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泽寄生(完本版)》 作者:方应鱼》第136/145页


  如同帷幕扯下露出夜的舞台,如同风暴掠过刮去挡住双眼的尘翳,一些她分明目睹过、却被封锁在记忆暗处的一些情境突然浮现了出来,鲜明、锋利、痛苦、血迹斑斑。
  京城郊区皇家狩猎场。奕远带着青蚨将受伤的她挟入林中,丢在地上,然后就抱着命灯走开,登台瞭望去了。半昏半醒之间,她看到“自己”坐了起来,如上次梦游一样,她只能看到“自己”的背影,而且没有能力“干涉”这个梦境。她看着“自己”从怀中摸出了那把冥河扇,展开,口中念念有词。
  “自己”什么时候会运用这把扇子了?哦,做梦嘛。没什么道理可讲。
  “梦境”中,她看到魂军冲扇而出,扑向四周密布的青蚨。青蚨再厉害,对于魂军的单方面攻击也无可奈何。如狂风般摧枯拉朽,没用多久,所有的青蚨就要被杀光了,满地虫尸。
  梦境如此逼真,九蘅困惑了,开始怀疑究竟是不是梦。
  “自己”突然转向一处高台直直望去。她也跟着看去,是一脸惊惧的奕远。奕远干涸的嘴唇动了动,似乎说了句什么。
  “自己”挥了一下手,魂军按令朝奕远那边袭去。
  绝望的奕远突然摆出古怪的姿势,又化出一批青蚨做无用的抵抗。随着这批青蚨飞出,他的脸迅速消瘦,变成一个枯槁的人形。身上的明黄龙袍随冷风卷动,那一把瘦骨仿佛要被衣服挟裹而去,再加上惊惧的神情,望过去犹如厉鬼。眼睁睁看着青蚨们被屠杀,他无力跌倒在地。
  “自己”大概是认为奕远必死无疑了,也没再理会。念起巫咒将魂军收回扇中,转身,向林外走去。“自己”是要去哪?九蘅问也问不出,管也管不了,像一缕风一样被“自己”带着走去。
  “自己”的脚步越来越快,居然腾空而起!
  不得了,这是梦到自己像樊池一样会驭云之术啦。只能冷眼旁观“梦境”的九蘅自嘲不已。
  可是……这驭云之术与樊池又有些不同。樊池飞起时脚下是缭绕白雾,“自己”的脚下是一团黑沙,飞得跟个妖怪似的。真是的,做梦也不会做得唯美一点。


