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泽寄生(完本版)》 作者:方应鱼》第80/145页
少女来到窗边,小声说:“你是谁?我是被他们抓来的,你能救我出去吗?”
阿步有点犹豫。这样的深宅大户把一个女孩子关在这里当然很不像话,可是,师父若知道他不专心偷东西,反而去管无关的人,必会打断他的腿。
但是天性的善良让他无法转身离开。那把锁虽然沉重结实,他还是打开了,这是他的强项,并没有费多少功夫。
少女出了屋子,刚想把锁头锁回去伪装成人还在里面的样子,就被巡夜的人发现了,那人大声喊了起来,阿步吓得转身跑了两步,又转身回来抓住少女的手拉着她一起跑。
幸好他为了行窃早就踩好了路线,迅速找到钻进来的那道侧门处的墙缝。好在少女也身量削瘦,两人都钻了出去。院子里已是呼喝连连,打着火把的人四处搜捕。
阿步那原本等在墙外望风的伙伴早就听到动静跑得影都没了。少女跑了几步,发现阿步没有跟上来,着急地说:“快跑啊!一会他们追来了!”
却看到见小小的男孩站在那里发抖,满脸恐惧的样子,眼泪流了一脸。她愣道:“你怎么了?”
阿步没法解释,他不会说话。少女顾不得许多,硬拉着他跑进居民巷子里,在巷道深处看到一堆树枝柴禾时停下脚步,让阿步靠边等着,拿柴禾左堆右堆,堆出几个屏障一样壁垒,拉着阿步躲到里面蹲下。
那天夜里京城里有一场低调却规模不小的搜捕。两个孩子缩在柴堆后面,数次听到脚步声从旁边过来过去,那些人却根本没发现柴禾后藏着人,因为少女堆就的壁垒仿佛一个迷眼障术,从外面的角度看过来就是一个完整的柴堆。
而小小的阿步一直在默默流泪,少女抱着他小声安慰也没有用。后来她猜出他并不是害怕追捕的人,而是另有所惧。他在怕什么呢?
他们在柴堆后躲了两天,饿得头晕眼花也不敢出去。不过这两天中少女凭着她过人的聪慧半悟半猜读懂了阿步的手语,终于明白他在害怕什么。
他在害怕“师父”,一个在阿步幼小时就把他从父母身边拐走带到京城,灌他喝下哑药,将他教成小偷的师父。这个师父严厉而残忍,徒弟行窃一旦失手就会严惩,落个打死或打残的下场。
这次阿步为了救她,不但没偷到东西还惊动巡夜人,师父一定会打死他的。
少女疼惜地抚着他的头发,音调柔软而坚定:“不要怕,姐姐会保护你的,我一定不让他伤害你。我叫幼烟,以后我就是你的亲姐姐。”
阿步三四岁时就被师父拐走,已不记得父母亲人的模样。他从来没有过亲人,这时忽然有了个姐姐,开心得害怕都忘记了,含着泪咧嘴笑开,用力点头。
忽又有脚步声传来,两人赶忙屏息蹲好。这次来的却不是追杀者,而是两个普通居民。他们一边走一边聊着天。
居民甲:“哎,你听说了吗?京城的贼帮被连窝端了,一个不剩全部打入了大牢,连老黄皮都进去了!”
居民乙:“什么?那个老贼头也抓了?那京城以后可安宁了!官府这次总算是良心发现,为民除害了!”
居民甲:“什么啊,民还不是沾了官的光!听说是这伙贼胆大包天偷到了相爷府,相爷震怒,这才将他们一网打尽的……”
两人说着话走远了。而阿步则露出一脸惊奇。比划了几下幼烟就看懂了,她惊喜地说:“老黄皮就是你师父?太好了,他被关起来了,你不用怕了!”
