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称臣》作者:木白苏》第74/84页


  简是之弯起唇角,上前几步便搂住了江稚鱼的腰,沉沉道:“夫人这是吃醋了吗?我不过是奉命行事,为陛下择妃,这有何好醋的?”
  江稚鱼听出他话中的逗弄意味,她当然不会为了这么点小事吃醋,便被他这话惹得有些气,直道:“我哪里有吃醋,不过是在思忖着,该求陛下为你也纳几位侧妃进来,免得我长日无聊,又免得你到时不愿见我……”
  只是这玩笑之语却令简是之顿时肃然起来,薄唇轻启就拦道:“我怎会不愿见你。”
  江稚鱼顿住一瞬,才发觉不能与他开这样的玩笑,刚要出言解释,就听他又沉声道:“况且我绝不会纳妾,我说过的,今生只你一个。”
  江稚鱼见他着实认真严肃,便连忙哄道:“好了好了,我只是随意说笑的,你快些换套衣物去休息吧。”
  只是她这话说完,简是之却并不肯放手,而是又挑眉道:“那便劳烦夫人为我更衣咯。”
  江稚鱼无奈,知晓他又是缠上自己了,便只好叮嘱他轻手轻脚地走进内屋,为他更换了衣物。
  随后便压下声音对他道:“快些休息吧,别将孩子吵醒了。”
  可简是之并没有乖乖听她的话,转而去外面唤了淡竹进来,令她将小郡主抱去了别处,还将换下的那一套衣物丢给了外面的宫人,道:“将这一套都丢了去,王妃不喜欢。”
  江稚鱼眼瞧着淡竹将小郡主抱走,又将内屋的门关上,屋内一下便只剩下他们两人。
  简是之走过来轻轻吻了她的唇,耳鬓厮磨道:“没有夫人在,如何休息?”
  江稚鱼被他吻得脸色涨红,简是之瞧着怀中羞赧不已的人转身将烛灯都熄止了。
  人常言,小别胜新婚,原是这个道理。


第70章 、割地和亲
  “云腾致雨, 露结为霜。金生丽水,玉出昆冈……”
  齐王宫的花苑里, 小郡主身着一件粉嫩单袄, 扎着两个小圆髻,蹦蹦跳跳着诵读千字文。
  细算起,小郡主如今也四岁了, 虽尚未到入学堂的年纪,但奈何这小丫头调皮得紧,开智又比寻常孩子早许多, 简是之终是觉得她常常扰得江稚鱼及齐王宫的宫人婢子们不得安宁, 故而便求了皇帝, 为她择选了老师,教导她启蒙。
  只是江稚鱼常在心内暗自发牢骚, 要说小郡主天生这欢脱性子, 可不正是像极了简是之, 她有时看着小郡主给宫人们捣乱,便像是瞧见了小时候的齐王殿下一般,十足的如出一辙。
  “娘亲娘亲, 这句解作何意啊?”小郡主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望着侧坐在廊下的江稚鱼,奶声奶气问着。
  江稚鱼接过她手中书册瞧了一眼,柔声道:“金生丽水, 玉出昆冈, 是道黄金产于金沙江, 美玉出在昆仑山岗。黄金可驱邪避凶, 玉石乃是结日月精华而成, 故而曾有言, 观祥云, 知山有美玉,而至今时,玉亦常与人为伴,君子无故,玉不去身,便是如此。”
  这些老师还没教过,小郡主自然不懂,但令江稚鱼稍感欣慰的,便是她虽性情与她爹爹相似,但好学之心可是比她那不中用的爹强多了。
  在这一点上,算是遗传了她自幼聪颖的娘亲。
  小郡主伸出两只小圆手抓着那比她脸还大的书册,边翻边问,好似对于任何事情都有浇不灭的好奇,最后还是淡竹和朝贵一起过来哄着抱着才将她送回里屋睡午觉。
  “王妃,太医来请脉了。”淡竹转回院内连忙通传道。
  “请进来吧。”江稚鱼拢了拢衣衫,淡淡答道。
  自当年他们从边塞回宫后,简是之一直忧心着江稚鱼的身子,彼时她刚刚生下小郡主,虚弱得好像经风一吹便要就此消散了一般,是以简是之便立下了这规矩,每日午后请太医来请脉,几年如一日,雷打不动。
  幸而江稚鱼的身体终究恢复得不错,这一两年把脉后也没什么要紧,渐渐的,江稚鱼便觉此事纯属多此一举,但简是之也是执拗,旁的任何事体他都是百依百顺,唯独这一件,他万般坚定决绝,江稚鱼也只得无奈听从。
  只是按着再熟悉不过的顺序诊脉,不过这次太医浓重的双眉却是明显地皱了一下,这可将一旁静立的淡竹吓坏了,连忙就问道:“可是王妃身子有什么不适?”
