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案侦办组》作者:姜晨竹》第22/57页


  在路上,朱会磊告诉关鹤鸣,他晚上跟刘占峰沟通过,当时做DNA检验的机器有点儿问题,那个位点是刘占峰用圆珠笔写上去的。后来,经向物证鉴定中心的DNA专家刘会开及其他专家请教,最终大家一致认为漠北的八个位点可以用,跟白金的案件并案没有问题。
  关鹤鸣点了点头,问道:“这个案子确实比较特殊,案犯胆大心细,这在每一起案件里都有体现。现在定的是1988年女青年夏帆被杀案是首案,你怎么看?”
  朱会磊说:“从残忍程度上讲,夏帆被杀案不是案件之最。从致命环节看,死者颈部有切割或者刺创,用刀手法还没有达到熟练的程度。我认为,这起案件可以认定为首起,或者是犯罪升级后的首起。”
  “邱博士,你说说?”关鹤鸣稍稍转了一下头,问邱实。
  邱实只是稍微思考了一下,就马上答道:“我认为,夏帆案件符合犯罪升级的特征。应该说,这起案件的起点很高,这更符合案犯的心理特点。在夏帆被杀这起案件中,案犯年纪轻,但是下手不软,说明他应该有持刀伤人的行为史。但是,向前追案底不太容易,年代较早,加上犯罪行为有可能是未遂,不一定有档案记录。”
  到了海阳,九案侦办组即刻投入了工作。
  这起案件发生于十三年前,从辽阜省厅到海阳市局下了很大功夫,依然没能走出困境。
  2003年9月末,在海阳市的一个高档小区的单元房内,一家七口人全部遇害。尽管民警劝过家属最好保留现场一段时间,但这套单元房在案发后第二年,还是被亲属出售了。后来,民警还带领专家去看过几次。再后来,新的房主发怒了,再也不允许警察进入了。
  因此,关鹤鸣他们仅是进入小区,在楼下向单元房的方向仰望了一阵儿,然后便遗憾地离开了小区。
  一路上,辽阜省公安厅刑侦总队总队长王建奇把这些年工作的方方面面向关鹤鸣作了汇报,最后感慨地说:“这案子简直怪了,四不像,既像谋人,又像谋财;既像新手,又像老手。十几年了,压在心里,难受啊!”
  据当年勘查现场的民警说,现场被清洗得相当干净,警方仅从一张书桌下面提取到了半枚没被擦干净的前脚掌足迹;从被害人张一静的眼镜片上提取到了一枚带血的食指指纹;从椅子上提取到了一滴血,做出了一名男性的DNA数据。从尸检报告中可以看出,除三岁的小姑娘妍妍是被扼颈致死后用剪刀切割加固外,所有被害人均为切颈死亡。现场作案用的工具,包括捆绑用的绳子、切颈用的菜刀,均为就地取材,并全部被泡在水池中冲洗过。水池里还泡着银行存折和写有密码的纸条。
  根据走访调查,下午两点,张一静和孩子回到了家中。随后,其表妹谢平进入,其余四人均为下班后陆续回家。门锁未被破坏,推测为和平进入。最后陆续进入房间的两名男性成员身上有抵抗伤,但打斗不算激烈,有可能犯罪嫌疑人手里有威慑力较强的东西,比如枪。所有人都被蒙住了眼睛,双手背后捆绑。
  警方在走访时,没有任何人提供可疑人员进入小区的信息。现场勘查结果表明,这家人没有做晚饭。也就是说,傍晚时犯罪嫌疑人仍在房间内。根据法医尸检结果,所有人死亡时间都差不多,是犯罪嫌疑人决定杀人后同时被害的,时间大约在夜里12点前后。犯罪嫌疑人清洗作案工具和破坏现场后离开。
  案发十三年了,这枚指纹和DNA数据始终没有比中。
  这是一起离奇的案件。有邻居说,傍晚6点的时候,看到了谢平下楼的背影,她穿着黑色风衣。但是,有证据表明,她于下午3点就已经进入案发的单元房了。大约7点,来了个送牛奶的工人,敲门和打座机电话都没人应答。后来他回忆,没有听到室内有座机电话的响声。夜里11点左右,有隔壁邻居听到案发单元房里有男女争吵的声音,但声音不是特别大,听不清说话的内容。之后,邻居听到有人倒地的声音,觉得不太正常。过了半个多小时,这位女邻居用手机报警后,因为怕打扰,就把手机关了。警察赶到后,敲了半天门,没人开门,又没联系上报警人,站了一会儿就走了。
  关鹤鸣询问当地专案组:“你们认为这个案子,最想不通的是什么问题?”
