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大利刑侦笔记8:旧案寻踪》作者:小桥老树》第22/51页
等到来人寒暄离开后,老朴就详细介绍来人职务、特长以及性格特点。等到该打招呼的人都来打过招呼后,老朴又叮嘱道:“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不管是在刑警中队,还是在总队,都是这样。你不仅要把业务办好,为人处世也要练达,这样才能走得远。我不是让你无原则地讨好和迁就别人,最重要的是你要形成自己的风格,有了风格,别人才会尊重你、理解你,甚至原谅你的小错误。比如我,形成风格后,失去了不少,也获得了一些小特权。其他人不能犯的没有涉及原则的小错误,我犯了,领导就说‘是老朴啊,算了’。”
侯大利真诚地道:“明白,师父。”
老朴拿起折扇,用力扇了一下,道:“孺子可教。别把师父挂在嘴上,要记在心上。”
晚饭后,侯大利来到老朴办公室,关门细谈杨帆案和白玉梅案,深入探讨了鱼竿模型,直到晚上10点,这才各回各家。
两天培训,时间虽短,侯大利极有收获。
回到江州,命案积案二组继续开展调查走访工作。卷宗慢慢变厚,一条条线索被找了出来。其中有一条线索引起了侯大利的注意。在其参加省厅培训期间,江克扬和秦东江来到江阳区文化馆,得知1985年搞过一次江州、湖州、秦阳三市的联欢晚会。晚会上,一名来自三线厂的文化工作者表演了口技,引得满堂喝彩。《江州文艺志》上只有简单记录,没有说清楚是哪一家三线厂,文化馆老馆长记得演出者当时四十来岁,却不知姓名,现在追查起来很困难。
命案二组以口技为线索,查了两天,一无所获。
8月24日晨,侯大利正在刑警老楼健身房锻炼身体,接到宫建民的电话。宫建民声音低沉,道:“刚刚接到报案,徐静死了,她是关百全的老婆。陈阳和滕麻子已经去了现场,我跟着去。关百全是江州有名的老板,你过来看一下。”
侯大利道:“又一起!死因是什么?”
宫建民道:“死因不明。”
侯大利道:“我马上过来。”
越野车来到金山别墅时,关百全的别墅已经被围上了警戒线。警戒线分三层,警戒线第三层是别墅区的住户以及闻讯而来的记者。
第二层警戒线和第一层警戒线的区域是作为指挥区域,宫建民、侯大利、陈阳等指挥员位于其中,还有吴雪、张剑波和戴志等待命的民警。
第一层警戒线有重案大队长滕鹏飞、重案三组张国强等人。法医室主任李建伟、法医张小舒以及勘查室小林、DNA室张晨等人则进入别墅内部区域。
在关家别墅外围还有侦查员调查走访附近的居民,调取金山别墅及周边的所有监控视频;另一组侦查员调取徐静、关百全、关江山、关江州、关江丽等人的通话记录。
关家别墅是十年前的样式,纯粹欧式风格。园内植被良好,繁花盛开。开花植物的品种很多,更有一些珍稀品种。
宫建民脸色阴沉地问道:“谁报的警?”
陈阳道:“清洁阿姨。清洁阿姨说,死者徐静每天都要锻炼,有时在院子里跳绳,有时会在小区里跑步。清洁阿姨和往常一样,在死者锻炼时进屋打扫卫生。今天她进屋,发现徐静还躺在床上。正要退出,她又多看了一眼,发现徐静不对劲,脸上没有表情,五官扭曲。惊吓之余,清洁阿姨便给关江山打了电话。关江山住得很近,过来看了以后,立刻报警。”
宫建民道:“清洁阿姨、花工和关江山有没有碰现场?”
陈阳道:“老谭问过他们,都说没有动过现场。三组的人在给他们做笔录。”
宫建民道:“我们走一圈,看看情况。”
侯大利、宫建民和陈阳等人沿着第一道警戒线外围走了一圈。别墅外面的阳台、窗口、空调室外机和下水管表面尘土保持完整,没有脚印、手印和擦痕。在别墅角落有一个狗屋,狗屋有一道高大铁栅栏,一条黑背狼狗趴在铁栅栏前,伸长舌头,面无表情。
宫建民指着狼狗,道:“昨夜,狼狗被惊动没有?”
陈阳来得最早,知道的情况多,道:“别墅面积大,清洁阿姨和花工常住底楼。昨夜,两人没有听到狼狗叫声。平时是花工照顾狼狗,他说这条狼狗很护家,只要有外人靠近,就凶得很。”
宫建民道:“狼狗有没有异常反应,比如吃了带有安眠药的食品?”
陈阳道:“没有发现异常,狼狗活动正常。”
宫建民问道:“院门正常,别墅的门窗从外观看起来正常,狼狗没有异常,是否可以说明没有外人进来?”
陈阳道:“室内现场勘查还没有结束,结束以后,才能判断。”
宫建民看了看手表,又问道:“关百全回来没有?”
陈阳道:“关百全在岭西,正在朝这边赶。他出差好几天了,在和岭西那边谈项目。”
侯大利在重案大队之时,遇到大案,总是和勘查人员一起进入现场。此时身份变了以后,便没有在第一时间进入现场,而是耐心等着刑事勘查技术人员和法医处理第一现场。杨国雄临死前咒骂过的人很多,关百全是其中之一。这份名单里的人仿佛真被诅咒一般,家里纷纷出事,如今轮到了关百全。这是侯大利得知徐静死亡时的第一反应。他随即又告诫自己:不能先入为主,一切以现场说了算。
一小时以后,法医主任李建伟和法医张小舒从别墅内走出来,来到几个指挥员身边。
宫建民道:“什么情况?”
