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案侦办组》作者:姜晨竹》第20/57页


  几乎每名侦查员都能把白金“8?05”系列案件中的每一起案件的时间、地点、现勘细节默背出来。
  犯罪嫌疑人从1988年至2002年,在长达十四年的时间里作案十起,在白金杀害了九名年轻女性、一名八岁女童。在这些案件中,犯罪嫌疑人表现得极其从容,对受害人有很强的制服和控制能力。除了杀人、强奸、切割人体组织以外,他还翻看相册,在水盆中洗手,喝茶……他作案的地点也十分耐人寻味,其中两起位于同一座居民楼内,两起位于白金区公安分局对面的宾馆里。
  这些都是故意还是巧合呢?
  曹海燕是唯一没有当场死亡的被害女性。同别人一样,她也是被尾随入室的。就在她用钥匙把门打开的一刹那,案犯突然从她身后蹿过来,用手捂住她的嘴,将她推进室内,随后关闭了房门。
  案犯用刀向她的颈部、胸部猛刺。她学过医,懂得如何假死。
  案犯施暴后离去,她立即打了两个电话:一个打给“110”,一个打给她丈夫。
  当时接电话的警察,正是现在的白金市公安局副局长郭代先。郭代先一边引导她说出犯罪嫌疑人的体貌特征,一边指派民警出警。“长头发、大眼睛,跟在身后……”这是这一系列案件中唯一由被害人提供的信息。
  但不幸的是,曹海燕由于失血过多而死亡。民警赶到的时候,她的尸体还是温的。
  八岁女童姗姗,是案件中唯一被害的未成年人。在她家的茶几上放着一杯沏好的浓茶。这杯茶不是姗姗沏的,上面没有女童的指纹,只有犯罪嫌疑人的指纹。难道他坦然地给自己沏了一杯茶,然后悠然自得地享受着?真是胆大包天!
  此外,在漠北包头市也发生了一起杀害女性的命案。这起案件犯罪嫌疑人的作案手段与白金的十起明显不同。在这起案件中,犯罪嫌疑人给被害女性盖上了被子,在她的嘴里插上了笤帚。
  令人拍案惊奇的是,这起案件的DNA数据,竟与白金系列案件中提取的DNA比中了。
  可是,包头案件当年只做出了八个位点,其中还有一位是手写的。到底是真比中还是假比中呢?
  前几年,陇原省公安厅求助了生命科学研究院的专家。专家对现场采集的犯罪嫌疑人的精液进行了检验和比对,犯罪嫌疑人的DNA细分数据指向了江浙一带。
  于是,陇原警方倾向于这个犯罪嫌疑人是外来的流窜作案人员,这样就能顺理成章地解释为什么在包头发生了同类案件,为什么两地警方在大规模的排查中都没有网住他。
  二、痴狂的侦查员
  九案侦办组成员到达白金市,已经是下午一点了。他们匆匆吃了一碗富有地方特色的拉面,就召集漠北和陇原两地的刑侦部门开会了。
  待大家落座,邱实说:“漠北现行命案侦破率达百分之九十九以上,陇原现行命案侦破率为百分之九十八以上,白金连续三年命案全破。现案都能破得这么好,相信你们在破积案上一定也能成为全国的表率。”
  邱实讲这番话,显然不是为了讨好谁。很明确,他是在给大家鼓劲儿。
  可是,从在座各位的反应看,效果微乎其微。从公安局领导到侦查员,都是忧心忡忡的模样。
  总队长付明华说:“我先检讨,‘8?05’案件二十八年未破……犯罪嫌疑人作案十一起,杀死十名年轻女性、一名女童,至今逍遥法外,责任主要在我。这个案子,我参与了二十八年,到现在仍无计可施。”
  付明华一副失落的表情。
  的确,白金才是一个多大点儿的城市啊!翻腾了好几遍,却怎么也找不出人来,这的确让人懊恼。能想的办法都想了,能用的方法都用了,有好多侦查员宁愿相信“这人死了”,也真的不想再干了。
  对于“8?05”案件,邱实有着特别的感触。自从他到公安部刑侦局命案处工作以后,就一直挂念着这起案件。
  听到付明华的“检讨”,邱实说:“十二年前,我来过白金,当时部局来研究过这起案件。那时候,我还在毕业实习期,协助做会务工作。我亲眼目睹白金警方做了大量工作。案子没破,不仅是你们身上的压力,也是局里、处里的压力。当前,我们的现案侦破率很高,但是当别人提起这个案子时,我们无言以对。这起案件的详细案情被公布到了互联网上,加拿大和美国学者向我要材料,他们一直在跟踪这起案子。如果成了外国课堂上的案例,那是对我们中国警察的不客气。为了中国警察的荣誉,一定要全力以赴攻坚克难,争取早日把它拿下来。”
  听着邱实铿锵有力的声音,关鹤鸣的心里感到十分踏实。
  像邱实这样的年轻人,将是中国刑侦界的新一批核心力量。
  郭代先接过话茬儿,说:“为这个案子,我们付出了沉重的代价。有的人牺牲在办案途中;有的人突然发病,治疗不及时,瘫在了床上。”
  顿了顿,他加重了语气:“有个老侦查员叫张建伟,被这个案子逼得精神失常了。他每天一睁眼,说的就是这个案子;晚上睡觉做梦,还是这个案子。他老婆也差点儿被气疯了。每天听他说的全是杀人的事、死人的事,正常人有几个能受得了!看他确实不能上班了,就批准他在家养病。这下好了,家里更热闹了。他把家里当成了办公室,不管谁来他家,都拉着人家分析案件。”
  关鹤鸣点了点头,说:“搞案子搞到痴狂的地步,这是真的把案子装到心里去了。”
  他突然站起身,说:“走,咱们这就去老张家看看!大家都去!”
