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衣欲换更添香》作者:尼莫点1》第63/94页


  月光清幽,倒映荷塘。春意阑珊,海棠将谢……戏子在唱《添罗衾》,唱腔婉转,如泣如诉,别样动人。一同混在风中的,还有隔壁传来的晏晏笑语与推杯换盏声。翁斐微瞌着,嘴角却悄然爬上了惬意的微笑。
  我扭头看他,“夫君在笑什么?”
  “朕很享受这片刻的安宁,感觉你我此刻就像是一对寻常小夫妻。”
  我顺着翁斐的话畅想道,“留藕园是我们唯一的宅子,园中的这片月色荷塘是我们独享的风景。夏天在紫藤下纳凉听戏,冬天划桨去芦苇边赏雪。或许还能跟对面宅子的人成为友邻,下次他们在宅中设下雅宴也会邀我们前去..,...”
  见我目光向往,翁斐忽然起身,拉着我进屋,选了一壶黔蜀进贡的好酒,然后唤来了门外待命的小康子,吩咐道,“把酒送到隔壁去,就说你家主子常在外地经商,这两天难得与夫人回京。听见隔壁在设宴,就送两壶酒过去助兴。”
  小康子接过酒,便匆匆出去了。看我有些不解,翁斐解释说,“只若你想,朕与你约定好,以后朕每次出宫,都会带着你同行。作为留藕园的女主人,隔三差五自然会随自家丈夫回来小住。咱们这两壶酒不送过去,那他们怎么知道留藕园的男女主人回来了呢。”
  眸光流转,不掩风情,我嫣然着对他笑,心中却勃勃笃定地想着,我何止要做这留藕园的女主人...
  没一会儿,小康子便回来了,手上还端着两幅卷轴。他道,“隔壁住的啊原来是鸿鹄书院的教书夫子,京城出了名儿的学究。这卷轴是主人家的回礼。他还很歉意地说啊,若觉他家宴席喧闹,请先不要计较,改日定登门致歉。”
  我接过卷轴,铺开端赏,然后笑道,“也算是礼尚往来了。不如就挂在留藕园的书厅吧。”
  翁斐点头同意。宫里不缺各朝代的大家之作,既是因留藕园结缘,便留在此地吧。
  正当此时,在留藕园门外看守的小侍卫进来传报,行着半跪礼道,“参见皇上,参见娘娘。隔壁派了家仆来请,想邀皇上与娘娘一同前去樽酒论文。”
  翁斐转身捧起桌上还剩下的一壶贡酒,晃了晃,“这是黔蜀送来的名酒,清冽甘爽,极是醇和。想必隔壁那群文人也是懂酒的行家,一口便能喝出价值高低。这不,立即就派人来请了。”
  “那皇上想去吗?”
  “你想去吗?”
  我摇了摇头,临时改了主意,贴近他小声耳语,“难得与夫君出宫一趟,虽然想去凑热闹,但更想与夫君单独相处。”
  翁斐收到“指示”,旋即就对小侍卫道,“你去拒了吧。就说家主舟车劳顿,已经歇息了。下次若有机会,再登门造访。”说罢挥了挥手,示意奴才们都退下。
  月亮爬进小轩窗时瞬间羞红了脸,它窥见了年轻男子艳玉温香抱满怀的一幕...我伸手软软推开翁斐,“臣妾身上有汗,还没有沐浴呢。”
  “娘子身娇体贵,就让为夫伺候你宽衣解带,沐浴熏香吧。”
  我大概是被檐下双燕呢喃给闹醒的。揉了揉惺忪睡眼,慵慵地伸了个懒腰,回头看蚕丝锦衾凌乱,依稀残留昨夜旖旎痕迹。而翁斐已不在身侧。
  听到屋内有了动静,侍立在外的玉棠与木槿便抠门进来,伺候我梳洗。
  “你们怎么来了?”我问。
  木槿一边卷起丝罗帐,一边应道,“皇上卯时便回宫上早朝了,因不忍搅娘娘好梦,便自己先行赶了回去。并又命人去漪澜殿唤奴婢们出宫来侍奉娘娘。皇上说待他忙完了,下午会亲自来接您回宫的。”
  记忆的线又续上了。好像天未亮时是听见了翁斐起身的细微动静。因昨夜被他抱入罗惟后,驰骋身上,几度撷芳,实在累得睁不开眼。只在朦胧中感受到他到去而折返的身影,以及俯身吻我额间时的温度。
