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泽寄生(完本版)》 作者:方应鱼》第135/145页
樊池没有点头,而是说道:“你知道吗?乌泽是在用阿步逼迫我们前去。”
她答道:“我知道。他必是知晓了近焰会来,在阻挠我们与她汇合,用阿步逼我们先一步进风声堡。”
“他要的是你身中的碎魄,所以你不能去。”他说,“你留在外面等近焰,我自己去。”
她摇了摇头:“他要的是我,所以我不去的话他,阿步没有生还希望。”
他知道她说的有道理,默然了一下。
她又问:“如果是白泽,明知这是圈套,它会选择去是不去?”
阿步命悬一线,不入圈套他必死无疑。入了圈套,可能全军覆没,此役一败涂地。
樊池想了一想,看住她的眼睛:“白泽会去,也不会让他得逞。”
她平静地问:“有不让他得逞的确切手段吗?”
“有。”他说。眼眸忽然深沉如潭,伸手抚过她的发际。
九蘅的嘴角浮出一丝笑,眼中是决然怆然的无可回顾。
樊池紧紧揽着她的腰驭风而起。半空中,风声凛冽掠过。九蘅的心中有如被被充斥的烈火席卷。好。就这样,像白泽那样去战斗吧。
樊池这次云驭得极快,很快就落到了风声堡大门口。他一脚踹开了厚重的大门。这个神族人暴烈的脾气这些日子已被压抑到极点,不想再有一点克制。既然步步都在对方算计之下、监控之中,那就正面冲突吧。
两人并肩闯入了风声堡,看似轰轰烈烈,其实也是绷足了谨慎警惕。
天尚未亮,残月渐沉天际,堡内一盏灯也没点,阴沉暗黑。幸好两人目力非比寻常,仍能视物。堡内建筑回廊还是老样子,只是寂静得没有一丝生机,全没了昔日热闹。来此避难的人们全不见了,每个屋子都空空的。樊池扬手放出千百萤蝶,古旧庄园被微蓝萤光的照映下尤显阴森。
九蘅大声喊道:“黎存之!不是催着我们来吗!你给我出来!”
没有回应。
樊池感应着黑月符的温度,忧心愈重。读符的结果在告诉他,阿步就在这里,可是生命在迅速地流失。
忽然锁定了方位,道:“在最里面,是那个洞厅。”
第195章 满园怒放的钩吻
突然听到了异样的声音,伸手拉住了九蘅:“停一下,你听。”
悉悉碎碎的声音到处响起来。仿佛有什么在悄然破裂,有什么东西在细碎爬动。两人站住脚步,四下环顾。初时没发现什么,直到将目光落到地上。石子路两边的土在动。一点一点鼓起,有很多东西正在破土而出,细细长长,蠕蠕而动。
是什么鬼东西?虫子吗?黎存之给他们设下了恶心的虫妖阵吗?九蘅并没有慌张,毕竟以过往经验,虫类多是比较好对付的低等妖物。
但是很快他们就发现那不是虫类。土里冒出的东西是嫩绿色的,细细的一根向高处冒起,长到一尺高时抽叶,两尺高处打苞,三尺高处开花。红瓣黄蕊的五瓣大花,在夜色中腥红地摇曳,香气浓郁。一丛丛,一片片,竟然开遍了风声堡的每一寸土地。
九蘅觉得这花的样子有点眼熟。脱口而出:“这花的样子,不是黎存之印在我指甲上的那种吗?它到底是……”
却听樊池低声答道:“钩吻。”
他吐出这两个字,膝一软跪倒在地,无意剑戳住地面堪堪撑住。
她急忙回头扶他:“你怎么了?”
