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悔了》作者:仙苑其灵》第45/79页


  李见素六年前入宫,就见过张贵妃戴着镯子,她知道张贵妃喜欢,便赶忙推拒,“帮阿娘本就是理所应当啊,怎能收阿娘的心头之物?”
  “还知道我是阿娘。”张贵妃撩开她袖子,望着那墨玉映衬下,更显白皙纤长的手腕,满意地点头道,“瞧这镯子,与你多般配呐,既是阿娘给你,你只管收下便是。”
  说罢,她抬眼看向李见素,轻轻在她手背上拍着道:“阿娘就是觉得你辛苦,不是说给了这镯子,就让你日日得来,你可记住了,若闲了再来,要是府中繁忙,便不要将自己累着。”
  李见素望着张贵妃和蔼的面容,整个人都失神了。
  她能感觉到张贵妃说这番话的真情实意,绝非是在与她客套,正是这番情意,让她心头生出一股酸涩的感觉。
  她从懂事以来,身旁就只有阿翁一位亲人,阿翁没有哄骗过她,在她第一次问阿翁,为何旁人有阿娘阿耶,而她没有的时候,阿翁便将真相说予她听。
  那时候李见素还不觉失落,只觉得有这样疼爱自己的阿翁,何其有幸。
  可每当她在街上,看到了那些小女娘与阿娘在一起时,她还是会忍不住想,她的阿娘为何要将她丢弃……
  “呀,这孩子,怎么哭了呢?”张贵妃连忙拿出手帕,捏起一角在她脸上轻轻擦拭着。
  李见素回过神来,才发现她竟在不知不觉中,落下了眼泪,“阿娘。”
  她叫了一声,张贵妃动作微顿,望向她这双泪眸,两人对视了片刻,张贵妃也忽然酸了鼻根,她没有说话,抬手抱住了李见素。
  潜扬殿外,赵内侍得了李见素入宫的消息之后,便来等她,等了许久,终是瞧见了李见素的身影,他一甩拂尘,连忙笑着迎上前去,待看到李见素发红的眼尾时,不由愣了愣。
  若是从前的见素姑娘,他定是要询问一番,可如今这是唐阳公主,又是从张贵妃殿中出来,赵内侍便是再好奇,也不敢多问,只能装作没看见,对李见素道:“公主吉祥,老奴是待殿下过来传话的,殿下今日有事想与公主商讨。”
  李见素道:“便是侍者不来,我今日也要去见阿兄的。”
  两人朝着东宫的方向这去,一路上,李见素问了许多关于李湛近日咳疾的状况。
  赵内侍所言,与她那日寿宴上观察到的几乎一致。
  “阿兄此番应是肺阴虚损所致。”李见素若有所思道。
  赵内侍点头道:“太医署也是这般说的,殿下喝了好些药,可还是不管用,老奴瞧着,倒是一日比一日咳得厉害了。”
  李见素道:“待我一会儿到了,将阿兄这段时日的食谱拿来,让我看看。”
  赵内侍点头应下。
  两人来到东宫,李湛也早早坐在殿中等她,冬日外间天寒,前些日子一场冰雹,让长安骤然冷下不少,如今的风里似都带着小刀,吹得人脸颊发疼。
  李见素这样院中,看到敞开的殿门,当即便蹙了眉头,“怎还开着门呢?”
  赵内侍也知不该多嘴的,可终究还是没忍住,低低道:“殿下这是心急呢。”
  他在心急见她,哪怕只是从院中这进屋里这一小段路,他也想看着她。
  李见素却是以为,李湛是因为咳疾太过难受,着急让她帮忙瞧病,便不由提了裙摆,也顾不上礼仪体态,三步并做两步地朝他而来。
  冬日的阳光淡淡落在那身碧色身影上,似是让那身影生出了一圈金色光晕。
  李湛失神地望着那身影朝他奔来,他本能地也向朝她迎去,可落在那轮椅上的双手,刚推动了一下车轴,便停住了所有动作,连同那跳动的心口,似也在这一瞬间,全部停止。
  “殿下吉祥。”跑进殿中的李见素,小口喘着气,搁下裙摆,朝他恭敬行礼。
  李湛缓缓抬起垂下的眼睫,眸光再次落在了她的身上,在与她眸光相撞时,那仿佛停下的心跳,又再次恢复了跳动。
  他就这样看着她,过了片刻才恍然回神,赶忙朝她抬手,“快起身坐下。”
  长案旁隔着一个蒲团,就在李湛手边,李见素盘膝而坐,目光不移地望着李湛,心口还在因为方才的跑动而起伏。
  李湛倒了盏茶,放到她面前,语气带着几分嗔怪,唇角却是向上弯起,“跑这样快作甚?”
