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女子记事(双重生)》作者:青桥细雨》第33/72页


  陈昌出了门,思忖半响,唤三七来:“我记得东北角有两处挨着的院子,你去问问在作什么使,叫人将东西抬别处去。”又命八角:“去找你家二奶奶,请她调停,让两位姑娘住进去。”三七、八角忙点头应声。
  三七随候在陈昌身边,也猜出七八分,他快步去寻了田管事,田管事忙请人进屋。三七问道:“二爷要用东北角、挨着园子那两处院落,不知如今再作什么使?”田管事想了想:“那处因着院子大,平日里放些桌椅箱柜。”
  三七点点头:“烦请您指派几个婆子将东西抬出来,将院子洒扫干净些。”说着,递了串银钱过去。
  田管事摆手,道:“当不得,二爷要,哪须如此,我即刻命人去办。”三七问:“屋内摆设可有?”田管事道:“缺些屏风架子一类。”三七道:“那烦请您再打发个人去二奶奶处说,若缺个甚么,您这面开库房补上。”
  田管事为难道:“这,怕是要先去请太太示下。”三七笑道:“田管事要明白,日后是谁当家做主,二爷是太太与老爷独子,这府上什么花阿草阿的物件儿,如你我样的人,日后都要在二爷手下讨生活,你便提前些,当成是老爷的吩咐罢,有事儿报上二爷名。”田管事左右思忖,点点头。
  这边李婠听了八角回话,心说:先将两人先分开也好些。于是先去两位姑娘处与她们说了这事,陈蕙、陈茯两人低头听着,只细声说:“任凭哥哥嫂嫂做主。”李婠问:“若有什么,都可以与我说。”两人摇摇头。
  李婠心中叹了口气,点了春慧、夏菱、两个,并着二十来个粗实丫鬟婆子,将一应各式物件儿搬了去。自此,陈蕙、陈茯两人住了两个院子,吃住起居未在一处,相处时日也少了,但两人今后又作何打算,且看之后罢。此处暂不多叙。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这边要说一人,名驮马儿,梁州本地人氏,祖上也没甚可说的显贵,以倒卖布匹为生,建了个布行,一年有个几千金进账。要问他姓甚名谁,连他自个儿也说不明白,只记得他爹的姓氏与“罗”相似,便取了个混名儿,“驮马儿”,在他手下讨生活的称他一声“罗爷”。
  十四岁时,他见城南火引子比城北贵了一文,便偷了作□□的娘省下的吊在房梁上的一百个大钱,买了城北火引子去城南卖,谁知亏了血本无归,被他娘打了个半死。第二日,他就捡了家中几个饼,包袱一系,出城去了。他娘哭瞎了眼,没过多久便因病辞世。
  也不知他在外做的什么买卖,只听他透露,“喝过马尿牛尿,吃过死人肉”,待他回来之时,已年过四十,身有百两纹银。他也不显露,住着马棚,成日在梁州城转悠。
  三日后,他便雇了几个脚夫,与他一道去乡下收布,转头卖给城中布庄。慢慢地,他有了一间一进的院子,一个库房,六个收棉布的中人,后来,便有了个六进的院子,数十个库房,手下上千人。
  自女子织纺以九成价市布于梁州城各布庄,驮马儿便屯堆了大批货。
  这日,驮马儿将下头三位管事儿骂了个狗血淋头:“妈妈地,好几月前人就将布买了,坊子开了,你们是眼睛眼睛长在□□上了,□□开花了,眼睛没开?现下好,肏你娘的,全堆手上了。”三位管事袖手站着,低头挨骂。
  其中一个陪笑道:“罗爷,当时也就几百匹布,这也溅不起多大浪花来。”驮马儿攒了口口水啐在他脸上,道:“不准抹了,让它自己干。”那管事连连点头。
  驮马儿问:“收棉花可回来了?”三位管事彼此看看,相互使眼色推诿,一人硬着头皮回道:“罗爷,回了。”驮马儿抹了抹嘴角八撇胡子,道:“再派人多收些,堆在仓里,别放出去。”
  那管事苦着脸回道:“罗爷,那女人坊子收了横州、横州近六成棉,怕是不缺。”
