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尊为何独酌》作者:桃紫熙》第57/95页
八个时辰太久了,指不定在梦中会发生什么。
戚南行来回踱着步子,觉得不能再等下去了,他要强行入梦,去把赫连雪带出来。
他连忙传音,将柴良叫过来,为他护法,以防他也迷失在那个梦中,走不出来就麻烦了。
入梦不可超过十二个时辰,留柴良在这里,可以在必要时将他强行叫醒,还能保得一条性命。
柴良听了梦珠的事,知道事关重大,也不好再阻拦,只能让戚南行放心去,他一定守好这里。
戚南行盘膝坐在赫连雪的床榻前,割破自己的指尖,将一滴血点在她的眉心,然后双目合十结手印,暗念破梦的口诀。
不知道过了有多久,他的眼前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这是已经入梦了?
他缓缓向前走了几步,忽然感觉到有什么冰冷凉滑的东西从他手边滑过,然后左手虎口骤然一疼。
一种发酸发麻的感觉迅速扩展到四肢百骸全身,戚南行眼前天旋地转,就在昏迷前的最后一瞬,他意识到自己被蛇咬了。
再醒来是在后山柿子林,戚南行靠坐在一棵柿子树下,周围站了好几个人,正满脸关切地盯着他。
“师兄醒了,太好了!”柴良一脸喜色,连忙递给他一颗护心丹,让他赶紧服下,“这后山怎么会突然冒出银环蛇,那么大一条,都快妖化了,毒性可真不小,连师兄都中了招!”
戚南行面色苍白,有些头晕,他依稀记得自己好像是被蛇咬了,没想到竟然会晕倒。
吃了护心丹,他慢慢在体内运气,感觉无甚大碍,便扶着那棵柿子树,站起来。
“宗主没事就好。”素馨长老也松了一口气,走上前道,“无极宗刚刚送来喜帖,邀请宗主前去参加已故谢宗主之子的喜宴。”
“已故谢宗主之子?”柴良诧异道,“已故谢宗主不就是谢脩?谢脩不是只有一个儿子,谢淮?谢淮不是早就已经死了,怎么会有喜宴?”
“是给谢淮结阴婚。”素馨长老叹息道,“无极宗那边的习俗,未婚男子死后不得圆满,无法入轮回,只有结了阴婚了却心愿,才能顺利往生。”
戚南行听得皱眉,沉声问:“新娘是谁?”
“新娘名叫宁文雪,是一位乡下孤女,孑然一身,无牵无挂。不知无极宗许诺了她什么,据说是自愿的。”素馨长老又叹了口气,缓声道,“合欢宗玄素真人是谢淮的母亲,她以无极宗的名义亲自写的请帖,想请宗主去当这场婚事的主婚人。”
“什么狗屁阴婚!为了自己圆满,就去祸害人家姑娘的性命?”柴良没好气地啐骂道,“我看那无极宗也别叫这名了,改成无德宗算了!”
“掌教慎言。”素馨长老瞪他一眼,提醒道,“天剑宗如今风头正盛,树大招风,仙门正道表面都以我们为魁首,暗地里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一步都不可行差踏错……无极宗这次的婚事,其他各大门派都去了,宗主若是不去,只怕不妥。”
“我又没拦着不让师兄去。”柴良看向戚南行,压低声音道,“师兄去救救那个新娘。”
“万万不可!”素馨长老连忙道,“结阴婚可不只是无极宗一个地方的风俗,多少门派暗地里都有这个讲究。宗主这次去,若是破坏了谢淮的婚事,只怕会招惹众怒,多方树敌,实非明智之举!”
狭长的眸子幽沉似墨,戚南行沉默了一会儿,点头应允:“我知晓了,长老放心。”
第044章
无极宗谢淮的婚事, 定在冬月十五,冥夜戌时。
戚南行抵达那里的时候,赴宴的宾客们已经基本到齐了。
如今的无极宗宗主是前任宗主谢脩的堂弟谢淼, 年岁不高, 修为一般, 不过刚刚越过合体期, 举止仪态颇有些拘谨,对那位堂嫂玄素真人倒是毕恭毕敬,十分有礼的样子。
看到戚南行来了,玄素真人陆清湄亲自上前迎接,伴随着悦耳的铃铛声, 一袭黑底红花的华丽长裙衬得她高贵又美丽, 她笑盈盈地客气道:“多谢天枢仙尊赏光,来参加我儿谢淮的婚仪,略备薄酒不成敬意, 还请仙尊劳烦,为我儿做主婚人。”
戚南行淡淡道:“前辈客气了, 能为故去的谢少主主持婚仪,是我的荣幸。”
陆清湄听到他说“故去的谢少主”, 脸色略微有些不快,不过马上又露出笑脸, 和如今的无极宗宗主谢淼一起殷勤地将他请进正堂。
虽然只是一场阴婚,整个殿堂却布置得十分隆重, 玉帘金纱,花团锦绣, 宾朋满座,济济一堂。
殷红地毯的最前方安放着两把交椅, 玄素真人陆清湄坐在右边,左边的椅子空着,上面摆着故去的谢脩的灵位。
戚南行打量着那些宾客,只见青云宗、风清门、苍海阁等等,但凡是仙门正道有头有脸的,几乎都来了。
“有劳仙尊,这是婚书。”谢淼哈着腰,走过来送给他一张红彤彤的喜簿。
戚南行低头看那婚书,只见上面写着新郎和新娘的姓名籍贯以及生辰八字。
他扫了一眼新娘宁文雪那边,只见她是塍州浮来镇沙.林村人,生于丁酉年乙亥月丙午日壬申时,年方十五。
清冷的目光微微一顿,他盯着新娘的生辰八字又看了一遍,确认他没看错,不禁皱起眉。
他的妹妹霁英仙子,当初找大师看星盘测算道号的时候,用的就是这个生辰八字。
那虽不是他妹妹真实的生辰,却是另一个人的。
难道是个巧合?
