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案侦办组》作者:姜晨竹》第3/57页


  “邱博士”本名邱实,现任刑侦局侵犯人身案件侦查处(俗称“命案处”)处长,业务能力和协调能力都很强。
  邱实有一张非常漂亮的履历表:六岁上学,十二岁被免考保送市重点中学,十八岁考入中国人民公安大学刑事侦查系,二十二岁考取中国人民大学法律系硕士研究生,二十五岁毕业后直接被公安部录取,第一年在三晋省吕梁市公安局锻炼。到公安部后,一直在命案处工作。一边工作,一边学习,二十七岁的邱实考取了心理学在职博士研究生。三十岁时,他拿到了博士学位。工作十一年来,他参与侦破过近千起命案,其中有上百起特大疑难案件。其超强的逻辑分析能力和丰富的专业知识被全国刑侦专家认同和点赞。邱实敏而好学,不仅是侦查破案的一把尖刀,而且有各种生活“小发明”,包括简易制氧机、综合运动仪,还会修电脑、做动画,等等,简直无所不能。由于他学识渊博,局里的人都管他叫“邱博士”。
  被关鹤鸣看中的基层民警叫朱会磊,是江苏省北湖市公安局的一名法医。
  法医在中国是一个很大的概念,不仅要进行伤情鉴定、分析成因,而且要能从现场提取到对破案有用的生物检材。此外,还要懂得一些排查方法。但凡当了法医,哪怕是县局的,都是三头六臂的人物。
  朱会磊,三十一岁,毕业于国内最权威的医科大学法医专业,又考取了国内最著名的法医专家闵建国的硕士研究生。毕业后,公安部物证鉴定中心看中了他,可是他却不愿意,硬是跑到北湖市公安局安营扎寨。他说不喜欢关在屋子里做实验,想多跑跑现场,多接触真实的案例。的确,毕业六年来,他大小现场都抢着出,积累了丰富的实战经验,在工作中可谓如鱼得水,屡立战功。特别是破获了1999年的抢劫金店案件,一鸣惊人。
  2014年,一个犯罪嫌疑人使用过的敲柜台用的铁锤“传”到了朱会磊的手上。
  此案发生于1999年。根据侦查民警的走访与分析,劫匪在用铁锤砸银行柜台玻璃时,手被碎玻璃扎破了。当年出现场的技术民警从锤子的木把上提取到了犯罪嫌疑人的微量血斑,公安部物证鉴定中心迅速检验出了犯罪嫌疑人的DNA信息,可在全国数据库中一直没有比中。十五年来,经过多次擦拭提取检验,以及长时间的降解,血斑已损耗殆尽,无法进行进一步的检验。
  朱会磊由于入职后表现出色,得到了复检这个锤柄的“待遇”。去物证室办手续的时候,管理员小张说:“这个锤柄在我手里进进出出就好几回了。这匹死马又传到你手里,就看你能不能医活了。”
  因时间跨度大,朱会磊调取1999年至2003年的DNA检验卷宗,对照查找当时的血迹提取部位,查询当年的血迹检验情况,确定了检验部位。他聚精会神地盯着锤柄,重新对检材相应部位小心地提取,进行血迹预实验检验、确证实验检验,结果呈阴性。这意味着没有提取到血液检材,自然不能检出基因信息。
  时逢三九寒冬,朱会磊却汗湿衣衫。他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检材居然在自己手里消失了!
  他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慢慢地吐了出去。镇静,你能行!他给自己鼓劲。他把自己关在实验室里,不觉得饿,更不觉得困。同事们来了又走,好像说过些什么,但他没听清。
  他尝试采用粘取器粘取和棉签两步擦拭法,在锤柄上提取犯罪嫌疑人脱落的细胞,两种方法也均未检出基因信息。
  朱会磊重重地坐在椅子里,脑子里闪过了一幕一幕。想着想着,他竟睡着了。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他身上多了一件衣服。同事们知道朱会磊的性格,都在默默地关注着他,关心着他。
  他不想说话,依然不想说话,好像是在一场拳击比赛中,被一记重拳无情地击倒了,耳边响起“十、九、八、七……”。迷迷糊糊的,他梦到了侦办此案的刑侦大队大队长的临终遗言:“在此案破获的那天,勿忘告知。”
  朱会磊决定从头开始。
  实验室里,不仅有他,还有那个犯罪嫌疑人躲在某个角落里狡黠地笑着。
  他重新翻看记录着此案所有信息的笔记本,那个锤子放在视线以内。由于反复多次擦拭进行血型和基因检验,表层血迹已被擦拭殆尽,加之检材存放时间久远,表面血迹已经降解,原来留有血迹的部位表面已经失去了提取价值。
  他大胆地设想,木制锤柄具有渗透性,表面血迹会不会有些细胞已经渗透到锤柄里了呢?