  没有人回答。
  关鹤鸣又问道:“为什么蒙眼睛?连三岁小孩都不例外。”
  “蒙眼睛,一般认为是担心被认出来,是熟人。”海阳市公安局刑侦支队支队长杜金国用手轻轻地拍了脑门儿几下,“这个案子搞到现在,真是我遇到的最麻烦的案件。这家一共七个人,陆陆续续地回家,一个一个地被控制。六个大人的亲友圈、工作圈、交际圈全都查了一遍,就连这家老人年轻时的那些事都查了,始终没有什么线索。”
  “如果是来这家一两回,三岁的孩子能不能认识?这个问题,我们还要再研究。你们对案件是怎么定性的?”关鹤鸣一步一步地将案件的分析引向深入。
  杜金国说:“一开始,我们觉得是仇杀灭门,可查着查着又感觉像劫杀,现场也确实有存折,还有写着密码的纸条。”
  “血指纹有没有做DNA检验?”关鹤鸣问。
  “没有。这也是个官司,搞DNA的想做,搞指纹的不让破坏,所以一直没做过。”杜金国的眉头皱成了一个旋涡。
  “从椅子上提的那滴血,做过进一步的DNA细分检测吗?”
  杜金国面露难色,说:“前些年还没有这方面的技术。因为那时候反复做过,所以现在检材已经很少了。这次做还是不做,我们听您的指令。”
  “依照目前掌握的情况,你们推测犯罪嫌疑人有几名?”
  杜金国说:“现场擦洗过,很难根据痕迹判断。根据坐椅、拖鞋等的摆放,还有走访的情况,推测可能是两人或两人以上。”
  关鹤鸣想了想,说:“根据你们先前的工作,我的初步印象是,别看又是擦地又是泡水,反侦查能力似乎很强,但还是露出了马脚,应为本地人。他们在事主家待了这么长时间,整体感觉犹犹豫豫,决断力差。假如是一伙人,可能有一个年龄稍大一些,或许有抢劫盗窃前科。他们是冲着钱去的,可能有人去过这家,但对这家人有限熟悉,没想到住了这么一大家子人。最后局面失控,抢劫的愿望泡汤,又怕事情败露,决定杀人灭口。”
  这起案件有指纹,有DNA,照理说两大杀手锏都在手,应该胜券在握。
  但是,为什么过了十三年还没破呢?
  过去户政系统办理身份证,并未采集过指纹。案犯所持身份证还没到换领的时间,所以指纹未入库。至于DNA,如果这伙人不再作案,也就可能未入库。
  如果能对血液进行重新检验,做出DNA细分数据,可以缩小排查范围,会使案件的侦破取得一定进展。然而,仅有的检材也将完结。
  这是让大家纠结的问题,关鹤鸣不想轻易作出决定。
  他依然保持着一个掌舵人应有的冷静,不急不躁地说道:
  “海阳是特大型城市,必须要做到有的放矢。我们要更加准确地划定重点排查区域,更加准确地划定重点人群。户主及她的女婿、侄女的关系圈必须要重点排查,要重新审视当年的圈内人,也要回头看看当年是否有错漏。我下次来,要看到排查进展报告。”
  离开海阳,九案侦办组乘飞机抵达深惠市的时候,是下午两点。刚进4月,气温就达到了二十多度,比白金明显温暖了很多。
  深惠市位于东南沿海地区,经济发达,警力充足,装备先进,理念前沿。为了攻克“ZJ”系列杀人案件,深惠警方多次调集精兵强将,但均铩羽而归。
  案发于十八年前。三起案件,三条人命,十六个尸块包装物散落在十六个地点,而且每具尸体的面部表皮都被扒掉了,尸源至今不明。侦破案件时提取了十四枚除被害人之外的指纹和十八枚受害人指纹。十四枚指纹提取自尸块的包装物。尸块的包装物有超市购物袋,有行李箱,有床单。法医竭尽全力为三具尸体进行面部复原后,警方在全国发了通告,但还是没有找到尸源。连死者是谁都不知道,这案子可怎么破?
