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衣欲换更添香》作者:尼莫点1》第17/94页
第26章
我只笃定地凝着碧秀的眼睛。听到消息,她顿时哑然无措,六神无主,没有一丝重获自由的喜悦。倒是许嬷嬷提醒了句“还不快谢恩?”,碧秀 才忙跪直了叩谢。
这世上,一些寒苦人家出生的,口食难肚,为生活所迫,才签了卖身契。契在谁手上,她的命就不得不拴在那人手里,常常身不由己。也不怪她为自己谋求出路的吃相那么难看。若给了她自由身,她识趣领情地找个寻常百姓嫁了,也不枉我一番好心。
可我的仁至义尽,并没有换来她的感恩戴德,只听她颤着哭腔,欲求不满道,“夫人,您就算给了我自由身,我一个女儿家也无处可去啊。不若您先把卖身契给我,再叫我留在您身边,做个雇佣的也好啊……”
说白了,签了卖身契的丫头,为奴为娼都不是自己说了算的。而雇佣的下人,就像是临工,干活领月例,身份也自由。
许嬷嬷终于忍无可忍,只对着那假哭的丫鬟道:“夫人大慈大悲,与人为善,许了你自由身,你竟然还不知足,如此恬不知耻、死皮赖脸.......”
我心里暗叹一口气,果然我就不适合做好人,每每难得施恩他人,没收到黄雀衔环的回报就算了,偏偏都是些背恩负义之人。苏太妃对我过河抽板,这丫头在我这儿又得陇望蜀,贪猥无厌。
我起身,抖了抖衣袖,居高临下,说话温和带刺,恩威并重,“买你的时候并非我亲自经手,所以不知你底细和过往。这牙婆为了卖个好价钱,也没跟驿丞说实话。我不收容你,是因为我不喜不安分的丫头。你之前是怎么被前主人家打发走的,你心底有数。就算是我误会你了,如今你确实老实本分、改过自新,没有多余的心眼,我也奉行‘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道理,你懂吗?我是怕自己错判了你的秉性为人,所以才将这份卖身契还给你处理,就当是为我的小人之心赔罪了。”
碧秀这才彻底无话可说,只纳纳为自己辩解几句,就灰头土脸地拿着卖身契走人了。
没多久,刘清慰就带着四位镖师回到了驿馆。这三女一男,都是行镖多年走南闯北,武艺高强的。
他们一一作了介绍,镖头李流风,其余三位女镖师分别是回雪、轻云、蔽月。几人师出同门,均是蜀道客。
这是江湖上有名的门派,盘桓在西南一带。蜀道客,顾名思义,常往来于崇峻巍峨的巴蜀险要,不畏连峰绝壁之险。这个门派之所以闻名遐迩,靠的不是什么功夫秘籍,而是每年都源源不断地给各地马帮镖局输送的走镖人才。曾因祖师爷一句“凡是蜀道客,再难走的路也能送。没有路就自己走一条出来。”而声名鹊起……
(您还别笑人家蜀道客本质上是物流运输专业的。)再潇洒豪情的江湖儿女也得吃饭营生啊,哪怕是名气再大的嵩山武当峨眉也不例外。占山为王、置产业、收学徒教武功、领取朝廷救济金,这些都是维持生计的方式……
想到接下来将要与眼前的四位镖师结伴而行,我也真诚和婉,“曾有幸拜读过《洛神赋》,上面说,‘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想必四位的名字都是取自这首辞赋吧。”
见我能引经据典,将东汉陈思王的文章信手拈来,几人不由得高看了我几眼。他们行镖多年,常与三教九流、草木莽夫打交道,鲜少有人因他们四人的名字道出《洛神赋》来。那大师姐李轻云有些惊喜道,“夫人您腹有诗书,一望而知。轻云蔽月,流风回雪,确实是咱们蜀道客的祖师爷还在世时替我们几个徒孙取的名。”
“轻云师姐谬赞了,我学识不深,刚刚好读过《洛神赋》罢了。”
晌午还没到,许嬷嬷就招呼着几位镖师去外面的酒楼用饭了。
房内只剩夫妻二人,刘清慰搂住我,喃喃地说着不舍。这几日,他辛劳处理皇上指派的差事,好不容易空闲了也得忙着为我安排回京事宜。我心疼他的操劳不易,只好强自按捺住窥看天子容貌的渴望。
明明就那么临门一脚、近在咫尺的事儿……
“等会儿用过午饭,我先送你出城...”
“会不会耽误你的公事儿?你身为皇上的近身侍卫,总为了私事儿不在皇上跟前……我怕皇上会降罪于你。”
“皇上宽厚,知我这样也是情有可原,并没有责怪之意。再说了 ,现在不正好将你送回京了吗?我从今天起用心侍奉、寸步不离便是。”
“都怪我不好,白给你添乱...”我难掩自责,失落更甚。
“千万别这么说。”他做了个噤声手势,示意我别将责任揽给自己。“逢春,你流落在外,第一个能想到的人是我,这就够了。你是我女人,我的女人需要我,我就该万死不辞。我是你的夫君,本就该予你一生的庇护啊。”
试问,哪个女子初尝情爱滋味时能不为恬言柔舌、柔情蜜意所动?或许这世间感情有朝一日都会腐蚀变质,可此刻鲜活的他,鲜活的一颗真心,叫人不忍再有二心,再有背叛的倾向……
“清慰……”
“嗯?”他温柔的眸中写着疑问,“怎么了?”
