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案侦办组》作者:姜晨竹》第54/57页


  他们以为走后会发生煤气爆炸,没想到未能如愿。
  离开现场后,两个人把枪和东西藏在仓库里,把当天穿的衣服烧掉了。潘运英两次作案穿的是同一双鞋,鞋上沾了血,于是黄伟文到商场花三百元钱给他买了双新鞋。
  此后不久,潘运英到外地打工去了,黄伟文在本地的一家运输公司开车。
  2007年,黄伟文介绍潘运英到运管所开车。
  2008年,黄伟文去城建局给领导开车。他很勤快,头脑灵活,善于搞人际关系,很快得到了领导的信任。工作上的如鱼得水,让黄伟文产生了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的想法。10月份,他把枪拆解破坏,把弹夹、枪、子弹都扔进了水库。
  2013年,他获得了提拔重用,任拆迁办副主任。2015年,他被任命为开里市城乡改造管理局副局长。
  2016年6月,黄伟文因涉嫌职务犯罪被纪检部门审查。
  至此,“开里两案”真相大白。
  他认罪后,他的女儿怎么也不能相信,那个疼爱自己的慈父竟然是杀人凶犯。是啊,谁也没有想到,当年何健康的女儿何淑娴只有十四岁,杀她的时候黄伟文一点儿也没有手软,何淑娴的胸部总共被扎了十六刀。
  关鹤鸣对专案组取得的成果表示祝贺,同时要求,务必把案件办成精品案件。
  然而,截至目前,此案侦办得并不完美,警方仅掌握了一枚黄伟文的指纹和两名犯罪嫌疑人的口供,证据链缺失严重。只有把枪找到,这个案件的侦办才堪称完美。
  可眼前的困难是,黄伟文说把弹夹、枪、子弹都扔到水库里了,而此时正值旅游季节,如果把水库里的水抽干,可能会带来一定的经济损失。
  此案务必办成铁案,让犯罪嫌疑人得到应有的惩罚,让真相完整地呈现在公众面前。同时,也向天下彰显公安机关攻破历史遗留案件的决心,让那些侥幸逃脱的犯罪嫌疑人对形势有个清楚的认识。
  在关鹤鸣的积极协调下,东南州政府决定放干水进行清淤,以便翻找弹夹、枪、子弹,时限是三天。当地部队出动人员帮助进行查找,但一天下来没有任何发现。部队又搬来新型探测仪器,第二天上午终于将枪和子弹都找到了。
  水库开闸放水,一切恢复如常。
  关鹤鸣随即部署下一步工作:一要加强审讯力度,让犯罪嫌疑人彻底交代罪行,弄清赃物去向;二要对现场物证进行重新比对;三要再次搜查黄伟文、潘运英的住所,争取找到更多当年从何健康家带走的物品,进一步完善证据链。
  罗牧青的新闻报道适时适度,一系列悬案的破获,在全国掀起了轩然大波。
  那些“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居然在几个月里出色地完成了。各地公安刑侦队伍受到了空前的鼓舞,纷纷表示要再下决心,用现代的理念去挑战更多“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在技术层面,DNA技术的拓展应用,为公安机关开启了一个新的侦查视角,其重要地位不容置疑。而指纹,则打了一个漂亮的翻身仗,它成功锁定了两起世纪悬案的犯罪嫌疑人。
  三、真实的“乘风”
  整整两个月里,罗牧青没有一刻停止过对程风的追忆。虽然工作上没有出任何差错,但她总是情绪不高,让人颇不放心。
  朱会磊只要有空儿,就约罗牧青一起吃晚饭,带她散散步,防止她一个人的时候胡思乱想。
  罗牧青总是很客气地回绝。她想一个人回忆与“乘风”去过的地方、吃过的东西、看过的风景。这世上从来没有过一个叫“程风”的人,但是“乘风”真实地来过。
  突然而至的幸福甜蜜、毫无防备的失落痛苦,哪一个更让人刻骨铭心?
