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案侦办组》作者:姜晨竹》第49/57页


  郑少勇的眼睛不时地瞟向菜刀,磨蹭了一会儿,才换了件蓝色条纹的T恤衫,跟着石海岩他们出门上了警车。
  来买东西的学生问出了什么事,郑少勇的妻子说:“没事没事,就是让他去配合配合。”
  到了白金市公安局,采集了指纹、足迹和DNA后,郑少勇被带进了讯问室。
  指纹比对的结果最先出来,经过复核,认定郑少勇的指纹与案发现场提取的指纹同一。
  坐在审讯椅上,郑少勇突然用头撞向金属环,企图自杀。
  石海岩立即带人送他去医院缝合包扎。
  之后,郑少勇提出不允许媒体采访,不希望被报道。他说,两个儿子能有今天的生活不容易,希望不要影响他们的前途。
  他的记忆力很好,并且看过媒体上刊登的“8?05”案件介绍,所以按照每起案件的代号,把时间、地点、细节、被害人的体貌特征等说得十分详细。
  郑少勇说,他从手机上看到公安部重启侦查的消息后,心里感觉很不好。他曾多次劝老婆和他一起到成都投奔儿子,离开这里。这么多年,白金曾发动过几次大规模的排查行动,主要是采集指纹,但他都因为不是白金的常住人口而成功躲过了。他后来去漠北、青海等地打过工,有的案子是在打工期间回家休假时作的。
  他确实有一双鞋,只有作案的时候才会穿,穿完后拿回家洗干净了收起来。
  他出去作案,有时乘坐长途车,有时骑自行车。有时他坐到一半就下车,然后走路。他说,这样做的目的,是防止警犬追踪。他看过《福尔摩斯探案全集》,里面写的警犬非常厉害。他每次作案都会穿黑色或蓝色的衣服,这样身上有血也不是太明显。至于他拿的受害人的相册和切割的人体器官,都被扔到了回家途中的河里。他说当时也没有想什么,就是想这么做,但是这些东西不能带回家,所以就找个没人的地方“欣赏”后扔掉了。
  据他交代,基本上都是下了长途车后,在附近的市场里物色人选。被他选中的人,从身材到相貌都是比较出众的。他先是尾随她们,等她们掏钥匙开门的瞬间,就直接推进屋里,然后用刀控制住她们。她们一般都不怎么反抗,因为他说他是来“借钱”的。但他是一头外表憨厚的狼,她们以为他拿了钱就会走,所以比较配合。
  郑少勇全交代了,总队长付明华兴奋地给关鹤鸣打了个电话。
  关鹤鸣嘱咐他,一定要做好后续的审讯和看押工作,不能出现任何闪失。
  随后,铺天盖地的新闻席卷而来。“据接近警方的内部人士透露”成了高频句子,很多人都为这起惊天案件的破获津津乐道。
  受到纪律的约束,罗牧青只在第一时间发布了破案的消息。然后,她接到通知,由于案情重大,需待案件进入诉讼程序,才可以进行深入报道。
  人们想要知道真相,想要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才破案、为什么这么多年还能破案。
  一些媒体记者为了博人眼球,获取点击量,将犯罪嫌疑人妻儿的名字、履历和照片全都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甚至有的人认为郑少勇罪大恶极,光处罚他一个人实在不解恨。面对媒体的声讨,他的两个儿子相继被迫辞职,把母亲从白金接走,离开了陇原省。
  朱会磊愤怒地发微信给她:“这就是现在的记者招人烦的原因。”
  罗牧青感到委屈,却无法辩解。
  她给程风发微信,问他在哪儿。
  过了一会儿,程风回复说还在国外。
  她问他,看到关于郑少勇的报道没有,程风没有回复。
  这是第一次,他没有回复她。
  她很沮丧。他应该能够感受到她此刻的心情吧,可是连一句安慰或劝解的话都没有。
  她不知道在没有见面的这段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尽管程风每天还会在早上和晚上问安,但不像以前那样随时随地分享见识了。
  接连两天,罗牧青都没有接到程风的微信。她问他:“发生了什么事吗?”
  依然没有回复。
  她拨打语音电话,没有人接听。
  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是程风不愿告诉她的。可她对程风的家人、朋友一概不知。程风是个自由创作人,没有固定的工作单位。
  罗牧青无计可施,感到很恐慌。
  9月1日,邱实通知罗牧青第二天出发去安平。
  晚上,罗牧青看着手机上程风的头像,最终还是决定再发一条信息试试。
  她告诉程风,自己要出差。
  这回,她居然收到了回复:“不能在你身边,要照顾好自己。”
  她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回复:“有点儿事情,以后告诉你。”
  她又问:“有空儿吗?能不能语音聊一会儿?”