此时,想见皇上的执念变得释然,非文的面容也在脑海闪过又破碎,千言万语难诉,只汇做一句体己话。“……现在夜里头寒凉更甚,你若冷,记得多添两件厚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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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京之路还算顺遂。途中大多走官道,不得已走小路时才遇上了在道路中央摆荆棘条子的绿林人物。但好在流风、轻云是这条路线的老面孔,早跟他们跟攀上了交情。只寒暄了几句“好久不见”,送了几两银子,就各自道“下次喝酒……后会有期”了。
这半个多月跟着常年走南闯北的几人,我也听了不少民间的奇闻轶事和江湖上的旧闻新知,见识涨了许多。与我的守礼温慎相比,三位女镖师身上则是不拘小节,肆意大方的江湖豪气。相熟后觉得我没有官家女子的高傲和矫情劲儿,才又推心置腹了些。
当时只以为这次旅途再寻常不过,却没想到在日后对我会有很大的助益。且听我以后再细细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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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京后,四位镖师直接将我送回了刘府,下人又忙去木家请了娘亲顾氏前来。由于公爹与父亲还在当值,所以暂且不好传信打搅。
没多久,一家子女眷就将我团团围住,又是嘘寒问暖、心疼备至,又是泪眼盈盈,千欢万喜。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婆母朱氏欣慰道,“逢春这些日子瘦了不少,可得好好补回来。关嬷嬷,快快去吩咐厨房炖些鸡肉鱼肉,燕窝珍馐。”
第27章
顾氏噙泪微笑,将我搂着抱了抱后,又忍不住因爱而苛责,“你啊,怎么能让为娘的那么牵肠挂肚呢!你生死未卜时,可知娘的心都要随你去了吗?我就你这么一个女儿,你怎忍心又与娘亲失散啊.......”
我因顾氏的话而面生愧色,只伏在她肩上啜泣。众人心切地跟着安慰了几句,久久不舍散去。
喝过炖汤后,大家念我这段时日行路劳顿,就把我送回了琼枝苑歇息。母亲替我掖了掖被褥,说明日会再来看我,只让我安心休息便是。
这一觉我睡得非常踏实安稳,直至深夜丑时才醒。
“木槿,花囍——”我连唤了两声,两个宿在外厅的丫头才迷糊转醒,赶进来伺候。
因害怕我半夜会醒来,所以她们没有熄掉内室的蜡烛。虽然昏黄,却不至于漆黑一片叫人害怕。
“少夫人,您醒来?饿不饿?要不要我去厨房给您热点吃的?”花囍一边说着关心话,一边点了几盏灯,房间一下就亮堂了起来。
我勉强摆出笑颜,摇了摇头,“不必了。给我倒杯热茶吧。”
“是,您且等着,我这就去烧水。”
木槿则搀着我起身,为我披上薄袄,“小姐,现在咱北边可比南方冷,您小心别着凉了。”
我坐在床头,环顾琼枝苑熟悉的陈设布置,有些阔别已久的感慨。“最近我不在京中,可有什么事儿发生?”
木槿转了转眼睛回忆,“前不久之涣公子比您先入了京。现下已经在咱木府住上了。等小姐您休息够了,或许可以见上一见呢。”
“那堂兄可有来刘府拜访过?”
“还不曾呢。”日漫韩-漫腐漫男女-成人漫都-在Q峮⑤24久081久2
木之涣不想来登门拜访我也理解。他满腹真才实学,自然也是有些心高气傲在的。议亲之事刘府摆明了要等他拿出成绩再点头,而他之所以想赶紧成家也是因为病中的母亲。如果不能尽快结亲,那他以后跟谁成亲都无所谓了,又何必非要执着刘家女?
他也不怪刘家持观望态度,毕竟自己的家世门楣确实低人家一截,将心比心换位思考,他要是刘禤,也不敢轻易允了这门婚事。只是自己到底有些心气儿,怕现在来刘家拜访会被误以为是为议亲之事赶着讨好献媚呢。
“等我明天早些起来,去给公爹婆母请安。然后咱们直接回木府拜见我爹娘,省得两位老人家迈腿来看我,多累啊。”
“好啊,那明天奴婢早些催您起床。”
“对了,最近可有叶知秋的消息?”
木槿蹲坐在地上,笑着替我按摩小腿,听到我问到叶知秋,反而不喜地嘟起了嘴,“奴婢在内宅,知道的消息不多。只听家中主母和姨娘她们闲聊时说了几句:晟王娶了位貌若天仙的侧妃,还是皇上指的婚。不用想也知是叶姑娘。”
“她福气真好。”我嘴角荡起若有似无的笑意,难辨心中微妙升起的情绪是喜是悲是酸。
“小姐.......她的福气远不止于此呢.......”
“怎么说?”
“那天华姨娘还说……太后娘娘收了叶姑娘做义女...身份地位早已今非昔比...”
我心头大震,倒吸一口冷气,难以置信,不禁反问两次“真....真的?”
“奴婢也是听主母她们说的...而且华姨娘许多亲戚都在宫中乐坊司当差,想来不会有假。最近太后娘娘还常宣叶姑娘进宫听曲陪聊呢。”
叶知秋是如何在短短两月的时间从底层豆腐西施摇身一变枝头凤凰的?我面色苍白,抿嘴咬唇,不自觉地握紧了指头,指甲因用力深深地嵌在了手心。
此刻,屋外下起了短促的细雨,寒意微微。槛边的花菊萧萧疏疏,已呈凋谢之势。从纸窗方向望去,紫竹影影绰绰,有夜风摧枝呼啸。
而我的思绪也飘远到了幼年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