李建伟道:“死者徐静的尸僵已经在全身各大关节形成,死亡时间在晚上10点左右。如果要进一步明确死亡时间,还要查一查胃容物。”
宫建民道:“死亡原因?”
李建伟稍有犹豫,道:“死者徐静曾经是运动员,后来得了病毒性脑炎,治好以后,留下了癫痫的后遗症。从尸表来看,无掐痕,也无电击痕迹,右手手背有些瘀斑。从感觉来看是猝死。”
侯大利眉头紧锁,道:“确定是猝死吗?能够排除他杀吗?”
李建伟道:“在没有尸检前,不能排除他杀。”
张小舒欲言又止,忍了一会儿,还是道:“李主任,我觉得嘴唇的伤有些可疑。”
李建伟道:“癫痫发作时,死者习惯性咬手指,还用手去抓脸,有些伤痕也算正常。当然,最后结果,还得看尸检和毒化检验。”
宫建民有些急躁,道:“法医都出来了,小林还没有出来?”
李建伟道:“别墅房间多,他们去检测其他房间了。”
又等了一个小时,勘查室小林和小杨这才出来。宫建民、侯大利、陈阳等人戴上口罩、手套、脚套和头套,进入第一道警戒线。滕鹏飞站在客厅,习惯性用力搓脸,没有和进来的诸人打招呼。这是他陷入沉思时下意识的动作,宫建民等人都熟悉他这个状态,没有打扰他。
别墅一层是客厅、饭厅、厨房,两间老人房分别是花工和清洁工使用。二层是关百全夫妻使用,还有一间麻将室和茶室。另外还有一个房间是儿童房。
几名指挥员停在了儿童房前。清洁阿姨跟在警察身后,不停抹眼泪:“这是小徐准备的儿童房,小徐怀孕两个月了,天天都想着娃儿出生以后的事,这个房间布置了好多次。我跟小徐说不用布置得太早,免得沾灰。小徐说要提前买家具,就算是实木的家具也有甲醛,早点买回来,甲醛好散发。”
宫建民一张脸绷紧了,道:“徐静怀孕了?”
清洁阿姨道:“怀了。小徐是多好一个人,说没就没了。关老板回来,不知道该有多伤心。”
侯大利一颗心往下沉,直觉告诉他,这又是一次鱼竿模型。作为省公安厅专案二组组长,其说出来的话多多少少会影响案件的走向。在现场时,他沉默寡言,没有轻易评价,也没有表态。
徐静已死,腹中婴儿也才两个月大小。可是走过儿童房时,大家下意识轻手轻脚。
过了儿童房,他们来到徐静夫妇卧室。
卧室仍然开着空调,凉飕飕的。室内有一张一米八的实木大床,床上仰卧着一个女子。女子面容扭曲,脸色发绀。
李建伟稍稍拉开被子。女子身穿半透明睡衣,睡衣完好,没有破损,也没有脱落。死者左前臂弯曲,手掌半扭,放在嘴边。下嘴唇和手掌都有血印,手背上有瘀斑。右手位于身侧,向上伸直。死者身材修长,手臂比一般女子结实。
法医张剑波原本在队伍靠后的位置,见到尸体以后,走上前,问道:“施行过抢救措施没有?”
李建伟道:“没有。张小舒来得比救护车要快,进屋后,发现徐静已经死亡。120来了以后,看了一眼就离开了。现场没有被破坏,保持了原状。”
张小舒道:“我过来的时候,尸僵已经形成。”
李建伟道:“滕麻子问过基本情况,昨天晚上,别墅有三人,徐静、清洁工和花工,清洁工和花工都是关百全的亲戚。据清洁工和花工的回忆,昨天晚上,徐静大约在10点上床。徐静上床后,清洁工和花工怕吵着主人家,一般都回自己房间。”
张剑波按了按尸斑,尸斑没有褪色,再叩击颅骨,没有破响声。李建伟和张剑波都是法医,经常在一起开会,曾有过多次合作经历。尽管李建伟的资历比张剑波要深,可是在张剑波面前还是挺谦虚,道:“剑波主任,死者患有癫痫,发病时有可能自己咬了手掌,弄伤了嘴唇。从尸表来看,不能确定死因,尸检以后再来确定。”
张剑波点了点头,道:“确实如此。”
一般癫痫发作时通常会出现唇部重复动作如伸舌头、咀嚼等。除了口部动作,还有手势性自动症,患者会无意识地重复某些简单的动作,比如搓手摸口袋、玩弄手中物品等。除此之外,一般的癫痫患者在发病前还会出现情绪上的波动,一些患者在发作前会出现抑郁、发怒等情绪变化。
门外响起了汽车的声音,不一会儿,脚步声传进屋。脚步声最初急促,随后变得缓慢,到门口时安静下来。关百全站在门口,眼睛直直地盯着床上已无生气的妻子。
宫建民站在关百全身边,道:“关总,请节哀。”
“徐静怀孕了。我想知道死亡原因,是生病,还是被人害了。”关百全握紧拳头,脸绷得紧紧的。
支队长陈阳道:“关总,现在还无法确定,尸检和毒化检验之后,才能得出结论。”
关百全如被开水烫到,身体下意识地抖动,道:“你说什么,还要解剖?”
陈阳道:“这是为了查出死因,请理解。”
关百全道:“必须要解剖才能查出死因?”
陈阳道:“是的,这是科学,也是我们的办案要求。”
关百全眼角慢慢渗出泪滴,道:“小徐最爱美了,肯定不希望被解剖。”
宫建民劝道:“关总,希望你能理解。”
关百全闭上眼,道:“解剖以后,会缝起来吧。如果要缝起来,要缝得漂亮一些。哎,当初小徐嫁给我,小徐的爸妈都反对。现在小徐死了,我怎么向她的爸妈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