  玉棠递来一张纸条,悄悄暧昧一笑,“皇上留给娘娘的。”
  我将白纸卷开,只见上面有一排清劲秀逸的字,“寒玉细凝肤,朕心顾慕。朝思系藕园,暮见卿卿。”
  柔情蜜意漫上心头,我将那信条熨帖至胸前,回味许久,才对玉棠道,“替我梳一个简单些的灵蛇髻吧。”
  梳洗好后,用完早膳。看时间尚早,便去了趟木府。见我回来,木府上下老老小小全全出来拜见迎接。顾氏是又欢喜又诚惶,携我的手入了大厅坐下,转头又吩咐下人准备我在闺中时最爱吃的香酥板栗饼。
  “你父亲还未散值,恐怕要晚些才能回府。”
  “无碍的。我也是难得出宫一趟,临时起意想要回来探望。”
  顾氏命嬷嬷选来了家中最好的碧螺春,一边泡茶,一边询问:“娘娘若不着急回宫,就等你父亲归来一同吃顿晚膳吧。渝州的亲戚上次来带了许多腌制的火腿。娘娘未出嫁时不是最喜欢吃绿波茼蒿腌肉汤吗,为娘的吩咐厨房今晚就去做。”


第117章
  我倒是想多在木府待一会儿, 若翁斐出宫来接我,不如请他留下一同用膳好了。虽然天子莅临,木府多少会有些踧踖不安, 但这莫大的荣耀, 能让木家门楣添光,她们自然乐意翘首恭迎。
  我正欲答复时, 顾氏又恰好补充道,“昨日知秋回了府上,说要小住一段时日。应该早也起床了。哎...她近来与晟王不睦, 是委屈了无处去, 才回了娘家。”
  说罢, 转头对嬷嬷吩咐说,“你去西厢把归乐公主请来, 就说良妃娘娘回府了。”
  “嬷嬷不必去请了,本宫亲自去看看她吧。”西厢原是我住了五六年的地方。如今正头香主回来了,自然该是她回娘家的住处。我低头敛了敛衣袖, 终于微笑着站了起来, 对顾氏道, “娘亲, 我今夜需赶回宫,恐怕等不到父亲回来用膳了。”
  顾氏略失落, 但仍报以晓事明理的体贴, “没关系,娘娘能出宫一趟已是难得。正巧要到饭点儿了, 为娘这就去厨房, 亲自为你做一顿午膳。”
  毕竟是多年养在她膝下的女儿, 就算不是亲生的, 她仍保有慈爱之情。我动容不已,忍不住像从前那般撒娇,“除了绿波茼蒿腌肉汤,我还想吃娘亲做的桂花酒酿圆子呢。”
  “好好好,我这就去给你做。你啊,先去西厢跟知秋说说话吧。”顾氏忙喜笑着应承,可又难免有些顾虑,于是期望我宽饶地说:“知秋的心底始终是善良的。起初才查明身世时是对你狠了些,害得你下狱流放。但那都是气头上的抉择。人无完人,孰能无过呢。在你被押送去边疆时,她冷静了下来,以德报怨。对之前的事情追悔不及,还去求了太后,希望太后收回成命,将你赦免。逢春啊,看在爹娘的份上,还请你不要记恨知秋的一时糊涂。”
  在被押往边疆的路上,那些同行的女囚哪个没有被糟蹋奸|辱。倘若没有翁韫与木之涣的打点,我恐怕早就因叶知秋的“一时糊涂”,成了人人都敢猥花亵柳的不清不白之身了。Q群搜索8以48⑴6⒐六伞,看H文po文海废文
  如果说我对叶知秋的怨恨本来只有七分,那么现在因顾氏的求情便又多了三分反感。但眼下仍我端出休休有容的态度,宽厚温敦地安慰着顾氏,说自己与叶知秋早已前嫌尽释,只让她安心便是。
  穿过两道垂花门,步行过种满森森凤尾的抄手回廊,打大老远便瞧见了一身素色的叶知秋。她才理好云鬓,正要去大厅,见我先一步来了,反倒停下了疾步,缓缓含笑说,“听下人们说你来了,我才装扮好,正欲去厅堂看你呢。”
  亭子里无风,柳丝垂垂不动。花架上的山茶花惧风喜阳,此刻开得正浓正欢。我前年初见刘清慰,便是在这个亭子。此刻叶知秋正坐在亭中斟茶。春和景明中,侧颜秀挺,宝髻松松挽就,铅华淡淡妆成。我心生恍惚,忍不住想,若当初在这云亭中与刘清慰相亲的是叶知秋,那么他们现在是否依旧和如琴瑟?
