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天子(重生)》作者:奚月宴》第39/81页


  “这把刀,是给你防身的,还有,那个女人,我会尽快处置,你就安心待嫁,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这两日,水青青一直既兴奋又不安,整日整夜地做噩梦,只要一闭上眼睛,就能看见一只八尺恶鬼,手里拿着毒药,往她的眼睛里撒东西。她总是半夜尖叫,把全家人折腾得人仰马翻,等要她说出所以然来,她又莫名地不知如何描述,便叫寨主夫人有些担忧,故有此举动。
  裴稹要“娶水青青为妻”的消息,很快传遍了连云寨,自然也有风言风语落在了王萱耳中,只是她始终不愿相信,裴稹那样的人,会甘心受人胁迫,为了活命而娶一个他不喜欢的人。
  显而易见,他是为了王萱的安危,才委曲求全。
  王萱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又酸又涩,呆呆地望着裴稹,双目无神,眼中已经失去了光彩。
  “你这般望着我做什么?怎么,不舒服了么?先把这碗粥吃了,好好休息。”裴稹将一碗热粥吹凉,放在她面前。
  “先生……”王萱吞吞吐吐的,就是问不出来,只好迂回试探道:“今日敏敏对我说,寨子里要办喜事了。”
  裴稹勾唇一笑,立马明白了她的意思,道:“是啊,你夫君我要纳妾了。”
  王萱一怔,那双黑黝黝的眼珠子瞪着他,朱唇如血,咬住唇角,呐呐地说:“先生又拿我寻开心。”
  “我可从来没骗过你,”裴稹拍了拍她的脑袋,温柔拭去她眼角泪水,“早些睡吧,过两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你可是我裴稹的夫人。”
  王萱被他的动作搅乱了心绪,忽然觉得有些不对,蓦地明白了什么,压低声音做贼似的说:“裴大人,你又想要做什么?”
  裴稹“啧啧”两声,并不说话,见她不吃,就偷偷舀了一勺放进嘴里。王萱坐在那里毫无察觉,只觉面前似乎有了些光亮,灯影幢幢的,看不太清面前的东西,但裴稹偷吃她的粥,又把勺子放碗里的动作让她心跳加快了几瞬。
  他,这是什么意思?
  裴稹嘴边沾了一滴水渍,他自己没发现,闪闪发亮的唇角却引起了刚刚有些复明迹象的王萱的注意。她伸出手去,素白的手指落在他的唇角,轻轻拭去了他嘴角的水迹。
  她那缱绻迷人的双眼,似说还休,仿佛是一个无底的黑洞,勾着他沉沦,沉沦,直至深渊的最底层,就算是死亡的最后一刻,眼前还是巧笑倩兮的她。
  暧昧不清的气流在房间里涌动,正要情动难以自抑时,敏敏突然推门而入,推着裴稹就要往外走,一边推还一边骂:“你这个大骗子!你辜负了九娘阿姊!你不配站在这里!”
  裴稹无奈地摇摇头,顺着她的脚步走了出去,在外头转了一圈,才回到房间呼呼大睡。
  如此过了两日,所有寨主和走得动道的巫山山贼都来了,水家也已准备停当,预备举行婚事。裴稹穿着婚服,大红色更显得他容色俊美,举世无双,让人惊叹连连。同龄的女孩子们都嫉妒水青青嫉妒得要死,可转念一想,夫君生得再好看有什么用?自己的眼盲了,不就再也看不见了么?
