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天子(重生)》作者:奚月宴》第40/81页
“东西放在哪?”
“在……在,梳妆台的第三格首饰盒里。”
裴稹低头去翻找,一时不察,身后的水青青露出狰狞的表情,翻手从枕头底下拔出匕首,大叫着“去死吧”,向裴稹扑来。
电光火石间,裴稹抓起一支双头步摇,甩了出去,水青青还没碰到他的衣袖,眉心便多了一支步摇,“咚”地一声倒了下来。
血液飞溅,落在裴稹眼眉之上,他眼中尽是无法控制的戾气,手中加快翻找,很快便寻到了王萱的定名玉佩。裴稹摸着温润的玉佩,那上面似乎还有王萱皮肤的细腻和身上的淡淡香气,他的心瞬间定下,血红色的眼睛也慢慢褪去了戾气。
一个黑衣人从窗台飞身而入,跪倒在裴稹面前,他拉下面上的黑巾,原来正是千金楼总管赵元。赵元拱手谢罪:“属下来迟,请楼主恕罪。”
“无妨,”裴稹捏着帕子,神色淡淡的,若无其事地擦着脸上的血迹,“刺杀一事,查得如何了?”
“属下已经查到,刺客乃崔邺所派,董丞也有份,目的是为了阻止楼主奉旨清收清河崔氏田地。”
“简直毫无新意,崔邺也就这点本事了。继续去查,另外,提前出动天权、玉衡二部,按‘夜枭’计划行事,不得有失。”
赵元心中咯噔一跳。两年前,裴稹拟定了一份“夜枭”计划,给了天权、玉衡二部的线人一张名单,让他们按照名单上的人名和备注,仔细查探这些人的犯罪记录。名单上的人,起首便是京兆戍卫营龙骧将军崔邺,底下全是崔氏派系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后面的备注更让人毛骨悚然,或是工程贪腐,或是侵占田地,或是子女无德杀人放火,几乎都是连风声都没有冒出来过的隐秘之事。
天枢宫的人见了这份名单,更是后背发寒,他们手中有许多这样的信息,可名单上有些事,就连他们也是不知道的,待按了线索去查,果然牵出无数罪案,如果公布出去,半个朝堂都要被清洗下来。
可怜他们天枢宫,原本与朝廷的人井水不犯河水,过得很是轻松懒散。自从裴稹来了,事事与朝廷作对,还弄了这么个“夜枭”计划,天权和玉衡两部的人叫苦连天,却惮于他手中的天枢宫令信,不得不从。
这件事,让所有人对裴稹更加忌惮,就算是不服他的统制,也不敢表露在面上,有人说,他是地狱恶鬼,清楚世间之人所有罪恶,只要他动动手指,就会将你做过的亏心事全都抖落出来。
“夜枭”计划是专为清河崔氏所制定,崔邺首当其冲,原计划会在一年之后全面启动,不知何故,裴稹竟然将其提前了,难不成就为了这次的刺杀赌气?
裴稹刚要把帕子收进袖袋,忽然看见身上碍眼的红衣,想起来这是一件晦气的衣服,连忙脱下扔在了地上。过了一会儿,又觉得这件衣服简直是罪孽,只要看一眼就会恶心得要死,便取了火折子,将衣服烧了。
赵元偷眼去看裴稹,火光中他面无表情,便默默起来了,脚下踢到水青青的尸体,随口问了一句:“这具尸体如何处置?”
“哦?”裴稹挑高了声调,好像对赵元多了几分赏识,“拖出去化了。”
赵元冷汗涔涔,没想到一时多嘴,揽了一个又脏又累的差事,苦着脸把水青青的尸体拖了出去。不一会儿,外头便传来了浓重的臭味,就算是隔得极远,那种令人作呕的味道也挥之不去,只要闻过一次,保管叫你三天食不下咽。
死无全尸的,还不知道是谁呢。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不是无脑甜心,我觉得正当防卫没什么问题,比较讨厌什么男主来迟一步让女主受伤,我不会让女主再受苦,自力更生多好。前面第一次被绑架,大家应该看得出来,男女主都是白切黑~
第50章 离经叛道
裴稹推开门, 便已闻到空气中丝丝缕缕的血腥气,心中一紧, 低头看见台阶上的血迹,脸色煞白。
“皎皎!”裴稹急切地喊着王萱的名字,向屋里奔去。
王萱已听见他进门的声音, 心中巨石落下,正要推开藏身之处的柜门,却听见床底下寨主夫人的呻.吟声,裴稹以为是她, 便走了过去, 却看见满头是血的寨主夫人。两人视线交汇,思忖着两人如今的处境,裴稹无所谓再打晕一个受了伤的妇人, 寨主夫人则喜出望外, 以为裴稹是听了水青青的话, 出来找迟迟不归的她回去吃席,但她又要解释自己为什么在黄家,以及屋内为何没有他那瞎眼夫人的踪迹。本有些愚笨的她,突然灵光一闪,计上心头。
“女婿啊!”寨主夫人哭喊着, 扑上来抓住裴稹的袖角, “方才我来请你夫人去喝妾礼茶,没想到一进门就看见你的夫人被两个黑衣人抓走了,他们……他们还把我打伤了!”