  老张家就在公安局马路对面的小区里。
  瘦巴巴的老张一看来了这么多人,兴奋地问:“是不是有新线索了?你们把人抓住了吗?”
  他额头上的皱纹很深,眼睛里泛着一条条的红血丝。
  付明华连忙给老张介绍了关鹤鸣。
  老张一听,更高兴了,说:“公安部来人了,说明这案子又有希望了!”说着,他从桌子上拿起了自己手绘的案发地点分布图、每名受害女性的关系圈等资料。他一边翻页,一边讲解,思路清晰得完全不像一个病人。
  然后,他又用眼睛环顾了一下大家,低声对关鹤鸣说:“我这儿还有份资料。他们不让我给别人看,我拿给你看看。”
  老张从身上的钥匙扣上取下钥匙,打开一个带锁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了厚厚的一沓装订好的A4纸。
  关鹤鸣打开看了一下目录,是六起案件的资料。
  老张神采奕奕地说:“这六起案件,是我调取案卷整理出来的,作案手法都跟‘8?05’有相似之处。”
  关鹤鸣一边翻阅,一边问道:“你还有复本吗?我想带走仔细看看。”
  “这份就给你,我还有。”老张开心地笑着说。
  罗牧青看到老张杂乱的花白头发、额头上深沟般的皱褶,还有他那发自内心的笑容,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为了侦破这起案件,陇原和白金警方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你该好好宣传一下最基层的刑警。”邱实感慨地对罗牧青说。
  “嗯,今天真的很感动。”罗牧青的眼睛湿润了。
  朱会磊也是一副少有的凝重表情。
  从老张家出来,付明华指着关鹤鸣手里拿着的老张整理的案卷说:“这些案子我们都仔细地核查过,跟‘8?05’不能并案。”
  回到会议室,关鹤鸣的心情十分沉重。
  大家依次默默地坐了下来。
  关鹤鸣沉默了一会儿,端起杯子喝了口水,又放下杯子长叹了口气,说:
  “我不知道你们见了老张心情如何。面对这么多无辜的被害人,面对那些为了案子离世和患病的战友,我们有什么理由不接着干下去?这个案子必须要破!拼命也要破!”
  让一个丧失人性的案犯,最终逃脱法律的制裁,这才是对法律真正的亵渎。
  看着眼前这些低着头不说话的民警,看着他们眼神里流露出的复杂的情感,关鹤鸣知道,只有重新点燃他们的斗志,才能再一次向案件发起新的更猛烈的冲击。
  他缓缓地说道:“这个人到现在都没找到。从1988年首案算起,已经二十八年了。案犯的年龄也应该是五十开外了,留给我们的机会和时间不多了。我知道,这些年你们没有放弃,跑了很多地方,去比对,去查找,但没找到,我们就得回过头来找原因。”
  听关鹤鸣说要找原因,大家的注意力集中到了他身上。
  关鹤鸣突然提高了声音,十分从容地说:“只有一个原因,工作没到位!”
  罗牧青心里一惊,这话恐怕会让好多人从情感上难以接受。
  “你们的大量付出,有目共睹,但是工作中肯定有不到位的地方。南辕北辙的错误,不是没有发生过。一个人的疏忽,导致满盘皆输的教训,也不是没有过。现在,我们要正视面前的困境,找出到底是哪一步走偏了、走反了。”
  在座的专案组成员表情各异,但毫无疑问的一点是,都支棱着耳朵认真地听着。
  他们好奇这个行为、做派跟以往的京官都不同的领导,到底要如何圆自己的场。
  关鹤鸣仿佛没有注意到他们的表情变化,自顾自地发表着观点:“有的同志说快退休了,退休了也得干!这个案子没破就走,不留遗憾吗?我愿意跟你们一起打一场硬仗,看看这人到底是死是活!”
  他的话掷地有声,但一时竟无人呼应。
  他静静地用目光扫过每一个人,罗牧青的眼睛随着他的目光移动。
  她的心突然就紧张起来。
  通过前些天在各地的观察和体会,她发现,其实九案侦办组并不是那么受欢迎。虽说是去办案,但客观上还是有种揭伤疤、挑毛病的意味。
  “我不服气,我申请加入新的专案组。”过了半晌,一个低哑的声音响了起来。
  大家把目光投射过去,只见老刑警石海岩一边说,一边举起了左手。
  然后,又有三五个人表示愿意参加新的专案组。
  第一次案情分析会就这样结束了。
  在罗牧青看来,九案侦办组的到来,仿佛并没有让大家看到希望,反而让他们感到了深深的刺痛。
  三、消失的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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