  “你在想什么呢?”叶知秋见我失神,便关切道。
  我摇了摇头,压下那些如果当初。反问她,“方才听娘亲说,你与晟王近来琴瑟不调,略有不和,所以暂且搬回了娘家小住。可是因为那个叫柳婉婉?”
  “你竟也知道了。”叶知秋垂气,复又苦笑不已。而后,她便向我倾诉起了最近的种种恩怨是非。
  原来这柳婉婉被纳入晋王府后,不愿做那树老梨花身下的海棠,一心策划逃跑。晋王妃早知柳婉婉的计划,却故意坐视不理,任她席卷而逃。只是不承想,柳婉婉竟“阴差阳错”女扮男装混上了晟王南下出海的船队……后来晟王在海上遇到风暴,险些溺水殒命,是柳婉婉不顾生命之危,将他从海潮中救起...然后两人又在孤岛上相处数日,直至同行的官员不辞辛苦地搜救到岛上。从此之后,柳婉婉便恢复了女装,光明正大地留在了翁晟身边,随他一同远航。
  “那柳婉婉早在青楼时,就对阿晟爱慕倾心。她说她起初混上南下的航队时,并不知阿晟在其中,我是半分不愿意信的,总觉得她是蓄意接近。”
  听起来,柳婉婉似乎是个会使手腕厉害的角色,比尹相莲更难对付。此刻的叶知秋还未彻底心死,仍对晟王抱有情义与信任。她与晟王之间或许真有误会,被人从中作梗也未可知。
  “我是真的厌倦了这样的日子。自从嫁给阿晟以来,自从当了这个公主以后,暗害、离间、造谣、污蔑源源不断,永无休止。”叶知秋袒露苦楚,望着我的眼神中暗含渴求,她在期望我能与她有一丝半点的共鸣。
  我顺应着她苦笑说,“我进宫后又何尝不是如此呢?日日忧谗畏讥。你的苦,我自然感同身受。”
  叶知秋怆然起身,玉手掀起亭中纱幔,望着高墙四角,任暖煦的日光倾泻在面庞上。“所以我才会想要回到嫁给阿晟之前的生活。纵使清贫,但却简单自由,就算是只云雀,也能天高海阔。在阿晟没有带柳婉婉回府之前,我以为他会遵守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誓言,所以就算霓裳华服、孔雀宝冠给我带来只有沉重的枷锁、无尽的纷争迫害,我也甘愿忍受。可现在……”
  “可现在你替自己觉得不值?”我亦跟着她站了起来,顺着她目光所及,瞧着孤燕不辞辛苦地筑巢衔泥。心想,难怪她昨日穿得粗简,在大街上推车卖菜。或许连叶知秋自己都不知道,她这样做,究竟是真的想离开晟王,还是单纯以推开他的方式引起他的注意?