  他回复:“好的。”
  他仍是温柔地对她,她放心了。他问她最想去世界的哪个地方,最爱的是哪个地方。她说:“最想去地球的两极,最爱的是你最爱的地方。”
  程风默默地哭了,挂断了语音通话,给她发了微信:“早点儿睡吧,明天还要赶路。”
  如果有如果,他会安静地顺从一切,等她到来。
  二、圈定安平嫌犯
  再一次到安平的案发现场,整个石灰厂更加破败不堪。
  不知道是谁在胡永发的住房面向机耕路的那面墙上,用红油漆写了四个大字——欠债还钱。
  被害人吴楠所住的房屋屋顶上的破洞,越发大了,整个房子都给人一种摇摇欲坠的感觉。房子里用砖头砌成的水池倒塌了,简直是衰败至极。
  关鹤鸣对大家说:“一般破积案,靠的是新情况的出现,或者是指纹、DNA、足迹库里有了比中。但是,咱们这个案子比较特殊。现在什么都没有,怎么办?这时候才最考验能力、水平,才需要意志力、耐力。”
  到了石灰厂,他和安平县公安局副局长赵长征走在前面。
  关鹤鸣一边走,一边说:“小朱回北京这段时间,拿着碗边上的DNA,向公安部物证鉴定中心的专家请教了,意见有分歧。小朱,你说说情况。”
  朱会磊说:“现场提取的三千余份生物检材和五千三百余份重点人员的生物检材,结果是可靠的。所有检材都没有指向稳定的个体。碗上的DNA,是一个微量的、不完整的、没有重复的DNA分型,是一个受限制的可使用结果,在有其他证据支持的情况下可以使用。”
  赵长征皱着眉头说:“实际上就是说,这个数据不能用?”
  朱会磊点了点头说:“既不能用来认定,也不能用来排除。”
  关鹤鸣说:“现场物证保全非常好,非常不容易。DNA检验什么时候能做完?”
  江南省公安厅刑事技术侦查处DNA室主任朱宏伟说:“得要个把月时间。”
  关鹤鸣说:“要留一部分检材。如果我们这代人再努力干也不行,就留一些给后来者,他们会比我们更强。足迹这块还要研究,这么长的时间,什么都说明白了也不合理。”
  朱会磊对所有被害人的成伤机制和现场提取的生物检材进行了分析,并把报告交给了关鹤鸣。
  根据他的分析,吴楠是第一个被害人确定无疑,死因是头面部锐器损伤,大面积失血,合并颈部切开后造成的吸入性窒息。身上的伤,大多是砍切形成的,没有刺创,集中在头部、颈部。犯罪嫌疑人拿着匕首,在他头上来回划。如果是一般的刀,一定能留下刺痕,但这里没有。在吴楠的衣服上有削、挑状痕迹,这是在挥动过程中形成的。骨头上有很多损伤,但颅骨未受伤。作案工具倾向于是三十厘米长的薄片刀,刃口较长,一个角是尖的,很轻,可能是某种工具刀。
  关鹤鸣在石灰厂里走来走去。
  他的脑子里,在回放着一件件物品的原始位置,并结合案卷、法医分析报告和现场,尝试着复原案发当天的场景和每个人的状态。
  案发当天的午饭后,胡辉和吴楠两个人穿上连体雨衣到河塘里捞鱼,之后两个人脱下连体雨衣,挂在吴楠居住的房内。傍晚6时许,八名死者及胡辉一起吃晚饭。6点15分左右,胡辉离开石灰厂到省城去了。随后,吴楠骑摩托车带着他的儿子到岳父家送鱼。大约6点50分,他又骑摩托车带着其子返回了石灰厂。7点16分,胡辉到达省城后,打家里的座机向母亲陈雪华报了平安。