  王萱坐在黄家房间里,依稀听得见外头吹吹打打,好不热闹,也看得见林惊鸟飞,雾岚蔓延到脚底,三步开外见不着人。
  黄珧医术高明,她的眼睛已经开始能看见了,就是还有些朦朦胧胧的,看不真切,柳师宜瞧了瞧,说是正常情况,还道她运气好,脑中瘀血散得很快。
  她忽然起了玩心,不让柳师宜把自己眼睛看得见了的事情告诉裴稹,这两天依然如故,丝毫没有露馅,裴稹半点不曾发觉,一大清早就出了门,要去“成亲”。
  王萱狡黠一笑,手中正在编着一只草鹤,等着裴稹回家,看见她好了,肯定大吃一惊。也正是由于太过投入,她竟然没注意到,柳师宜带着敏敏去河边洗衣服,黄珧和黄凌一早就去了水家做客,整个黄家就剩下了她一个人。
  “笃笃――”柴门被人敲响。
  另一头,裴稹已连喝了几杯酒,脸色通红,一双眼迷迷瞪瞪的,被人搀扶着入了洞房。水雄虽然对外说是裴稹娶水青青为妻,但他心中还存着一丝世俗道德的约束,既然裴稹已有妻子,强逼他纳妾已经是不义之举,若以妾为妻,岂不是更乱了纲常伦理,对不起天地祖宗?故而两人并未拜堂,水青青一直坐在闺房中,等着裴稹的到来。
  红烛高烧,烟气袅袅,美酒斗十,觥筹交错间,所有人都红着脖子,面上一片不正常的潮红色,还在推杯换盏,连那不会喝酒的,也忍不住喝了几杯。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水青青喜出望外,却也不得不忍着相思,矜持地坐在床边,只听见裴稹吩咐所有人离开,去前头饮酒作乐,自己踉踉跄跄地走进了屋子。
  “夫君――”水青青见裴稹没动静,于是含羞带怯,呼唤裴稹。
  “闭嘴。”裴稹揉了揉眉心,这山村中的浊酒,真是辣喉,才三两杯,就让他极为不适,喉咙里痒得像是千百只老鼠在不停地挠。
  水青青一愣,没想到他对自己如此态度,手颤抖着,往枕头下摸去,摸到匕首,顿时安心不少,心愿已成,她的嚣张气焰又冒了出来,道:“裴中行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既然娶了我,绝不允许你再如此轻贱我,我阿耶可是连云寨寨主,巫山地界的二当家,我与你成亲,那是看得起你!”
  “哦?是么?”裴稹淡然一瞥,瞧见她手底下的动作,便知她又要搞出幺蛾子来,这种张狂无忌,做事从来不经脑子的人,他都不屑一顾,根本连做他对手的资格都没有。
  “裴中行,你过来!你要是不过来,你那个瞎眼夫人,就会立马死无全尸,被山中野狼分食!我保管你连她的一根头发丝儿都找不着!”
  “你还是先想想自己的阿耶吧。”裴稹看她可怜,提醒了一句,“你现在是不是浑身绵软,提不起劲?我告诉你,全村全寨的人,都同你一模一样,死无全尸的,断然不会是我的夫人。还有,你已经受过一次教训,为何还是执迷不悟呢?”
  欺负了王萱的人,裴稹可不管对方是不是女人,一律按死人处置。
  水青青听了他的话,大惊失色,掀开盖头就要站起来,跑出去报信,可她四肢无力,头脑虚乏,竟然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她眼睛又看不见,更是像只无头苍蝇一般,只能在地上爬来爬去。
  忽然,她想起了什么,泣下血泪,撕心裂肺地喊道:“是你害了我!”
  “是又如何?把东西交出来。”裴稹傲然而立,双手负于身后,一脚踹在她心窝上。


第49章 善男信女
  王萱循声望去, 大门被拍得震天响,一丝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可这院子里毫无遮蔽,她逃无可逃。
  昨夜三更,她正在睡觉, 忽然裴稹把她摇醒,她正要开口问他何事,却被他捂住了嘴。
  裴稹悄声说:“我一直不愿你担心,所以不肯告诉你当下情状, 但既然你我共同流落此地, 也算是相依为命,隐瞒你反而会害了你。我早已让度厄出去送信,佯作答应纳水青青为妾, 只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 你千万不要误会。”
  王萱被他捂住嘴, 两人又靠得极近,呼吸相闻,裴稹的鼻尖眼看就要碰到她的脸颊,耳朵开始发烧,身子尽力往旁边躲, 一双眼睛扑闪扑闪地望着他。
  她乖巧地点了点头, 以眼示意,让裴稹放开自己。
  裴稹没有动,又道:“明日宋天星他们就会上山剿匪, 你待在家中,千万不要出去,不论是谁来,都不要开门,乖乖等着我,嗯?”
  她又点点头,忽然觉得裴稹紧张兮兮的样子格外可爱。
  “我纳水青青,绝对不是真心的,而且也不会成功,你千万不要误会――”他又强调了一遍,“我会帮你把玉佩拿回来,等着我。”
  “好。”王萱喉头微动,他却已松开了手,叹了口气,眼底有些纠结和不舍,抬脚打算离开,忽而再次回头,问道:“如果你是我,会如何应对?”