  太医没立即答她,而是又默默把了一会儿脉,眉头舒展开的一瞬唇角紧着勾了起来,退后一步便直直跪在了江稚鱼面前,喜道:“恭喜王妃,此为喜脉。”
  江稚鱼微微怔了一瞬,面上旋即亦浮出点点笑意,对淡竹道:“命人将许太医送回,再吩咐上下宫人来领赏。”
  “是!”淡竹笑逐颜开,对外面宫人吩咐了几句,齐王宫一下子一派的祥和喜乐。
  “王爷现在何处?”江稚鱼唤来朝贵问道。
  朝贵边龇着牙笑边答:“王爷今晨一大早便去往垂拱殿了,现下还未回来,想来是与陛下及众臣工议事呢。”
  江稚鱼微微颔首,略一思忖,便对淡竹道:“去将膳房做的茶点装上,我们去给王爷送去。”
  她只是想寻个理由,让他第一时间知晓这个喜讯。
  淡竹手脚麻利地将食盒装盖好,又为江稚鱼加了一件外衫,而后便随着她往垂拱殿去。
  却在离开齐王宫不过几步,便正碰见了一玄色身影快步走近,正是简是之。
  “王爷。”淡竹连忙福身行礼,简是之却没理,这倒不像他一贯的作风。
  江稚鱼仔细瞧了瞧,却发觉他面色青灰得吓人,像是刚经历了什么不好的事,一股难名的惊慌顿时在她心中升腾而起。
  “出什么事了?”虽然不过多参知前朝政事,但江稚鱼还是有着超越常人的敏捷,尤其是在这并不太平的时候。
  直直撞上江稚鱼满带急切担忧的眼眸,简是之一时只是叹气,接连的叹气,最后才像是不得不面对一般,沙哑着嗓音无力道:“刚刚前线送来的急报……萧将军,以身许国了。”
  听得这话时,江稚鱼顿时脑中一阵轰鸣,恍惚间竟觉天地都倒转了,还是淡竹上前搀扶了一下,才令她不至于失去支撑而向后倒去。
  默然良久,江稚鱼才强忍着苦涩又问道:“那现下战况如何?萧将军战死的消息可传去萧府了?而后朝廷领军之人又择了谁?”
  这一字一言中,是掩不去的无尽担忧,萧贺是此次与西境抗衡的总将领,如今他身死的消息传出,任谁都知道意味着什么。
  简是之两指深按着眉心,这消息实在太过突然,留给朝廷处理此事的时间已然不多,他与简昀之商议到最后,只余下一个法子了。
  他拉过江稚鱼的手,夕阳下他狭长的身影遮盖住了她的,虽然此刻无边暖光如浮金般洒落,但两只紧握的手,却是寒凉无比。
  “陛下已经传令下去,为他立了衣冠冢,以国丧之仪厚葬,至于战局,怕是需破万难才能有转机了……”
  又是重重的一声叹息,简是之仰头望着夕阳最终落下的地方,道:“朝廷会撤兵,陛下派遣使臣前去求和,至于求和的条件,我们怕是没什么选择的余地。”
  “这是朝廷的决议,亦是天下万万百姓的决议,这场仗打得太久太苦了……我们终是败了。”
  江稚鱼偏过头,迎着最后一抹余晖,清晰瞧见有几滴泪珠滑过他脸侧,然后坠落、飘散。
  而后几日,简是之并没什么气恼愤慨,亦没什么哀戚惊忧,他只是静静的,将自己一整日一整日关在皇家祠堂里,不许任何人靠近,连着三日水米未进,却是谁也不能将他劝出来。
  最后江稚鱼便下令由着他去,她知晓他在等什么,更想得到每每深夜静默之时,他是如何一遍遍在列祖列宗面前无言忏悔。
  他着实太痛苦,他着实不得解脱。
  终于在使臣回朝那日,他将自己从那心牢里放了出来,未待整装,第一时间便冲到垂拱殿去问询。
  黄金白银丝绸茶叶这一类条件自不必说,只是仍有两件可算作耻辱,一是将西部三省割让,二是每隔三年送公主或适龄皇室女子前去和亲。其上所列种种条件一件不落地应下,西境王才同意暂时退兵,使两国百姓得以安息休整。
  只是割地和亲,又如何容易?
  祖上一辈辈辛苦打下的江山,儿孙后代竟要拱手送人,甚至还要牺牲女子的幸福来保得他们一群男人的安然,这是何等的窝囊与讽刺!
  那一夜,简是之与简昀之在垂拱殿冰凉的地上坐了一整夜,烛火燃尽了便是无边的黑暗席卷而来,见不到一丝光亮,更找不到半点出路。
  一整晚,简是之熬干了心血,如风中残烛,而简昀之,白了头。
  天色将亮之时,简是之双手撑着地勉强站起,走至简昀之身边,就如寻常人家的兄弟一般轻轻拍了他的肩,更如曾经许多次先皇对他做过的那样。
  他咽了咽已然干涩如刀割的喉咙,才令自己得以发出声音:“为了大梁的百姓,这场仗不能再打了。”
  简昀之脸埋在双手里,深深吸入一口气,颓然道:“我知晓的。”
  他们二人都心知肚明,西境开出的条件虽然过分,但他们根本没能力拒绝,而这一晚,不过是在一遍接着一遍劝说自己,接受它。
  两相沉默良久,简是之忽而舒展了眉目,语气似也活泛了些,缓缓道:“牺牲女人保卫家国这事,我实在做不出,左右西境不过是要个牢固的保障……那便送我去吧,我去做那个质子。”
  听他说完这话,简昀之猛然抬起头,有些不可置信地盯着他,干动了动嘴,却实在说不出任何话来。
  简是之勉力硬挤出一个笑,道:“这是目下我所能想到的,最好的法子,我是当朝唯一的亲王,送我去做质子,定然比旁人更令西境放心,况且我一个人大男人,比起皇室那些娇嫩的女子,更能承受境外的风霜,于你我而言,也更能安心。”
  简昀之即刻驳他:“是你安心,朕如何能够?西境仇视朝廷已久,你若去做质子,屈辱摧残自然少不了,甚至……连自身性命都未必保得住……”
  “所以我更要去!”简是之接道:“以我一人性命换那些女子的命,岂不是很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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