  驮马儿动作一顿,又问:“坊子背后人是哪家的?”那管事回道:“差人打听了,说是城南李家的六姑娘,现今是陈家的二奶奶。”
  驮马儿啐了一口:“小娘皮。”他想了想,心说:还是先探探人底再说。他说道:“去请那个花管事明日去聚贤坊。”三个管事忙点头,躬身下去了。
  花管事接了贴子,见是驮马儿作东相邀,心中有几分猜测。自在染坊走街串巷染布时,他便听过此人名号,只未曾见过。
  花管事到了点儿便往聚贤坊去,到了房内,驮马儿起身端起酒杯相迎,笑道:“老兄赏脸而来,小弟不盛感激,快快入座。”
  花管事喝了酒坐了,道:“久仰大名,罗爷进来可好。”驮马儿苦笑道:“老兄取笑了。承蒙您看得起,叫我声‘驮马儿’。”
  花管事道:“不敢,罗兄此番叫我来是?”驮马儿道:“烦请老兄给你家女东家递个话,只求能拜见拜见。”花管事道:“罗兄有话,不如现下与我说,我定当传达。”
  驮马儿落下笑来,仰脖喝了酒:“老兄只管传达便是,若是不行,我只能想别的法子了。”花管事垮下脸,冷笑一声。驮马儿又挂上笑,递来一个帖子,笑道:“多谢老兄了。您吃喝着,要酒水,要妓子,您随意点。”说罢,他拱拱手,出去了。
  花管事看着桌上名帖,半响,还是收了起来,出了坊往陈府去了。


第49章
  却说这边, 菊生斜倚在门口嗑着瓜子,与另外几个门房闲扯。正说着,菊生眼见地瞧见花管事,将手里瓜子往其他人手里一囊桑, 拍了拍身上瓜子壳, 迎了上去, 笑道:“花管事, 可是要找我家姑娘?”
  花管事自袖中取出帖子, 说了缘由。菊生笑道:“这商人倒是精明, 要是一股脑送来,又寻不见正主儿, 怕早与其他帖子一道收拢了去田管家处,落得个‘无人问津’的下场还好, 要是有个万一, 怕是不好了。”花管事点点头, 又与菊生说了几句驮马儿的底细,劳烦他一并传达。
  菊生细心记下, 说了一遍,见花管事点头, 他接了帖子往二门去,半道见梅儿提着桶水往院里去, 菊生叫住人:“你往哪儿去?”梅儿道:“我正说烧茶水,谁知水没了, 我去提些。”
  菊生道:“你不晓得让个婆子去?”梅儿笑:“懒得与她们扯皮,让她们去还得舍几个大钱。”菊生道:“要是升上去了, 哪还用这钱?”梅儿白了他一眼,便要走。
  菊生拦着人, 道:“我这儿有露脸的机会你要是不要?”梅儿停下:“怎么?”菊生道:“花管事让我送帖子给姑娘。”说着,他将帖子给了梅儿,又重复了遍花管事所托的话。
  梅儿心头一喜,听了一遍记下了。她提了水去炉子上烧着,又去寻夏菱,从头到尾说了通。夏菱似笑非笑道:“给我作甚?拿了帖子直接给姑娘不是更好?”梅儿叫屈:“菱姐姐,我可没敢有这个心,上回是姑娘身边没人,我在外头浇花,碰巧了。”
  夏菱也不说信不信,接帖走了。
  这边李婠接了帖子,见上头写着:遇此春回之际,余略备薄酒,于三月二十五日,午未时倾五斗金、八斗银于蝴蝶阁恭候,薄酒无味,望东家移步添香,幸甚幸甚。后落款着五个字:梁州驮马儿。
  夏菱也看了帖子,将这驮马儿来历说了。李婠道:“这帖子让我想起个典故来。”夏菱问道:“姑娘说的可是鸿门宴?”李婠点点头,又道:“这位罗爷倒是个人物。你明日备好车撵小桥,到了已时来唤我。”
  夏菱不情不愿地磨蹭,道:“姑娘是什么人物,他又是什么人物,打发花管事去便成了。况且,都说‘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若有个什么万一…”慢慢地,夏菱也没了声音,她心说:无论说什么,她家姑娘总有千万个理由驳辨。
  李婠笑道:“在此间战场,可没男女之别。这梁州布行生意,不是他死便是我亡,若我怯战,便先输人一城,快快去罢,我琢磨琢磨,能否有个两全的法子。”
  夏菱道:瞧,不是说出来了吗?夏菱又问:“姑娘可要和二爷说说?”