裴稹脸色一沉, 他传信的时候就让赵元优先到黄家保护王萱,以防她出意外,没想到赵元这个蠢货竟然不听号令,先去找了他,让王萱被人抓走了。
王萱听着两人对话,从柜门缝往外看去,寨主夫人低着头假装痛哭,裴稹的脸正对着她,脸上的阴沉厉色简直骇人,好似周身三尺都凝上了冰霜。她忽然有些迟疑,停下了推门的手,想看看裴稹会如何应对。
“确定是两个黑衣人?身高几尺?有无武器?是否蒙面?往哪个方向去了?!”裴稹一连串发问,已经把寨主夫人问懵了,再加上他浑身戾气,整个人沉入深渊一般,谁还敢触他的眉头。
“是……八尺……”寨主夫人抖如筛糠,支支吾吾的,不敢直视他。
“还骗我?”裴稹冷声道,甩掉她扯着自己衣袖的手,“你来这里,是想杀害我夫人,为你女儿铺路?说,你到底有没有见到她?!”
“我女儿……对……对,青青呢?贤婿,青青呢?你们成亲,你怎能把她独个儿抛下?!”寨主夫人一想起水青青,便硬气起来,甚至还敢质问裴稹。
裴稹懒得再与她纠缠,想来王萱是打伤了这妇人,惊慌失措之下,跑丢了踪迹,他正要去找,那寨主夫人却不依不饶,拉着他不肯放他离开,喊着:“你这个天杀的贼人!你杀了青青!你不得好死!我诅咒你,夫人子女死绝,孤独终老!”
两相撕扯之下,裴稹无可忍受,一掌将她拍远,她的身体飞出去,撞到桌案上摆放的瓷器,再无声息。瓷瓶打碎,清脆的响声引来了两个黑衣人,跪倒在他面前。
“楼主,属下――”
“出去!”裴稹看见这两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们不明内情,不知道寨主夫人心存歹意,在她进门的时候没有阻拦,而王萱,显然也没有离开过这间屋子,否则,这两人不会到现在才露面。
门口台阶的血迹,两个破碎的葫芦瓢,略嫌湿滑的正屋台阶,还有寨主夫人额头的伤口,显然都是王萱的杰作。
裴稹都要被她的狡猾气笑了,也被自己的愚蠢气笑了。
他回身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冷茶,村中的浊酒实在剐嗓子,他吼了这么几句,已经受不住了。
柜门“吱呀”一响,王萱跻坐在衣服堆里,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望着他,抬头的一霎那,唇角莫名的笑瞬间击中了裴稹的理智,令他完全崩溃。
他费尽心思想要掩藏的自我,怕她恐惧而不敢接受的自我,连自己都会嫌恶的自我,像一条垂死挣扎的鱼上了岸,遇上了炙热的天光,皮肉都烫得发疼。
王萱向他伸出手,软软地唤他:“先生,你回来了,我好怕。”
嘴上说着“好怕”,眼底却没有半分恐惧。
裴稹愣住。
几经人生起落,裴稹的灵魂已有五十多岁,他的心是苍老的,千疮百孔的,他不能容许错误,不能重蹈覆辙,也不能放弃王萱。他像个神明一样,也把自己当做神明一样,自以为玩弄人心,掌控全局,天下尽在股掌之间。只是,他对待情感还是幼稚的,还在用曾经的眼光看待王萱,把她当做一个需要完全呵护的孩子,在她面前,更像是长辈。
王萱则不然,她只有十三岁,对前世所发生的事毫不知情,她的天真单纯,在于情爱,而不在阴谋阳谋。若问她对裴稹是个什么感情,她也说不清,或许最初是少女的好奇与迷惑,到今日,却完全变了样,她开始审视裴稹,审视他对自己来由不明的过度关心,也审视自己对他的感情。
“皎皎?”他喉头滚动,咽了一口水。
“我看见了。”
“怕我吗?”