二人又捱到晚上,谨慎探听一番,搜查应该是结束了。他们实在饿的受不了了,阿步打着手势示意自己要去偷点东西给幼烟吃。幼烟点点头:“你小心些。”
阿步出了柴堆,就近选了一户人家,扳着墙壁往上攀去,身后突然传来一声低喝:“哪里走!”一只大手拽住了他的脚脖子!
他吓得肝胆俱裂,手一松摔了下去,被底下的人一把接住。他惊慌抬头,认出来了。是亲手抓过他好几次的捕头银山——那时的银山还只有十七岁,俊朗的面容尚有青涩,做事却从不含糊。这可好,又被逮住了!
第99章 来自地狱使者
阿步不会说话,没法解释。眼睛却忽地睁大,一脸惊恐。银山奇道:“怎么了?”
话音未落就觉一记闷棍打在背上。他吃痛吸气,回身看去,拿棍子偷袭他的竟是个纤弱少女,此时吓得小脸雪白,拿着棍子的手直哆嗦。
银山恼火道:“你又是哪里冒出来的?你一个小丫头能打过我吗?放下棍子。”
幼烟虽害怕仍坚持着:“你……你放开他!”
银山苦笑:“我不是来抓他进大牢的。这几天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上头命令围剿贼帮,抓进去的都被酷刑密审。我生怕这小子先一步被他们抓到,可找死我了!”恨恨地拎着阿步晃了两晃。
银山对少女说:“你们跟我走吧,去我家躲一躲,没人会去我家搜人的。”
说罢拖着阿步就走,幼烟犹犹豫豫跟了上去。
银山无父无母,一个人住。捕头的俸禄不多,他的家简陋而清贫。将两个孩子带进屋,把门关好,让他们二人坐下,先塞了两块饼到他们手中,两个家伙吃得狼吞虎咽。
银山冷着脸打量着陌生的少女,问道:“你是什么人?怎么跟阿步认识的?”一开腔就是审问的架式,习惯了。
幼烟咽下饼子,睁一双秀美的眼睛道:“我是个小偷。”
阿步听到这话吓得一呛,一把拉住了她的手,急得眼睛眨个不停,意思是说:你这么诚实干嘛呀!他可是个捕头呀!专抓小偷的那种!
银山拍了阿步的脑袋一把:“吃你的饼!”
阿步委屈地咬了一大口。
幼烟倒不以为意,对阿步微笑道:“捕头大哥有意保护我们,我也不该相瞒。”接着对银山说道:“我是从南边流浪到京城的,凭着小偷小摸的本事才没饿死路上。前几天溜进个大户人家,窥到他家有个红宝珠很值钱的样子,就想偷出来,结果被抓住关了起来。是阿步偶然遇到,救我出来的。”
“呵呵,偶然遇到?”银山横了阿步一眼,“怕是他进去行窃时遇到的吧。”
阿步心虚地缩了缩脖子。银山气恨地戳着他们的脑袋:“你们这些不争气的东西……若不是这几天官府捉住贼就往死里上刑,我非把你们也送进去不可!”
银山的屋子很小,只有一里一外两间,幼烟是女孩子就睡里间唯一的床上,银山带着阿步在外间打地铺。阿步睡觉不老实,躺下时好好的,早晨起来时要么趴在银山肚子上,要么脚丫子踩银山脸上。
白天银山去往衙门当值,两个孩子在家把门反锁,一步也不敢出门。闲得无聊时,幼烟就教了他一些小把戏。她拿树枝蘸着锅底灰在地面上画出迷宫图形,看似很简单却很难走出去。后来又在院子里用水和泥,垒一些微型迷阵让阿步破解,经常玩得不亦乐乎,银山当值回来时,看到两人抹了一头一脸的泥水,傻子一样。
阿步和幼烟在银山家藏了一月有余,幼烟做给阿步的迷阵越来越复杂玄妙,阿步聪明的很,在玩耍中学会了许多做阵、破阵的技巧。
其中破解“九回阶”的技巧就是这个时候学会的。
幼烟一边陪他玩着泥巴,一边笑嘻嘻说:“阿步学会了这些,以后若是被追捕,就更好藏身了。”阿步忽也恍然大悟。原来那天夜里在巷子中,幼烟用柴堆垒出来的藏身之处就是个小小障眼阵法啊!
