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泽寄生(完本版)》 作者:方应鱼》第81/145页


  小伙伴撩起衣服,给阿步看伤痕累累的背。阿步心惊肉跳,一度陷入恐惧和自责的深渊。
  女孩子……他们是在找幼烟啊。
  放走幼烟,害得一半朝夕相处的同伴死在牢中的,是他阿步啊。
  为什么官府那么执着地要抓到幼烟?她不是没偷到相爷府的红宝珠吗?
  阿步想不明白,被这混乱又可怕的惨剧打击得浑浑噩噩。他不知该怎样面对这件事。性格变得更加沉闷疏冷,即使远远看到银山也会躲开。
  银山有心想抓住他,给他找个正经活计做,不要再做小偷,却发现这小子变得极其难抓,有时明明近在眼前,一眨眼又不见了踪影,简直气死。他还以为养了一个多月能养熟点呢,这小白眼狼!
  就这样过了三年,阿步的个子长了许多,依然是出没在京城的一个小贼。好在老黄皮半残了,也不太有力气打他们了。有时候他路过相爷府墙外的时候,还会去看一眼侧门边那道已被封上的墙缝——那一夜他和幼烟就是从此处逃出来的,这里是悲剧的开始。
  他常常倚在墙缝边席地而坐,反复问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这一天他有意无意地又转过来,却在看到一个身影静静站着。一个身穿黑斗篷的人。他心脏一抖,下意识地躲到旁边。穿这种黑斗篷的人三年前他见过一次——那个男人抓走了幼烟。可是……这个斗篷人好像是个女的?
  他探头看去,看到了熟悉的侧脸。他的心脏仿佛瞬间停跳了。
  是幼烟。
  三年来生死未卜的幼烟,梦幻一般出现在面前。
  幼烟长高了,五官也长开了,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他猛地冲了出去。尽管放出幼烟的事连累了同伴,但他对幼烟的感情无比深厚,依然视她为亲姐姐,依然把她当作世上唯一的亲人。
  他想扑进她怀中大哭一场,告诉她,他多么开心她还活着,问问她这些年去哪里了,有没有受苦,有没有像他一样日夜期盼着重逢。
  幼烟忽然转过头向这边看过来。
  他的脚步一滞。一瞬间,他看到幼烟的眼睛有些异样。
  她寻对原本温柔的黑眼珠变成了左弦右弓的弯月形,十分怪异!
  幼烟忽然转身走开,黑斗篷的边缘在巷子中闪了几闪就不见了。他呆了一阵,认为自己是看错了。弯月形的瞳仁?怎么可能?
  撇开方才携住他的恐惧感,发疯一样在巷子中乱转,然而擅长奇阵术的幼烟只要不想让他找到,他就找不到她的。
  他满脸泪水,嘴巴无声地张了又张,平生第一次痛恨自己无法发声。
  阿步没有放弃,在京城中大街小巷中日夜寻找。这期间相爷府中出了一件大事:从相爷到他的子孙,直系三代十七口人如被恶鬼索魂,陆续自尽身亡,听说死者表情如见厉鬼,十分可怖。
  而阿步无暇关心这些流言八卦,一门心思寻找幼烟。找到绝望的时候,失落无比地拐进一条小巷。这条巷子深处的柴堆曾供他们躲藏了两天两夜,现在柴堆也早就没有了……
  然而他却在原本堆放柴禾的地方看到了身穿斗篷的少女。幼烟没有戴那个大帽子,露出她白皙清秀的面庞,冲着他微笑,轻轻唤了一声:“阿步。”
  她的眼瞳圆润清亮,哪有什么弯月?就说那天是看错了嘛!
  他猛地冲上去抓住她的斗篷角,一屁股坐在地上无声地哭起来,就像一个怨恨家人抛弃的小孩。幼烟也流泪了,紧紧抱着他安慰:“阿步不哭。你不要恨我,那些人监视着我,我不敢跟你见面。”
  幼烟拍着少年的背让他的抽噎慢慢平息,告诉他这些年她过得还好,没受什么苦,让他放心。阿步死死抓着她的袖子看着她,急迫的眼神不需要语言也把意思表达的清清楚楚:幼烟姐姐不要再离开我了!
  她的嘴角浮起无奈的一丝笑,将左肩衣领往下拉了一下,露出一截清瘦的肩膀。阿步把她视作姐姐,不觉得有男女之讳,看到她的肩下两寸接近心脏的地方有一个小小伤疤。
  幼烟说:“这里面射入了一枚银星符,取出会死。与它配对的是黑月符,不论我跑到天涯海角,他们都能凭星月二符之间的感应找到我的所在。所以啊,我必须跟他们走的,不能留下陪你。”
  阿步不知道“他们”指的是谁,只急得掉泪。
  幼烟忽然侧耳,似乎听到了什么动静。她低声对阿步说:“以后不要做小偷了,听银山的,找个正经活计干。”
  他心说即使他不想当小偷,黄老皮也不放过他呀。
  幼烟又说了一句:“要照顾好自己。”就将他往暗影中一推,自己起身走到小巷亮处。
  黑斗篷的人从半空无声落下,如一只阴气森森的夜蝠,被帽子遮去一半的冷酷的脸对着幼烟,腰间挂着一枚弯月般的黑色坠子。幼烟轻叹一声,朝他走过去,如同走向不可抗拒的厄运。
  暗影中突然冲出少年,直直朝着斗篷人撞了过去!
  斗篷人不着痕迹地避过,阿步摔倒在地上。斗篷人带着满身杀意,抬起右手对准他的脸,一条青绿小蛇顺袖而出,绕在他的手指之间,小脑袋冲着阿步一张,露出尖锐的小牙!幼烟急忙拉住他,求道:“魑长老,别杀他,您放过他,我跟你走。”
  这时阿步才知道这个人叫魑长老。
  斗篷人似乎犹豫了一下,帽沿下冰冷的目光落在少年身上。他应该认出了阿步——三年前跟幼烟在一起的那个男孩。他铁钳一般的大手握上幼烟纤细的手臂,如夜蝠展翅轻松跃起,消失在一座座房屋后。
  这个怪人,又一次从阿步面前带走了他的幼烟姐姐。
  阿步流着泪爬起来,突然意识到手心火烫,烫得他把手中握的东西丢了出去,又急忙捡起来。是原本挂在斗篷人腰间的黑月符,他撞过去时顺下来的,幼烟说过“他们”凭这个东西可以找到她。
  手中的黑月的热度在下降,很快不那么烫了。阿步意识到它与幼烟身中那个“银星符”的感应是以热度来表示距离,热度下降说明幼烟离此地越来越远了。他赶忙爬起来沿着他们离开的方向追去,却无法准确判断路线,黑月符越来越凉,心中越来越绝望。