  李见素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又匀了几个呼吸,才回他,“我知你不舒服,又等我这般久,便想着赶紧进来,莫要让你又受了寒。”
  赵内侍方才也小跑着跟进殿内,此刻已经合了门,回到了李湛身旁。
  李湛有一瞬的失落,在没听到李见素说明缘由之前,他竟然生出了一个念头,也许她知道他想她,他在等她,才会着急地朝他跑来,可现在,他意识到自己想错了,她只是关心他的病情,所以才会这般着急。
  “咳咳……”
  听到李湛忽然咳嗽,李见素赶忙搁下茶盏,问采苓要了今日入宫前就已备好的东西。
  是一条蚕丝手帕和一个脉枕。
  她将脉枕在李湛手边。
  李湛却迟迟没有将手腕放到脉枕上去。
  “为何要用丝帕?”不知是咳嗽的缘故,还是喉中泛出的酸涩,让李湛一开口,声音变得更加沙哑。
  李见素从前在东宫,每日早中晚皆会帮他诊脉,从未往他手腕上搭过什么丝帕。
  “啊?”李见素没想到她下意识的举动,会让李湛脸上的温笑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那紧蹙的眉宇。
  “太医诊过脉了,不必再诊。”李湛垂眸去饮茶,没有看她。
  李见素手中还拿着丝帕,一时没反应过来,她记得以前李湛对太医署的太医们,皆没有好感,会说他们医术再高明,也被那染了一身官僚做派,早就不是单纯的医者,所以在医理方面,他最信任的人是她。
  “阿兄?”李见素不理解他为何会拒绝她的诊脉,便试探性地唤了他一声。
  “我说了,不必再诊。”李湛似是意识到了不该这样对她,搁下茶盏后,重新弯起唇角,看她道,“左右不过是肺阴亏耗罢了。”
  见他还是不肯让她诊脉,李见素终是放弃,采苓上前收了脉枕和丝帕。
  合了门窗后,两人桌旁又有炭盆,很快四周便暖和起来,李见素脱下披风,又从腰间拿出一个药瓶。
  “那日我听你咳声发干,短而急,又见你近日消瘦许多,猜出应是肺阴虚损之症,便做了这增固肺气的药丸。”说着,她将药瓶递到李湛面前。
  原来,那日寿宴上,她频频朝他看来的原因,还是为了他的病症……
  李湛眉宇间似是又暗了几分。
  身后的赵内侍却是一拍脑袋,这才想起李见素过来时说要看李湛食录之事,便也连忙对李湛道:“殿下,奴婢去将近日的食录取来给公主过目。”
  所谓食录,便是李湛每日入口的东西,不论是糕点果子,还是正膳,又或是酒水汤药,皆要记录在册。
  从前在东宫时,李见素便隔三差五要看一遍,在根据李湛身体的近况,来制定更适合他的餐食。
  这些年都是这样过来的,赵内侍也习以为常,说罢便躬身要出去,却被李湛喊住,“回来。”
  赵内侍忙顿住脚步。
  李见素也面露讶色。
  殿内几人,皆能感觉出李湛这会儿的情绪不太对劲,却又不知为何会如此,明明他想要见李见素,李见素已经坐在了他身旁,又如出宫前那样,细致入微地帮他看病,实在不知他为何要起这无名火。
  殿内倏然静下,采苓和赵内侍自然不敢出声,李见素也垂了眉眼,咬着唇瓣,片刻后,轻声开口:“快至午膳了,殿下若无旁的事……”
  “与食录那些无关,是因我近日难眠的缘故。”李湛打断了她要离开的话,语气似比方才温了一些。
  李见素“嗯”了一声,想要开口询问原因,但话到嘴边,却还是咽了回去。
  “今日过来,除了帮我看诊,便没有旁的想与我说了?”李湛知道方才不该那样对她,可他也不知是从何时开始有了这样的情绪,他以为是因为她跑到他面前,是害怕他受寒,又或是她要给他诊脉,却想用那丝帕将二人肌肤隔开,又或是她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是因为他的病……
  可直到现在,他问出口这句话时,才不得不承认,是寿宴那日,李深与她的恩爱落入眼中,让他意识到自己开始后悔的一刻起,李湛便发现,他似乎没有办法再自欺欺人了。
  李见素不知李湛为何忽然这样问,有些不知改说什么。
  李湛合上了眼,长出一口气,很快便缓了情绪,待再次睁眼看向李见素时,似又是那个只对她温润柔和的太子了,“抱歉,这几日我日日难眠,便容易动肝火,方才不该那般待你。”
  李见素知他不是故意,也能理解久病之人心中的烦躁与苦闷,难得他身为兄长,又是太子,能大方去承认,还与她道歉,李见素也跟着长呼了一口气,朝他笑了。
  见她此刻笑容不似作假,李湛松了口气,便也弯唇道:“但有一点,你日后需注意,你如今是公主,不再是从前的那个见素了,我病症的事宜,交给太医署便是。”
  李见素乖巧地点了点头,目光落在案几上的小药瓶上,“那这药,我收……”
  “这瓶药自然是要收下的。”李湛说着,拿起药瓶,直接打开盖子,倒出一颗在掌中,用水服下,抬手交于赵内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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