  李婠道:“不与他相关。”夏菱无法,只得退下。只她左思右想,也觉得不好。一则,论礼,没哪家大家奶奶去私见外男的,二则,若被人晓得了,有个风言风语传出来,只能伸脖子吊死。如此想着,她脚下一转,往外头去了。
  二门外守着几个小子,见夏菱来,纷纷问好。夏菱问:“二爷在哪处?”其中一个答道:“二爷外出去往王大儒府上去了,今儿又听三七说,监司家公子请酒,怕是要戌时才回。菱姑娘找二爷?我们叫出个人去看着,二爷一回来,便使人去叫你。”
  夏菱说道:“我这是要事,莫要迟了。”说着,她拿了几百大钱来给他们:“拿去吃酒罢。”那几个小子忙笑着接过。
  次日早,李婠去了老太太处回,见陈昌暖阁中圈椅上坐着温书,心头纳闷,按理这时他应去书房温书,这会儿怎又坐在这儿了?又见日头早,只得耐下心来。李婠叫春慧取来账目,在榻几上拨了一通算盘。半时辰后,清脆地噼里啪啦声小了些。
  李婠轻轻地往陈昌处瞧了两下,又收回眼。她无声吐了口气,又轻轻吸气。陈昌翻了一页书,余光见她鬼鬼祟祟样子,一时心头好笑得紧,只他面上不动,仍旧作读书状。
  又过了半刻钟,李婠放下笔来,轻声问道:“你不去吃酒?”陈昌回道:“推了。”李婠问:“为甚么推了?”陈昌不答。李婠又起话头:“你不往书房去?”陈昌道:“书房阴湿,这处有地龙,暖和些。”
  如此一来一回了几个来回,陈昌乐得与她说话,言语间回转,这面李婠倒是看明白了,冷笑道:“你故意的?”陈昌道:“奶奶说的什么话,我倒是不明白了?”李婠不应声了。
  陈昌收起书,起身在她对面坐了,望着她眼睛,笑吟吟地哄她说道:“就像是携着个帕子、扇子般,请奶奶携带我出门去涨涨见识罢,我必定不发一言。”
  李婠不答反问:“可是夏菱说的?”陈昌觑见她面露些怒色,也不答反笑:“奶奶惯会是自个儿做主,只也请顾惜着家里人些,我们提心吊胆的,只怕人有个三长两短。”
  李婠道:“你出门吃酒,也会与人说你去了哪处?也会携带我去不成?”陈昌一听,心头暗道不好,他也不知为何,一到这男女有分别,李婠总是执坳些。他不是那起子自己妻子见男人一面便要杀要打的怂包,只是左思右想也摸不准李婠的脉,遂当她守在这方院子里无趣了些,有个布行营生叫她打发时日。
  他顺着毛捋:“我日后定当先与你说。”至于携带人出去?陈昌哪肯让她被旁人瞧了她去。陈昌又道:“时辰怕是要到了。”李婠见日头偏正,也不与他纠缠,自出门去。
  陈昌随在她身后,打马在侧,径直往蝴蝶阁去。此阁只一层,中有小院,设有假山奇石,瑶草异花,四面回廊环顾,中有一间正屋,左右各一间小花厅。待至门前,一掌柜迎上前来,请陈、李二人入内,方在窗边坐下,便有使女端上菜来。
  半刻钟后,驮马儿走至廊下,隔着窗向里头说道:“鄙人大胆,邀女东家来,实属罪过。”李婠道:“罗老爷请进来叙话。”驮马儿道:“不敢擅入。女东家唤我一声驮马儿便是。”