他兴奋得很,想赞叹“幼烟姐姐”好厉害,却不会发声,只能拍手表达。幼烟笑得灿烂,笑容漂亮得耀眼。
她脸上的笑容忽然消失,抬头望着屋顶。阿步也跟着望过去,顿时感觉阴森之气扑面而来。屋顶上半蹲了一个穿着黑斗篷的人,帽檐下露出的半张脸肤色青白,线条冷硬。眼睛被帽子遮住,却仍能感觉冰冷阴鸷的视线落在幼烟身上。
这是什么人?为什么跟鬼一样?
他吓得赶紧拖着幼烟的手藏进屋里,把屋门从里面栓住,一把抱住幼烟,害怕得小脸雪白。幼烟的脸上也是毫无血色,眼神变得空洞。她把小小的阿步紧紧抱在怀中,在他耳边低声说:“阿步……以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语气中透着永诀般的悲伤。
阿步面露惊恐,紧紧抓着她的衣服拼命摇头。
门闩咔的一声响。明明是从里面闩住的,却不知如何被人从外面轻易弄开了。门缓缓被推开,黑斗篷的人出现在门口,犹如地狱的使者,索命的判官。
接下来的事阿步不记得了,他在极度恐惧中失去了意识,醒来时房门洞开着,已不见了幼烟的身影。他哭起来,可怜的家伙哭也没有声音,只流了一脸的泪。
银山回来时看到这情景大吃一惊,把阿步抱在膝上帮他擦泪,问道:“你姐姐呢?”
那个女孩不曾说出她的名字,大概因为是小偷的身份,不愿把名字告诉一个捕头。他也没有追问过。阿步哭着比划,太难过了所以比划得乱七八糟,银山只大体看出女孩是被人抓走了。
竟有人敢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到捕头家里抓人吗?
他发愣的功夫,阿步滑下他的膝头跑出门去。
“阿步!”他叫道。可是阿步哪里肯听,只急着去找细烟。
阿步顾不得被官府缉拿的风险到处乱转,在繁华的街道挤来挤去的时候,冷不丁被拎住了衣领子:“小王八蛋,我还当你也死了呢!”
听到这沙哑如鞋底磨过砂子的嗓音,他吓得腿都软了。战战兢兢抬头,看到老黄皮狰狞的脸。而且这张脸比以前更可怕了——多了几道疤痕,瞎了一只眼。老黄皮就是他的“师父”,其实就是个老拍花子,拐来的孩子伶俐的教成小偷;不机灵的就或挖目、或断手脚,丢到街上去行乞,讨了钱来全交给他。而阿步小时候看着太机灵了,老黄皮怕阿步被抓时供出他来,就给阿步灌下了哑药。
总之是个凶残又无耻的老东西。
老黄皮扯着阿步走的时候,阿步发现他腿瘸了,手中拄了一根拐杖。看来在牢里吃了不少苦头。
尽管老黄皮残了,但这个不知把手下多少孩子虐死打残的人在阿步眼中凶厉如往常,一看到就吓破胆,乖乖被扯着回到破旧凌乱的贼窝。
自己躲藏了这么久,这次让老黄皮抓住了,怕是要打死他吧!
第100章 黑月符和银星钉
阿步挤在小伙伴身边,茫然不知发生了什么。
后来阿步才听小伙伴说,他们连同老黄皮之前都被抓进牢里了,均被施刑拷问一个相爷府丢失的女孩的下落。有一半同伴受不住刑死在牢中,因为都是些无依无靠的小偷,打死也就打死了,没人追究。审成这样也没审出什么,一个月后活着的都被扔出牢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