第101章 遭报应有老黄皮
  是捕头银山。
  阿步拼命挣扎起来,最后还狠狠咬了银山的手一口,趁他吃痛松手,不管身后的怒骂声,拔腿跑走了。
  然而终于还是没追上,手中铁符变得冰冷了,再也感应不到幼烟的讯息。但是这次他没有再放弃,而是当夜就出了京城。一个身手麻利的偷儿混出城并非难事。
  天亮之后,相爷府的人来报官说丢了一枚火焰珠。前几天相爷家十七口奇异自尽的案子尚未破,相府虽然被封,但府中闹鬼的传闻正盛,府里的人或走或避,官府派去蹲守的衙役晚上都只把着大门,不敢往里去,大概是给小偷创造了可乘之机。
  但偏偏有留守家丁与小偷撞了个正面,虽让他跑了,却看清了样貌。
  绘师按家丁的描述把小偷的样貌画出来时,银山的脸色发白了。旁边的同僚拍了他一下:“哎,银山,这不是你常盯的那个小哑巴惯偷吗?叫什么来着……阿步是吗?”
  银山的脸由白转青,“咔”地握紧腰刀前去请命,誓要亲手抓住这个臭小子!
  一边走一边咬着牙根低声骂:“不知死活的东西……窃取相府重宝,这是死罪啊……浑蛋……如果让我抓到你,如果……”
  如果他抓到阿步,然后呢?把他送起死牢,押上断头台吗?
  银山整颗心都颤抖起来。
  不论如何,不能让别人先一步抓到阿步。请命之后,他先去小贼们常住的窝那里搜索,却撞见数个小贼从那个破屋子里惊叫着往外跑。他揪住一个问:“出什么事了?”
  那孩子哆哆嗦嗦指着屋子:“死……死了!”
  他脸色一变,冲进屋中,饶是他见过许多凶案现场,里面的惨状也令他不寒而栗。
  一个破布偶一般的人倒在墙角,从头到脚到是血,地上也是大片血泊。手脚以奇怪的角度拧巴着,显然四肢都断掉了,而且是生生拧断、折断的,白色骨茬从关节刺出。那人的脸更加可怕,两眼眶已成血洞,带着筋络的眼珠滚落在脚边。鼻子没有了,而疑似割去鼻子的刀丢在不远处。大张的嘴里也是血肉模糊,喉咙里还在不断向外淌着紫黑的血。
  他半天才认出那是老黄皮。
  更令他想不到的是,经过勘察,老黄皮的死因竟是自杀。
  被吓破胆的小贼们前言不搭后语的说了事情经过:老黄皮像往常一样,午饭后喝着一碗茶叶沫子冲出的大碗茶,毫无征兆的突然发疯,拼命自残,先是灌下哑药,又拿刀割掉自己鼻子,用手指活生生挖出自己双眼,以不可思议的力量掰断了自己的双腿,右手拧断左臂,右臂是用力砸在锅台上砸折的!这个过程他似乎非常痛苦和恐惧,却因为先灌了哑药发不出声音。
  据说他自残的动作毫不含糊,无比干脆又无比残忍地虐杀了自己!
  难免让人想到,这个老黄皮曾把同样的手法把他拐来的小儿弄残,让他们成为乞儿或小偷。如今这些手段似乎还回了他自己身上。
  这是报应吗?报应的方式竟如此恐怖。
  参加审案的人面面相觑,均是想起了几天前中邪一样自杀了十七口人的相爷府。而且这个老黄皮自杀的方式比相府那些人更惨更怪异。
  一边是个老拍花子,一边是富贵无边的相爷府,二者之间能有什么关系?
  他们匆匆以自杀结案,不愿再粘染这妖邪气的案子。
  银山却总觉得此案与阿步有关,感觉阿步正在走向诡异又危险的方向,心中如火烧燎。
  他很快查出阿步已出京城。没做任何准备,银山就踏上了追捕阿步的征程。
  的确是阿步盗窃了相府的“红宝珠”。偷到手时,他才发现这个珠子大若婴儿拳头,焰光流转,被冰冷坚固的玄冰封住,一看就是价值连城的罕世珍宝,偷了这个东西大概是要被砍头的。
  但他毫不犹豫地将它打进包裹,背在背上翻墙而出,其间还撞上一个家丁,险些被抓住,好在有惊无险。之所以不惜犯下死罪,是为了幼烟。他记得幼烟曾告诉银山,她第一次被囚禁相府,是因为企图盗窃红宝珠被抓住囚禁。于是他就猜测是“黑斗篷”指使她去做这件事的,就像老黄皮指使他去偷行人的钱袋一样。

当前:第81/145页

提示: 双击屏幕进入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