  这起案件之所以被警界称为最悬疑的案件,是因为警方至今连被害人的身份都尚未查明。
  而这个案子尽管提取到了十四枚指纹,但和没有指纹也没有什么两样。十四枚指纹完全不同一,也许有一枚是犯罪嫌疑人所留,也许一枚都不是。更令人感到蹊跷的是,十四枚指纹在指纹库里竟没有一枚比中。
  关鹤鸣听了案情汇报后,对大家说:“深惠市外来人员多,人员流动快,这案子的尸源到现在都没找到,划定人员的活动范围很困难。时至今日,咱们只有一条路可走,就是从技术手段上求突破。你们尽快把指纹资料整理好,准备过些天去北京研究。”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十分平静,在座的人员也没有谁为之心动。
  这个案子已经研究过很多次了,到如今还是没有被害人的信息,没有可靠的物证,没有一个嫌疑对象。因此,这么多年来,深惠警方一提及此案就无可奈何。
  从出发到现在已经二十多天了,北京那边的工作,需要关鹤鸣尽快回去处理。
  于是,九案侦办组匆匆离开深惠,来到吉宁省,研究跨吉宁、苏北、黑沙三省四地农村抢劫杀人案件。
  这一系列案件造成十三人死亡,作案对象均为农村超市经营户。除了在中心现场采集到足迹以外,没有其他生物检材。在一个关联现场,民警发现在疑似犯罪嫌疑人守候停留过的地方,地上有烟头和尿痕。民警当即提取了尿沙,然而直到现在,技术人员也未从尿沙中做出DNA数据。
  二十八天,九案侦办组走完了九个案件归属地。
  九起案件都不同程度地面临着物证缺失、人证不足、时过境迁的困境。正像过往的很多警察和专家一样,九案侦办组也站到了断崖之上。
  只有把那些缺失的东西复原,才能推着案子向前走。
  截至目前,没有人做到。并且,现在很难让人相信谁能做到。
  走了一圈儿,九案侦办组并没有取得实质性、突破性的进展。
  在罗牧青看来,这次行动只是从美好的愿望开始,终将以徒劳无功结束。
  正如关鹤鸣所说,他们是警察,破案是职责,是使命,但罗牧青是记者,她不可能浪费大量的时间和金钱在没有结果的事情上。


第八章 确定方向
  一、牵手
  罗牧青还在外地出差的时候,就和“乘风”约好了,等她回到北京,就在地坛公园见面。
  她没想到,“乘风”也喜欢地坛公园。
  她和爸爸最后一次去过的公园就是地坛。那天的场景和对话都历历在目,那一年她十六岁。爸爸去世后,只要有空儿,她就会去地坛,仿佛在那里可以与爸爸重逢。
  地坛公园里有上百棵百年古树,历史与现实在这里汇聚与碰撞。古树见证了多少人间的悲欢离合,更懂得一切皆有尽头。若感欢喜,便应笑得爽朗;若感不快,便应哭得爽快。阳光与风雨皆为树的伙伴,同行一路,便一路相互感恩。
  选在这里,即是默契。天气很好,罗牧青梳了马尾辫,穿着乳白色的收腰短风衣、浅蓝色牛仔裤、白色运动鞋,充满了活力。
  三十岁了,到了有些尴尬的年龄。尽管长辈不断催婚,她却是一副调皮的样子,说:“你们一直教我不要争,不要抢,该有的自会有,该来的总会来。我学会了,你们怎么又变了说辞?”
  哪怕到最后还是孤身一人,她也绝不将就敷衍。她要活成自己想要的模样。
  “乘风”早早就等在了公园门口。远远看到她走过来,他觉得胸口很热,从没这么热过。前一晚,他没有睡好。他在回忆她的模样,和她纤细的手指。
  在此之前,他以为自己今生都不会感受爱情,因为他和别人不一样,他曾只想与山川河流为伴,度过此生。
  但是,他的真命天女猝不及防地出现了。他挣扎过,终于还是不想错过。
  两个人并肩走进了地坛公园。
  “乘风”是一个出色的导游,甚至可以把每一棵古树所经历的沧桑很生动地展现出来。不一会儿,身边就围了很多游客。大家跟随着他们的脚步,时停时走。
  有位阿姨说:“小伙子,你讲得真好,比那些导游讲得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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