第197章 杀手的薄利弯刀
  都来到这里了,就上到军营里看看进宝嘛,就算是做梦也没有关系啊……她期盼地望向“自己”的后脑勺,使劲地发射自己的意念,希望能掌控一点梦境的发展。
  然而,她看到“自己”又拿出了冥河扇。
  她困惑了。此处只有狭风关军,没有敌人,祭出魂军做什么?这梦越做越乱了。
  灰白的影子一闪。
  这一次,从冥河扇召唤出来的不是魂军。只有一个残念。这残念一身夜行衣,脸上遮着的面巾上方露出凶狠的眼睛,手中执一把薄利弯刀,满身戾气。
  这个人好面熟啊,在哪里见过呢……是冥河扇里的那个杀手!
  奕远曾指着扇面上的这个人像告诉她,这是个以凶残闻名的杀手,冥河扇最初是为他而设。
  至此,一直漫不在乎地旁观梦境的九蘅突然感觉不对了。这是怎么回事?这真的是梦吗?
  只听“自己”发话了。那是她的声音,以陌生而冰冷的腔调对着杀手发出命令:“去,杀了进宝。”
  九蘅猛然想尖叫,却发不出声。她眼睁睁看着灰白身影如一道阴风朝峰半腰军营的方向掠去。这不是梦!不是梦!她做梦也不可能有伤害进宝的念头!
  她死命地盯着“自己”的后脑,无声地质问:你不是我!你是谁?你要干什么?
  她相信心中的呼喊“自己”能听得到。可是回应她的只有冷漠的背影。
  她做不出动作,唯有视线可以挪移。望向军营的方向,满心恐惧,无声地唤着——进宝,进宝快跑……陆将军,陆将军你当心啊!
  在恐惧中还盼着这是个梦,一遍一遍地求自己醒来。
  很快,灰白色的杀手残念返回了,带着一只匆忙奔跑的红光小兽。进宝的力兽。九蘅如坠冰窟。力兽在这里,那么进宝……
  力兽径直扑向了前面的“自己”。瞬间像是被强光吞没。她最后的意识里绝望地浮出一句话:我杀了进宝。
  旋即这句话被一团黑暗卷住,藏到了记忆的深处。
  当她在狩猎场中醒来,睁眼看到的是樊池。当夜发生的一切没留下一丝记忆,仿佛从晕去到苏醒一直躺在猎场的泥地上。
  此是第一次。
  皇宫中。进宝出事后,樊池和银山日夜奔波调查,她伤势未愈,只能留在宫中休养。
  某一个樊池彻夜未归的夜晚,在永福宫独睡的她忽然起身,开门出去。灵魂出窍般的梦游又发生了。“自己”在前,意念在后。
  院子中的招财见她出来,对跟着在“自己”身后的她视而不见,呜噜一声爬起。“自己”做了个手势,示意它趴下。招财乖乖卧了回去。
  “自己”出了永福宫,脚步不疾不徐,轻巧无声,似乎有明确的目的地。
  一路走到了无光塔。黑色的塔身与暗夜几乎融为一体。“自己”进了塔,走向地宫的入口。入口处透出些许微光。
  进了地宫,烛台下正在忙着整理一堆古怪巫器的人抬起头来。
  “九蘅,这么晚了,你怎么过来了?”白玺朝着这边问道。虽有些吃惊,但清亮的眼里掩不住的欣喜。他必是以为九蘅挂念他深夜辛苦,过来看望他。因为感觉被人惦记了,心里的暖泛到脸上,变成浅浅的笑窝在唇边。
  可是他的目光不是落在九蘅的脸上,而是看着她前方三尺处的那个“自己”。
  “自己”没有说话。白玺也没察觉异常,继续理着东西,道:“我打算今天把这一道架子上的东西理完,不知不觉到了这个时候。不过也快弄好了。”
  九蘅看到“自己”慢慢抬手,拔出了发中赤鱼,一挥变大。
  白玺抬起头来,也没有恐惧,茫然问:“你拿出这个做什么?”他看着“自己”的脸,神情变得困惑。
  九蘅看不到“自己”的脸。但是从白玺的反应可以看出,“自己”此时一定露出了阴森而陌生的表情。
  白玺觉得哪里不对,但是丝毫没有逃跑的意识。他怎么也不相信九蘅会伤害他。
  “自己”左手忽然一扬,一缕掌风扑出,案上的蜡烛“扑”地灭了。无窗的地宫顿时陷入绝对的黑暗。
  她听到前方传来湿腻的破裂声,还有白玺的一声闷哼,接着就是人身倒地的声音。然后有轻微的嚓声响了几下。血腥气在压抑的空气中弥漫开来。


第198章 察觉异常的招财
  然而她什么也做不了。
  “自己”又走起来了,走向地宫深处。黑暗中响着人身被拖行的声音。接着是沉重的石门打开时摩擦的声音。
  她猜到是什么门被打开了。她现在若有知觉,必会感到扑面灼热。是那个铺满火晶盐、种着灼骨藤的密室。
  白玺被扔进去的一刹,尚未气绝。她听到他最后发出一声低喃:“九蘅……”
  那游丝一般的声音里,没有仇恨,没有愤怒,只是疑惑的语气。
  他至死都不能相信九蘅会害他,想问问为什么。
  火晶盐自身无光无火,却能令他物燃起。白玺被抛到上面,身体很快冒起了火苗,照亮了狭窄的密室,九蘅看到他被火焰吞没时痛苦的抽搐。
  他的身体燃起,周边的所有东西都投出了影子,投不出影子的唯有他本身。
  “自己”一直站在密室门口,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九蘅伴在后面,眼睁睁看着白玺慢慢被烧化,成灰,最后一点火星熄灭。
  密室再度陷入无光黑暗的时候,紫光乍起,光芒湛湛的小兽腾然出来,径直朝“自己”迎面扑来。是白玺的精兽!
  像上次一样,脑海中的强光过后,乌云般的暗黑扑来,吞了这一段记忆。
  醒来时睡回了永福宫的凤床上,奔波归来的樊池正坐在床边微微俯身,企图趁灵宠未醒偷偷亲一下。被她发觉,脸一偏,一个轻吻落在颊上。
  门外响起银山的话音:“跑了一晚饿死了,白玺没做早饭吗?”
  她连忙起身应道:“他这几天没日没夜的整理东西,一定累坏了,别去吵他,让他多睡会。我去做。”已全然不记得前夜目睹的一切了血腥了。直到数日后从天宝镇回来,才再见到火晶盐上的灰白人形。
  此是第二次。
  天宝镇北边的山麓。
  九蘅独自追上参精安蒲,安蒲说出一番话,印证了对黎存之的怀疑,还拿出了燧蟊,毅然决然地返回天宝镇,去找樊池了。
  深受打击、又体力透支的她没有跟上去,倚在一棵树坐下,心中起伏得难以自抑。没多久就因为疲劳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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