只听外面突然一声锣响,吹吹打打合着唢呐的喜乐声演奏起来,只是与平常的婚仪喜乐不同,今晚的喜乐拉长了拍子,一声拖三调,原本十分欢乐喜庆的乐曲莫名就变得阴森诡异起来,听之令人透体生凉。
“来了来了!新娘子来了!”随着一阵喧闹的锣鼓齐鸣,四座的宾客们纷纷转头看向门口,翘首以待。
戚南行也向大殿门口看去,只见沿着满铺红毯的台阶缓缓走上来一位身着红装、凤冠霞帔的新娘,她的头上蒙着火红的盖头,两只素白纤细的手端着谢淮的灵位,身姿挺秀,步履平静,毫不迟疑地走进这红通通的喜堂。
心尖似乎隐隐刺痛,仿佛有什么就要错失了一样,戚南行正迟疑间,谢淼又过来提醒他:“仙尊,该开始了。”
戚南行回过神来,应了一声,开始念婚书。
“谢氏郎淮,钟灵毓秀,德才兼备,可惜春秋不茂,金声早振,自钟情于宁氏文雪,痴心不改,至死靡它……喜今日谢宁联姻,嘉礼初成,指柩成姻,将魂作配。此后同穴同心,不离不弃,刀山火海,白首永偕。谨以此约,共盟鸳誓,死生契阔,良缘缔结。此证。”
心跳扑通扑通的,仿佛能听到在胸腔里震颤的回音,戚南行看着新娘抱着灵位走到他面前,在谢淼小声的催促中,带着些迟疑道:“……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
满堂欢喜又悲凉的喜乐声中,灯火缱绻,烛影摇红,新娘依照戚南行的指令,安静顺从地与谢淮的灵位拜了三拜,然后由两位喜婆搀扶着,穿过一道道挂满红纱的游廊,送入洞房。
“多谢仙尊,有劳了。”玄素真人陆清湄一脸喜悦,将戚南行请到主席坐下,与他敬酒。
戚南行浅饮了一口,刚放下酒盏,又有一些人来给他敬酒,与他攀谈。戚南行推拒不得,只能一一应付着。
满桌珍馐,宾朋和乐,即便是一场阴婚的喜宴,气氛也十分热闹。
留下谢淼照应宾客,陆清湄悄悄离开喜堂,去完成这场阴婚的最后一步——将新娘与谢淮的遗骨合棺而葬,入土为安。
戚南行一直留意着陆清湄的举动,见她离开喜堂,便悄悄使出分身术,暗中跟了上去。
他的分身术虽然远不及他的父亲,但是要追踪一个人,还是可以的。
只见陆清湄急匆匆离开后殿,一顶红彤彤的四抬喜轿早已等候在那里,旁边守着无极宗大长老关有涯,以及其他一应人手。
她走过去掀开轿帘扫了一眼,看到新娘正乖乖地坐在里面,满意地放下帘子,催促轿夫赶紧走。
一路将喜轿抬到无极宗的后郊冢地,四周弥漫着阴沉沉的雾气,谢淮的坟茔早已扒开,一切准备就绪。
乌云蔽月,苔霜满地,冷红泣露,石泉滴沙,鬼灯如漆点松花。
新娘走下喜轿,摘下蒙在头顶的盖头,一头乌发如丝如缎,衬着那一身大红的喜服,在幽夜中阴森又凄丽。
她安静地站在那里,不声不响,也没有惧怕和慌张。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仿佛那个即将被下入棺材活埋的新娘不是她一样。
陆清湄走过去,与她说了些什么,新娘轻轻点头,迈步走到谢淮的坟冢边。
冰冷的夜风吹起她的发丝凌乱飞舞,仿佛一只随时会振翅离去的蝶。
戚南行紧盯着她的背影,莫名就觉得有些眼熟,心口又隐隐一阵刺痛。
然而还来不及多想为何,他就看到新娘毫不留恋地纵身一跃,落入下方黢黑的棺材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