  那个不知姓名的人,狠狠地爱过她,狠狠地伤着她。
  她努力不让自己倒下去,支撑她的是对真相的期许。
  她有时候会害怕,怕把“乘风”与她采访过的那些杀人犯放在一起。她在矛盾中挣扎,向上天祈祷他与他们不一样。
  12月中旬,湖州警方终于查清了“乘风”的真实身份。
  朱会磊得知消息后,马上找到了罗牧青。他要当面告诉她,怕在电话里说,万一她支撑不住,身边又没有人。
  罗牧青让他到家里去,她知道自己肯定会哭,以免在外面被人看到。
  “乘风”的真实姓名叫“李海遥”,是吉林省雾松市松林县新张村人,是家里的独子。他三岁的时候,父亲在外地打工时遭遇交通事故死亡。他从小学习成绩优异,虽然家庭不幸,但是性格并不孤僻,深受老师和同学的喜欢。他考上了市重点中学,平时在学校住宿,寒暑假才回家。
  1999年3月30日下午,新张村村民宋彩凤说丈夫张德才已经三天没回家了,到处找不到人。于是,她带上娘家哥哥到李海遥家找人。
  以前,宋彩凤就怀疑丈夫张德才跟李海遥的母亲有私情,还去李家大闹过一场,并动手打了李海遥的母亲出气。
  门上装的是暗锁,里面也没有动静。左邻右舍听到砸门和叫骂声,纷纷跑出来看热闹。
  宋彩凤想要撬锁,被邻居拦住了。她怒气冲冲地打电话给派出所报警,说有人看到张德才进了李家的门。
  民警拍门也没人应答,打电话也没人接,最后缠不过宋彩凤,只好找人开锁。进到屋里,只见李海遥的母亲躺在床上割腕死亡。
  民警立即把人都劝离现场,但是现场已被严重破坏。
  刑警队的民警和法医赶到之后,发现李海遥的母亲符合自杀特征。
  院子里有一片新土,挖开后找到了张德才的尸体。
  而张德才的死因,是钝器导致的颅脑损伤,推测致伤工具是锄头,死亡时间推测是3月28日。从成伤机制上判断,应该是身高比死者略高的男性所为。
  果然,在院子的墙角找到了一把清洗得十分干净的锄头,民警从上面没有发现指纹。屋里像做过了一次大扫除,到处干干净净、整整齐齐。
  院子被清扫过,但能看出有拖拽尸体的痕迹,符合一个人拖拽尸体所形成的痕迹。
  警察找到了李海遥母亲的遗书:“儿子,妈做了错事,对不起你。要照顾好自己。户口本、存折和钱都在妈跟你说过的地方。妈给你丢人了,考上大学就不要回来了。”
  调查走访进行了三天后,有一个村民说,好像在案发前看见过李海遥,具体哪天记不清了。
  过了两天,警察把他叫去再问,他说没看清,有点儿像,具体是哪一天想不起来了,好像是星期日。
  警方到学校调查李海遥近期是否回过家,老师和同学都说他没有请过假,但是星期日有没有回过家就不知道了。同宿舍的多名同学证实,李海遥每天晚上都在学校就寝。他自称在校园里学习,但没有目击证人。这也是正常的,很多学生都会找个安静没人的地方温习功课,毕竟高考在即。
  李海遥回到家里,痛哭了一场。由于涉及刑事案件,尸体还不能立即安葬。他的爷爷、大伯等人劝他先回学校,家里的事由他们处理。后来,他们也没再过问李海遥母亲尸体的事,最后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警方怀疑李海遥有作案嫌疑,因为他的身高比较吻合。但由于缺乏其他证据,再加上品学兼优的李海遥正在准备高考,学校方面也不愿意配合调查,警方只好作罢。
  这个案子疑点很多,首先是李海遥母亲的杀人动机不明,其次是她清洗地面、门板、桌椅、锄头的行为很可疑。
  而宋彩凤一口咬定李海遥的母亲就是杀人凶手,于是在民间这个案子就算有了结论。
  从此以后,李海遥再没回过家。
  这些年来,他偶尔听大伯以及堂兄弟们说,警察还没有放弃,隔上一段时间就会有人到村里去调查。
  朱会磊把整件事情说完,看到罗牧青面无表情地坐在对面。
  “听明白了吧?”朱会磊问。
  “嗯。”罗牧青点了一下头。
  朱会磊看她发呆的样子,心里很不是滋味儿。他喝了口矿泉水,接着说:“李海遥大学毕业后,先在一家知名企业做工艺设计师,而后自立门户,成了独立创作人。他给自己起了‘乘风’这个网名,联系业务和发表作品时都用这个名字,所以大家都叫他‘乘风’。一次去乡间采风的时候,他看到一名农妇和她生病的儿子孟渊,于是花钱使用她家的户口簿办了身份证,冒用了孟渊的身份。这样,‘李海遥’这个名字就离他越来越远了。后来,他遇到了你。后边的事,你比我清楚。”
  罗牧青完全明白了。
  他逃过了警方的追捕,却没有逃过她。如果她没有参加到疑难命案积案攻坚行动中,如果她没有把每次的破案消息都拿给他看,那么他可能还活在自己虚构的身份里。如果他不是真的深爱她,不是感到在她面前无地自容,那么他就不会选择重生。
  他在用生命爱她,用尽所有的力气。虽然他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但事实上,案发时十七岁的他,很有可能免于死刑。他没再选择苟且,没再选择虚伪,没再选择逃避。
  爱能让人得到生的力量,也能让人获得死的勇气。如果有来生,李海遥要干干净净地与她相遇、相守。
  她想象着在最后的日子里,李海遥是多么纠结、多么痛苦,用怎样的心情去关心她的喜怒,诚心诚意地帮她分担工作与生活中的小烦恼。
  得到了爱情,却失去了生命。这世上最难画的就是圆。
  罗牧青的眼泪簌簌地落了下来。他们用六个月的时间,缔造了人生中最刻骨铭心的关乎生死的爱情。
  罗牧青觉得自己太过愚钝和自私,只顾着享受李海遥给予的爱和关心。如果早一些遇见,早一点儿相知,早一天领悟,或许可以同他一起去面对,不会让他孤单地离去。
  朱会磊觉得自己没法儿劝她,只能一张一张地给她递纸巾,帮她弄个热毛巾。
  “最后一个月,他都去哪儿了?”罗牧青哽咽着问。
  “听说去了不少地方,把约定好的片子都拍摄制作好后,发给了签约公司,要求公司把当期的报酬打入了一个叫‘杨春丽’的账户。经过调查发现,他一直在资助杨春丽的两个孩子上小学,每年汇一万块钱,分两次,现在是第三年。”
  生命的最后时光,李海遥还为她制作了一张唯美绝伦的世界风光片。
  想到这里,罗牧青的眼泪又汹涌起来。
  朱会磊心里产生了一种莫名的酸楚,嘴里恨恨地说:“真不知道你遇上的是个什么人。你别以为他是为你死的,他是害怕面对法律的制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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