他的脸色已变得苍白,额上浮出一层冷汗,嘴角浮出一丝苦笑:“原来是钩吻……此花……一开始就是为我准备的……指甲上的……是毒引……”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竟已气息不接。
她恐惧得睁大双眼。樊池虽只说了只言片语,她却听明白了。此花名叫钩吻花,黎存之印在她手上的是毒引,在术法的作用下,有目的地渗与她身边的人。更具体一点,是与她有亲密接触的樊池身上。在花的实体盛开之时,香气会激醒他身中潜藏的毒引,与香气混合成毒。这种花在记载中被描述得植株硕大,所以当它的样子小小地绘在她指甲上时,他没有认出来。
驭花草杀人,本是黎存之的强项。
原来从很久之前,她就是他的致命毒药了。
樊池推了一把发愣的她,这一推虚软无力,却几乎耗尽了他的力气,吃力地道:“这毒一时弄不死我,你先去找阿步……他好像快撑不住了……”
她犹豫着不知该留还是该去。他忽然扬手,将无意剑柄交到她的手中。
“无意剑能杀乌泽,你拿好。”看着她眼角含而不落的泪星,了然她心中挂念,嘴角弯起笑意:“无意剑与我性命息关,它只要在,就说明我没事。”
她握紧冰凉的剑柄,点头说了一声“你要等我回来”。拔腿穿过高过腰间的花丛,直冲向风声堡最后方的山壁洞穴。那里布置了刀山也好火海也好,由不得她不闯。
九蘅知道黎存之是要杀她的,杀了她他就能夺去灵慧兽了。
可事态也并非是他能绝对掌控的。夺魄的规矩,杀掉上一个宿主的人才能得到碎魄。那么这里就有了破解之计。
在来风声堡之前,樊池疼惜地抚过她的发梢,把那玉石俱焚的办法告诉了她。
自尽。
不允许自己死在黎存之手上,在山穷水尽之际只要选择自尽,自身残念挟着白泽碎魄,魂飞魄散,谁也得不到。
就算是乌泽得到了六片白泽碎魄,少一片,它也无法拥有白泽那不可比拟的力量,上界总有一天能灭了它。
心中有了这个坚定的信念,九蘅直闯进了石门虚掩的洞厅之中。死都不怕就无所畏惧了。
意外的是,她顺利地闯进了洞厅,没遇到暗箭陷阱,也没遇到黎存之。洞壁上那些头上生髓株的活死人也不见了。而那根以前用来镇住风狸的粗大石柱上,阿步被绕柱几圈的铁索勒得结结实实。他的头无力低垂着,两只手腕被切开深深的口子,血沿着石柱不断流下,已在地面积成血泊。
九蘅喊了一声“阿步”,扑了过去。阿步缓缓抬起头,看了她一眼,毫无血色的嘴翕动一下,没有发出声音。当然了,他原不会说话。他直直地看着她,目光复杂,说不清是委屈还是怨恨。
“对不起阿步,姐姐来得迟了。你不会有事的。”她一边警惕着四周,一边用无意剑在铁索上砍了一下。火星四溅,铁锁上竟只斩出一道印痕。能抵与神族武器,看样子这玩艺不是一般铁质!她着急地围着石柱转了一圈,终于发现绕柱铁索的两端接茬处在柱子背后,以一根雕花铜钎钉入石柱。若把铜钎撬出来就好了!
她尝试把剑尖插入兽头与石柱间的缝隙,用力一撬。嚓的一声,撬出来了!然而就在铜钎出柱的一瞬间,她听到柱子对面,也就是阿步正对着的洞壁上,传来一声轻响,仿佛有什么机关被触动了。
她的心中一凉,只叫了一声“阿步”,没来得及做任何反应,利箭破空之声就传入耳中。
她疯了一般绕到柱前。已然晚了。阿步从松开的铁索间无力地滑下,胸口深深插着一支箭,只余箭尾在外面。
她绝望地将少年抱在怀中,他直到最后一刻都大睁着眼看着她,漂亮的眼角凝着一滴冰凉的泪。
他死不瞑目,不会说话的少年,最后也无法讲出到底经历了什么。
第196章 回头对视的自己
阿步死了,他身中的碎魄“气兽”析出了。她看着小兽呆呆地尚未反应过来,它就迎面扑来,径自扑进她的脑海,刹时陷入一片强光之中。
失去意识之前,似有个声音清清楚楚告诉自己:阿步死在她的手上,他的气兽归她所有。
虽然她不是有意的。
只过了一会,就从混沌中突然醒来,抬眼,看到一个长发的背影。那背影十分熟悉,身戴黑色麒麟护甲,手中拎着蓝光湛湛的无意剑。那不是她自己吗?这是什么情况?对了,这情形她经历过。
在梦中。
上次隶州县的那次梦游,她仿佛变成了一个没有自主能力的离体游魂,跟在“自己”的身后,游走在废城的街道,见到了黎存之。跟现在的感觉一模一样。
在这个一团混乱的当口,她怎么就做起梦来了呢?看看四周,还是身处洞厅之中,阿步瘦弱的身体倒在冰冷的地上,已没有了丝毫生机。
心中一痛,想要上前抱抱他,却发现身体像是没有了——不,身体在前面三尺处直直站着,她靠不拢,附不进,控制不了。
怎么办,怎样才能醒来呢——阿步死了,樊池毒发命在旦昔,黎存之还没有现身。这个时候怎么能睡着做起梦来了呢……正焦灼得心脏如同烧起来,前面的“自己”忽然慢慢回过头来。
对面“自己”的目光直直对上了她的视线,嘴角浮出一个阴冷的笑。
九蘅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虽然那是她的脸,可是,那不是她。
她突然明白了现在的状态。不是什么梦境。是有怪东西占据了她的身体,把她本人的意识逼迫到了体外!
你到底是谁——她想问,却发不出声音,她没有身体了。但是那个“自己”显然能听到她的心声。
“自己”对着她笑了,笑容透着寒意彻骨的陌生感,嘴唇翕动,用九蘅的声音开口说话了:“九蘅,你记起来了吗?一切,都是你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