  李婠道:“在商言商,罗老爷请进。”驮马儿听此,又推辞再三,李婠又再三相邀,他告了声罪,推门进去。
  驮马儿只见坐上女子着一身华服、珠围翠绕,雾鬓风鬟、眉目如画,她脊梁挺直,目光清正,似世家千金贵人,不像是个做营生的。在其侧的男子玉质金相、一表非凡,他略微斜坐在一旁,一手放在女子的圈椅上,也让人不敢小觑。
  他心头啐了一口:妈妈的,楞个小娘皮穿金戴银的,不在后院里头生儿育女,瞎折腾啥?面上却倒满三盏酒来,道:“今日请女东家前来,实属冒昧,许我自罚三杯。”说罢,他端起酒来喝了。
  他喟叹一声:“我只识得几个大字,说不来拐弯抹角的话,只能开门见山了,女东家见笑了。”李婠道:“罗老爷是爽快人物。”驮马儿道:“此番请女东家前来,我有一事相求。”
  李婠道:“但说无妨。”驮马儿苦笑一声,道:“也不怕女东家笑话,我十四岁离家,年过四十回了梁州,如今五十五了才在梁州立住脚。女东家一出手,我这营生也差不多没了。我是有些银钱,够下半辈子花用。只我手下上千号中人,起早贪黑,翻山越岭,这是个苦买卖。他们背后的婆娘、子女,都指着这几个大钱。还请姑娘高抬贵手,饶他们一命,给他们个活路。”
  李婠面上动容,只道:“罗老爷大义。可自古没有砸了我的碗,让你好去端饭的理儿,你有上千底下人要顾全,我何尝没有?我有两个两全法子,请罗老爷一听。”
  驮马儿忙道:“愿闻其详。”
  李婠道:“罗老爷不若转个营生,我有大宗货,却少能人贩去远地,不如你我联合,顺仓江而下,自有厚利。”驮马儿眼睛一转,问道:“不知东家能让多少利?”李婠道:“三成。”
  驮马一听,脸上便是一僵,摆手道:“东家,你莫不是说玩笑话,这可不是将货拉了去买便成,一路花费打点成本不低,若没五成,我也养不活底下人。”
  李婠道:“前期利少,养活千人却也绰绰有余。另七成利有他用,若能广建织坊,日后布匹成本更低些,待此布远贩西域、琉球等地时,三成利也价值连城。”
  驮马儿心头一算,心说:这小娘皮倒是内里藏奸的,光说好话,便要贪我一千手下,连带我给她做苦工。驮马儿笑问:“女东家,可再有法子?”
  李婠道:“罗老爷不若与我一般,建个织坊,日后除去本钱,能得不少利。若罗老爷有此意,我愿以革新之法相赠,如此,定有厚利。”
  驮马儿也不问甚革新之法,他一听,心中便摇头:驱使些中人去多收些布便可,哪有这般麻烦。他笑呵呵道:“女东家,这两个法子都甚好,只是我得仔细思量思量,不知女东家可否容我些时日?”
  李婠笑道:“应是如此,我在此恭候佳音。”
  事毕,驮马儿便起身告辞。他出了这门,吩咐底下人收货时,再压些价下来。


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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