  想到这里,他决定尝试一下。
  鉴于这个推断,朱会磊将锤柄表面的木屑采取分区域多点刮取、切片及粉碎、提取、纯化。经检验,仍没有结果。虽然失败了,但图谱上还是出现了几个令人兴奋的小高峰,与1999年公安部物证鉴定中心的检验结果相像。
  这次失败中的小小“兴奋”,给了朱会磊极大的信心。他加大提取面积,再检验。反反复复,失败,重检!失败,重检!失败,重检……
  整整一百二十次,整个锤柄被分割成“银环蛇”状。连续一个多月,他像是注入了超能力,在失败中一次次地爬起。最终,他从木芯里提取到了犯罪嫌疑人的DNA细分数据,完成了他人生中最漂亮的一次绝地反击。
  在这之后,他又将DNA深化运用,把河南省在“家系排查”方面取得的成果应用于本案,很快比中了一个家系,继而锁定了犯罪嫌疑人。
  案子一举侦破,三名犯罪嫌疑人逃匿十五年后悉数被擒。
  很显然,关鹤鸣看中朱会磊,让他参加疑难九案的侦破,就是看中了他绝不言败的内在精神气质。当然,还包含另外三重意思:一是看他是否德才兼备;二是让他在更艰难的实战中得到历练;三是把他培养成中国法医界的接班人。
  回到办公室,关鹤鸣开始打电话给邱实。
  他轻描淡写地说:“我考虑,你跟着我到各地走走,把没破的案子捋一捋。”
  “您计划什么时候出发?”邱实问。他说话不紧不慢,温文尔雅。
  “明天下午吧。上午我有个会,下午就出发。”
  “九案攻坚开始了?”邱实问。他意识到,一场硬仗即将打响。
  “你马上联系一下北湖的朱会磊,上回咱们一起搞‘8?21’抢劫珠宝店的案子,我看他不错,这回带上他。你协调一下,让他明天上午赶到部里,下午一起走。另外,还有个《公安时报》的记者一起去。”关鹤鸣说。
  “记者?”邱实重复了一遍,紧接着“哦”了一声。
  邱实着实吃了一惊,搞案子还带个记者,这可不是关鹤鸣的风格。
  他有点儿摸不着头脑,看来这回还真是一次不寻常的“旅行”。但是,他这个人不轻易发问。他相信,只要愿意想,愿意等,就一定会找到答案。
  三、初见如水火
  整个下午,关鹤鸣满脑子都是如何开展九案侦查的事情,竟忘了通知郑达。等想起来的时候,都晚上十点多了。他想,总比第二天再跟他说强吧。于是,他拨通了郑达的电话。
  刚刚从长春出差回来的罗牧青已早早地上床睡觉了。突然,一串急促的手机铃声叫醒了她。
  她迷迷糊糊地拿起手机,一看屏幕——“郑达”,脑子立即清醒了一半。
  “明天下午六点多的飞机,在机场跟刑侦局的人会合。我给你个电话号码,你马上把身份证号发过去,他们帮你订票。”
  “哦,是去采访还是开会?”
  “采访,九起大案。具体什么案子,别问我,注意保密。”郑达说完,挂了电话。
  保密?保什么密?真是晕,您什么也没说清楚呀!
  罗牧青一下子从床上爬起来,把在长春采访的稿件抓紧写了出来。她是个心里压不住活儿的人。眼看着有新任务,必须要把手边的事干利索。写完稿子,也快天亮了。她决定睡个回笼觉,可是怎么也睡不着。
  3月15日上午11点,罗牧青接到电话,是用前一天郑达发给她的那个号码打来的。
  “罗记者,我是关鹤鸣。多带点儿衣服,出去的时间有点儿长。”对方声音不大,但很有厚度,有些像配音演员童自荣的声音。
  “好的,谢谢您。”罗牧青刚要问“大概要去多长时间”,电话就挂了。
  下午5点,九案侦办组的三名成员已到达首都机场。
  最年轻的那个戴着耳机,一副很陶醉的样子。他身高一米八五,穿着一件灰色毛呢外套,双排扣;长圆脸,自来卷头发,单眼皮,眼睛细长,嘴唇微厚,神情里带着些许傲气。他是朱会磊。
  邱实站在朱会磊身旁,比他略矮一些,皮肤白净,五官匀称,一脸的平和。他里面穿了件黑蓝相间的格子衬衫,外面套了件黑色皮夹克,俊朗中带着些许书生气。
  关鹤鸣站在他们俩对面。他中等身材,深蓝色的翻领外套熨烫得十分平整,但衣服看上去略显单薄。他身姿挺拔,脸部线条清晰,下巴微尖,眉毛浓黑,一双大眼睛炯炯有神,鼻梁又直又挺,双唇紧闭。
  这么多年来,关鹤鸣只做不说,拒绝接受任何人、任何形式的采访。给记者讲案子?这不等于浪费时间吗?再说,他压根儿就不想被人关注,只想踏踏实实地研究案子,让真相大白于天下,将犯罪嫌疑人绳之以法。所以,带个女记者出门,他心里是一百个不愿意。
  罗牧青随着人流走进了机场候机大厅。她穿着件黑色立领羊毛短大衣,腰身修饰得十分完美,系了一条浅紫色主基调的方格子围巾。她脚下踩着一双四厘米的黑色高跟中筒磨砂皮靴,黑色的铅笔牛仔裤将一双腿衬托得笔直而修长。她头发及肩,一双灵动的大眼睛东张西望,希望靠自己的直觉从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辨认出九案侦办组的三名成员。
  这时,一个身影突然出现在她面前:“您是罗记者吧?”