  假若王萱没有眼疾,他们又没有遇上黄珧一家人,就算遇到山匪刁难,他也有信心带着她突出重围,但既要保住黄珧一家,又不能让她受丁点伤害,裴稹只能如此。
  “先生,我也会与你一样。”王萱微笑着,轻声道。
  她虽不是修道之人,但王朗与王莼都是居士,日常耳濡目染,颇有些老庄飘然出尘、无欲无为的脾性,她并不会拘泥于外物,更不会在乎他人的眼光和看法,裴稹是为了救她,如果王萱因此而看不起他,那是忘恩负义。
  裴稹只觉如沐春风,心中的枷锁一朝打开,神思如上九霄,轻松了许多。
  王萱眼见他偷偷溜了出去,自己躺了下来,用被子捂住了脸,想了一会儿,只觉脸上火辣辣的,许久都不能平复下来。
  想到裴稹的吩咐,王萱连忙用东西将大门抵住,但外面的人不依不饶,已经开始踢门,王萱耳尖,似乎听到了女人低声唾骂的声音。
  “贼妇人,竟然如此精明!瞎眼婆子,让我抓到你,要你不得好死!”
  王萱听着这声音,似乎很像前两日来送请柬给柳师宜的寨主夫人,茅塞顿开,明白了她的来意。既然只有一人,王萱便不那么害怕了,环顾四周,忽然计上心头。
  她跑到厨房,取出柳师宜储藏的猪油,抹在正屋前的台阶上,又在柴门后放了两瓢水,只要有人推开门,就会打破水瓢,溅得满脚都是。
  寨主夫人毕竟是山匪出身,平日农活也没少做,自然比王萱力气更大,很快就推开了柴门,只是她没想到,门后竟然有两个水瓢,弄得她湿了半幅衣裙和整双鞋子。
  她气急败坏,恨不得立刻将王萱找出来,剥皮抽筋,将她那张美人皮撕了去。
  想当年,她怀着水青青的时候,水雄从山下抢了个美貌妇人上来,那妇人还怀着孩子,水雄就要强迫她,孩子不慎流了,妇人却毫不在意,直道自己与丈夫两厢怨怼,彼此不合,如今那男人死了,她又失身于水雄,孩子流掉,那是皆大欢喜的事。水雄被妇人迷得晕头转向,竟然不说纳妾,要娶妇人为二夫人,与她平起平坐。
  她自然不肯答应,闹了许久,动了胎气,生下来天生不足的水青青,三天两头地病,她更是揪心,恨透了那个女人!天底下所有的美貌妇人,都是毒蝎心肠,都是薄情寡义之人!
  没想到,一朝洞房,那妇人竟然趁水雄喝醉了酒,拿出金钗要刺他,到底是女人,手上没有力气,水雄高大有力,很快将她制住,打得她半死不活。后来,妇人竟临死暴起,又掏出来另一根金钗,刺向了水雄的命根子,弄得他从此再不能生育。
  寨主夫人心中很是畅快,他这是因果报应,罪有应得。更何况,既然他不能生,那青青就是他唯一的孩子,自然会备受宠爱。水青青就是她的命,只要为了青青,她什么事都肯做!
  她如此想着,迫不及待地奔向正屋,两眼发直,显然已经被伤痛往事激得癫狂了,完全失去了理智。
  为了水青青的婚事,她穿了一双新鞋,鞋底本就光滑无比,又被弄湿了,踩在门前的猪油上,“砰”地一声就滑倒了,头部磕在高高的门槛上,鲜血淋漓,连叫都没来得及叫一声,便歪了头昏倒过去。
  王萱怕她醒过来,连忙拿了绳子,将她五花大绑,又怕人突然来找黄大夫看病,就把她藏在了床底下。
  恐怕寨主夫人怎么也想不到,一个“瞎子”竟然如此狡猾,裴稹也不会想到,王萱竟然有这样的勇气和智计,更想不到的,应该是卢嬷嬷她们吧。整个京都的人都以为她斯文大方,谦和有礼,善良得连一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谁能想得到,她能如此不拘身份地位,用这等不入流的小伎俩“欺负”一个山野妇人。
  所谓的“月宫嫦娥”,只是他人看到她的皮相,自己脑海中想象出来的,她可从来没说过,自己是什么善男信女。她若是善良可欺,五公主就不会屡屡被她怼得话都说不出来,还连吃暗亏,不敢再来欺负她和元稚。
  论这一点,她倒是和裴稹十分相像,外表看着单纯无害,里头却是黑心馅的。
  裴稹踹了水青青一脚后,她一口鲜血吐了出来,蜷缩在床边连声求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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