“不怕。”王萱笑着,揉了揉发酸的腿脚,从柜子里走出来,“你也不怕我,你离经叛道,有鸿鹄之志,我又何尝不是表里不一,虚伪至极?”
“不,你不是。”裴稹舒了一口气,握住她的手,神色飞扬,对她说道:“你也想试试‘离经叛道’的滋味么?”
王萱点了点头。裴稹抚了抚她凌乱的鬓发,抽出一张信笺,挥笔写了几句话,让门外的黑衣人进来,交给了他们。两人见王萱已经出现,额上终于不再冒冷汗,害怕裴稹的处罚了。
“稍后宋天星带兵前来剿匪,你们把这封信交给他,让他照旧带队,将王氏之人安全到琅琊。至于我们的下落――就说我为避开刺杀,打算微服出行,会亲自送嘉宁县主回家,可能迟些日子。还有,把黄珧一家带到琅琊安置,不许他们轻举妄动。”他又从怀里取出一枚指头大小的铜印,这是他明面上对外的私印,宋天星和那群傻御史见了,都要听从命令。
王萱一直乖巧地坐在他身边,不动声色。寨中的婚宴从傍晚开始,如今已经月上中天,皎洁的月光洒在她的眉眼之间,愈发让她仙气渺渺,不似人间女子。
裴稹在屋里找了一遍,拿了些能用的东西打包起来,复又牵起王萱的手,骑上手下带来的黑马,扬鞭催马,于月下烟尘中消失无踪。
宋天星带着官府的差役上山来的时候,只见满院昏迷不醒的山匪,三十三个寨主被赵元捆得严严实实,系在篱笆墙外。他们三个换了普通衣服,拿着裴稹的亲笔书信,自言是他的手下。
“我家女郎呢?裴大人呢?”倚翠心急,一定要跟着宋天星上山来接王萱。
宋天星瞧了她一眼,不由叹了口气,道:“不知为何,裴大人竟然私自把县主带走了。”
倚翠愣住,不敢置信,又确定了一遍:“你说,裴大人把我家县主带走了?”
“是的,信上说是为避开刺杀,可能是在与我们会合之前,又遭遇了什么,但裴大人既然能够留信,还留下人手与我们交接,想来没什么危险。”
“那就好。”倚翠松了一口气,忽然又觉得不太对,裴大人负有监察职责,为何非要带着她们县主乱跑?要知道,在此之前,县主连京都都没出去过,出城门去郊外游玩,也是近几年的事,她天生体弱,怎么能跟着裴大人餐风露宿,流浪街头?
莫不是――私奔?
她甩了甩头,把这个可怕的想法甩出了脑海,只是回去还要和严厉的卢嬷嬷交待,她只有暗中吞下泪水,替自家女郎背下这个黑锅。
黄珧听见众人交谈,心中权衡了一下,对裴稹莫名的信任,让他隐瞒了王萱的伤情,没有说出她现在双目失明的事情。这几日,任谁都看得出来裴稹对王萱的心思,只是一个嘴硬,一个目盲,还未挑明。两人好不容易有机会独处,虽然惊险点,但他已经给王萱开过药,估计一两天之内,必定复明,再不然,裴稹记得他的药方,按方抓药,王萱的眼睛也不会有什么妨碍。
卢嬷嬷是见过年轻时的黄珧的,在此处再见,显然吃了一惊。虽然王萱的失踪令她十分焦心,但黄珧师承其父,从前就对王萱的弱症有研究,若能求他为王萱诊治,说不定有朝一日,王萱真能痊愈。
她正要跪下求黄珧为王萱治病,却见黄珧的夫人走上来,一把将她扶住,在她耳边轻声说:“此地人多口杂,不要多说,夫君已与县主商谈过,这次会跟你们一起去到琅琊,为她治病。”
卢嬷嬷眼角滚下一滴热泪,不停地点着头,表示对黄珧的感谢。卷碧觉得蹊跷,但见他们神色如常,直觉感到这一家人与自家县主有关系,便亲亲热热地揽了敏敏上车,拿出各色糕点哄着她。
六月中旬,王氏众人终于在宋天星及赵元的护送下到达琅琊,黄珧一家也见过了王萱的叔祖母郑氏,被安置在祖宅之中环境清幽的院子,日日药材进出,黄珧已经开始钻研如何根治王萱的弱症。
又过了几日,风尘仆仆的王萱,头戴兜帽,身下白马,独自一人出现在了王家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