  他比罗牧青高出半头多。她愣愣地问:“您是……”
  “我是邱实,部刑侦局命案处的。关局让我来接您,他在那边等您。”邱实讲话彬彬有礼,面带微笑,给人一种非常舒服的感觉。
  “您怎么一下子就认出我了?”罗牧青微红着脸兴奋地问。阳光、健康,是一个女人最让人难以抗拒的魅力。
  邱实笑而不语,头向侧边歪了一下,示意罗牧青跟他走。
  来到关鹤鸣近前,罗牧青尴尬了。
  关鹤鸣似乎没有看她,但她分明又感觉有一道目光将她从上到下扫描了一遍。她突然觉得后背有点儿发凉。关鹤鸣的眼睛太敏锐,似乎瞥那么一下就能把人的心思看穿。
  该伸手过去,还是先自我介绍一下,抑或是站在原地等着他先开口?罗牧青的脑子里在快速地转圈圈。
  可以说,如果要找一个思维速度飞快的人,罗牧青就是典型中的典型。从小她的记忆力和想象力超群,语言表达能力强,鬼主意特别多,是校园里的优秀班干部、工作单位的重点培养对象。
  等了那么两秒钟,看起来关鹤鸣没打算先开口。罗牧青见机行事,伸出手,轻轻地说了句:“关局,您好。”
  关鹤鸣只是微微地点了一下头,仿佛没有看到她伸出的那只手。冷,这绝对就是传说中的高冷!
  她只好悻悻地转过身,伸出手讨好地对朱会磊说:“你好,以后有不懂的,请多指教啊!”
  朱会磊嘴角斜了一下,撇向邱实,用软软的“苏普”说:“以后多向邱处长请教好了。”
  罗牧青尴尬地把手缩回来,邱实连忙打着圆场:“这是朱会磊,江苏省北湖市的著名法医。”
  她心里暗叫一声“不好”,预感到这一路会状况不断。
  朱会磊对记者没什么好感。当邱实告诉他要有一个女记者同行时,他就浑身不自在。有个女人跟着,言行坐卧都不方便。有个女记者跟着,简直就是身边带了颗定时炸弹。在他看来,现在已经鲜有“铁肩担道义,妙手著文章”的新闻记者了。更多的所谓记者,是为了提高点击量,编造新闻、诋毁他人、颠倒黑白……他有个朋友,是派出所的民警,遇到了一个老上访户。上访户把房子租给别人开小卖店,小卖店主在房子到期前一个月转租给别人之后,拿着租金消失了。上访户报警,派出所只能找拿走租金的小卖店主。人过了一年才找到,可钱已经花光了。上访户不依不饶,非让派出所解决。派出所提出的解决方案,上访户全都不同意。上访户打了《都市报》的新闻热线,说派出所的人跟拿走租金的小卖店主认识,偏袒店主。记者来了,事件正在处理中。派出所按照有关规定,没有接受采访,结果记者不仅偏听偏信,还添油加醋,把上访户描写成一个生活窘迫的老实汉子,代表普通群众问责派出所。所长因为没有处理好这件事,让公安机关被动了,还受了处分。这样的事太多了!不知道从何时起,记者揭露真相、抨击丑恶的光辉形象暗淡下来。一些不择手段追求名利的记者,严重败坏了这个职业群体的形象。
  “到了地方,不要说是记者。”关鹤鸣的眼睛根本没有看着罗牧青,只是自顾自地低声说道。候机大厅里十分喧闹,也就是记者出身的罗牧青能迅速地捕捉到,一般人恐怕都听不清。
  “噢,”她把这个字拖了很长的尾音,然后语气里带有一点儿不情愿,蒙蒙地问:“那我……说我是从哪儿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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