  犯罪嫌疑人在吴楠回来之前到达,胡永发拿了一听果啤给他喝。他没喝,之后吴楠回来了。吴楠去胡永发房里跟他打招呼,他把果啤给吴楠喝。由于他戴着手套,所以没有留下指纹。吴楠喝了果啤,罐口处留下了吴楠的DNA。犯罪嫌疑人跟胡永发谈着谈着发生了口角,吴楠把他拉到自己屋里劝他。得知他还没吃饭,吴楠就盛了剩饭给他吃。他吃的时候越来越生气,又回到胡永发的房里理论。吴楠跟着过去,结果可能发生了争执,还可能动起手来。吴楠要把他劝走,并表示要骑摩托车送他。当时下着雨,气温很低,吴楠穿着拖鞋,没来得及换鞋就骑摩托车带着他走了,可见当时情况紧急。两个人在机耕路上骑行了二十多米。在上坡路段,7点28分,有人看到了吴楠的摩托车,但发现他的车没有在预定的时间到达应到的地点。这说明犯罪嫌疑人和吴楠在上坡路段发生了拉扯,吴楠紧急刹车,两个人打了起来。从吴楠头部和颈部的划伤看,刀口是由后向前的,说明犯罪嫌疑人有可能坐在车后座上时就掏出刀攻击吴楠了。随后,两个人厮打起来,在路边的杉树林里搏斗,犯罪嫌疑人身上也可能有伤。吴楠被追杀,一路滴血,想要沿小路跑回石灰厂。但是,他不敌对手,在丧失反抗能力的情况下,被犯罪嫌疑人切颈致死。犯罪嫌疑人返回机耕路上,把摩托车推走了。他把吴楠的手机卡、电池和手机分离,扔在了杉树林里。
  犯罪嫌疑人怒气冲冲,发现手里的刀用于杀人并不称手,于是便来到石灰窑的平台上,这里住着齐士飞和汪士军两名工人。他摸到了门锁,锁上留下了血手套印。他在平台上,从一堆杉木棒中找到一根约两米长的棒子,用手把它折断,取下约六十厘米长的一段,用刀削掉了棒子上面的分杈。然后,他从平台下到了胡永发的房子。此时,所有人都按照日常习惯在胡永发房里看电视。因为之前的矛盾基础,敲门是进不去了,所以他抬起左腿用力踹门。为什么在犯罪嫌疑人杀胡永发的时候,其他人全没跑?因为他们跟犯罪嫌疑人是熟人关系,觉得“他们有矛盾跟我们没有关系”。
  犯罪嫌疑人胆大心细,把所有人杀死后,一一补刀加固。这个地方要注意,孩子吴小海不是棒击致死,而是用菜刀砍死的。然后,他开始大面积翻找,表现出急需用钱的特征,连冰箱都看了,细到不能再细。有可能翻了一些以前的票据,翻口袋、翻屋子都是翻的有钱人的,那几个没钱的人根本没碰,可见他对石灰厂的人员知根知底。
  关鹤鸣愈发确定,这个人就在安平。并且,这个人与汪家、吴楠及其他人相当熟悉,应该是石灰厂的常客。还可以断定,他与石灰厂有经济往来。围绕这层关系进行排查,这个人浮出水面应该并不难。
  关鹤鸣对赵长征说:
  “通过看民警的走访笔记,可以认定石灰厂是挣钱的,每天有三千元至五千元的流水。因某种关系,犯罪嫌疑人与被害人家里有经济往来。按照足迹推断,这个人身高一米六八,作案时年龄在三十岁至四十岁之间。我知道你们前期排过,这次再排,就围绕年龄、身高和与石灰厂的经济关系排,一定不能漏。安平就这么大,人就这么多,一定排仔细。特别是对案发后搬走的人员,要重点排查走访。必须打破原来的框框,重新研究。”
  赵长征说:“我们再排一遍。从房子顶棚里找到的单据,还有一部分没核完,希望有新的发现。”
  关鹤鸣道:“再给你们一个月的时间,看看能不能检出DNA。实在不行,只能有什么就用什么了。春平,足迹这方面,研究得怎么样?”
  孟春平是江南省公安厅刑侦总队的痕迹检验专家。他说:“现场提取到四十五枚血足迹,其中较清晰的有十九枚,可以反映出个体特征,身高在一米六五至一米七一之间,年龄三十至四十岁。当时我们划定的圈内人涉及四个乡镇,共分为七大串,一共是两万多人。重点人五千多名,都采集了足迹,但无一比中。”
  关鹤鸣说:“现场照片上五次出现椭圆形印痕,这到底是什么?你组织足迹专家研究一下。你们把库里的足迹重新比对一次。如果DNA这边没有收获,下一步就只能用足迹了。”

当前:第49/57页

提示: 双击屏幕进入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