  “可是,他虽然做了些让我心灰意冷的行为。但似乎又是在意我的,心系我的...”此刻的叶知秋还不知,她与刘清慰私相授受的传闻已被尹相莲悄悄散播,在京中闹得沸沸扬扬。而柳婉婉又趁机向晟王挑拨,大概之意就是若没有真假千金错换这一闹剧,刘叶两人本该结为夫妻。如今就算红杏出墙,也是命中注定。哪怕晟王更爱叶知秋,如今头顶疑戴绿头巾,也难免会近情情怒,被小人挑唆。
  我全然一副为叶知秋着想的样子。言之切切,情之殷殷的荧惑道,“不知知秋你可曾听过一句话?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西汉时有个女诗人叫卓文君,她的丈夫司马相如飞黄腾达后,沉溺声色,好新弃旧,欲弃糟糠而纳新妾。卓文君得知丈夫有二心时,便决绝相别离。正因她的爱憎分明、刚烈洒脱,所以人人敬佩,能流芳至今。我方才听你说你宁愿回到从前那清贫却自由的日子,便不由想起了卓文君。你安贫乐道,不慕浮华,完全是因为晟王才留在了金玉其表实则险恶的王府。若晟王与你有过忠诚不二的矢天誓日但却见异思迁了,那他确实不值得你这样的好女子委曲求全。”
  我翼翼小心地观察着她的神色,见她似被我说动了,才敢接着煽惑,“但知秋啊,入奢容易入俭难,何况你如今身份与皇室挂钩,位如金枝花萼,皇室又怎会允许你在大街上抛头露面做买菜贩妇呢?自古有言,鱼和熊掌不可兼得。若想换取自由,远离暗害...除非,你舍得放弃这镶了金的身份...”
  地位和富贵,这两年来其实是让她喜忧参半的。


第118章
  奴仆成群、靡衣媮食带来的虚荣和安逸, 让人难以割舍。但人心的诡诈和叵测却如影随形,没完没了,让她心力交瘁。叶知秋犹豫了半晌, 还是不愿给人留下贪慕虚荣的印象, 于是坚决道,“这层身份让我寸步难行, 我倍感厌倦,又怎么会舍不得呢。”
  倏地陷入沉默后,她又不争气地怅然道, “我自始至终放不下的不是富贵荣华, 而是阿晟...”
  正午春烟暖暖, 没一会儿,家仆就来请了。我与叶知秋一同前往厅堂用膳。今天中午, 顾氏满心欢喜,做了一桌子我平素里爱吃的饭菜。见自己生母更了解养女的喜好,还不停地为养女夹菜夹肉, 叶知秋顿生苦涩。心中失衡, 不由追问, 今天这样的局面到底是谁造成的呢?自己才是木家女, 却不懂乐理、胸无点墨,可养女却习无不精。就算嫁给了晟王, 被册封成归乐公主, 可也没给父母带来实实在在的好处,而养女却送了顾氏敕命夫人的诰封, 让她有尊荣, 提地位, 享俸禄。
  我将叶知秋的委屈看在眼底, 只能善解人意地往她碗里添菜,以此示好,表达自己不愿分夺父母宠爱。顾氏也因我的动作意识到了自己对叶知秋的疏忽,便讪讪解释道,“良妃娘娘是难得回来木府一趟...”
  叶知秋曲意微笑,努力希望自己大度起来。顾氏也尽量一碗水端平,让手心手背的肉都受到自己的关爱照顾...
  用过午饭后,我没有在木府逗留太久,而是先行回了留藕园。小憩了半个时辰不到,却被隔壁院儿里的读书声无意搅醒。下午天气遽然转阴,荷塘碧波澄澈,与园内清寒的竹色互为倒映。我闲着无聊,干脆坐回了昨夜墙角边儿的摇椅上。听隔壁夫子对学生解析一些经史讲义的内容。大概是犯了春困秋乏的毛病,听了会儿竟又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忽地被人温柔地拦腰抱起,躺进了屋内。我朦胧转醒,见自己袖露皓腕,发髻松松,也不慌。而是撑起身子,往他怀里钻。贴着翁斐的胸膛,我问,“皇上怎么那么早就来了。我还以为要等到黄昏时分。”
  “你一个人在宫外,离朕太远,朕不放心。”他将我抱稳,轻轻地拍着我的背,像在哄孩子般。
  “我想皇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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