人。”花儿将茶碗放下, 手指向后山:“您遭刑的时候我去那头,听不见。您就不担心在我面前丢人了。”
  “明儿这刑我必须遭了是吧?我白二爷就没有机会生还了是吗?”
  “也有。”花儿踯躅一下开口:“那算命的…您知道这霍灵山的畜生头子是燕琢城里的算命先生吗?就那个瞎眼的,从前说自己云游四方,每年来燕琢待个把月的那个。您知道是他吗?”
  “不知。你见过他了?”
  “见过了。昨日他和霍言山一起,但他跟我说这事的时候,霍言山不在。”花儿小声说:“那杀千刀的老儿要白二爷给出一个地方,交出一个人,白二爷就可免于一死。”
  白栖岭嗤笑一声,片刻后对花儿说:“算命的最会装神弄鬼,无论他与你说些什么话,你都不必理会。你就跟在你飞奴哥哥身边,他看起来是个狠人,必要时会护着你。依我看,你的飞奴哥哥许是在这霍灵山上闯出了自己的天地。”
  白栖岭眼毒,这一日往来的山匪有人人飞奴客气,要山匪客气,要么就是小头目,要么就是将人打服了。至于飞奴,大概兼有之。
  白栖岭有动过念头,若飞奴内反,这霍灵山也未见得不能破,但飞奴与霍言山究竟是何等关系,又有待思量。到底是几经生死的人,此刻大难临头,还能临危不惧,头脑还好用,人也不卑不亢。至于那畜生头子要的东西,简直是白日做梦。
  “给他你就不会死。”花儿对他说。
  “不给。死就死。”白栖岭语气淡淡的:“你适才说等我死了给我烧个假人与我成亲,那白二爷我若是死里逃生呢?红尘里我活该一人来去呗?”
  “白二爷活着哪讨不到媳妇?您只要别凶神恶煞的,姑娘不怕你,自然愿嫁给你。”
  “那不如这样,你可敢与我打个赌?”
  “赌什么?”
  “若我这回死里逃生,你我二人就搭伙过个日子。”白栖岭咳了声、喘了喘,簇起眉头,口气蔑视:“罢了,你怕是没这个胆量。你这人胆小如鼠…”
  “我有何不敢?我自己都不知能活几天,还怕跟你这将死之人打赌?笑话!”花儿被他将了一军,很是不忿:“你若不死,咱们就搭伴在这乱世过活。”
  “一言为定,反悔是狗。”
  “一言为定,反悔是狗。”
  白栖岭笑了,他即不知自己明日死活,又不知今日这番究竟算不算得上痛快,但那不善作别的花儿头脑一热胡乱应承下的事却让他有几分开怀。可他自己也是戏言,只是这戏言带着几分真,真作假时假亦真罢!
  他并非婆婆妈妈之人,生怕花儿在他面前再哭哭啼啼,就赶她走。每次分别都是生死关卡,好像无关生死二人就会在这晃荡的人间永不相逢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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