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女子记事(双重生)》作者:青桥细雨》第4/72页


  老夫人抬眼撇了盒子一眼道:“怎么?没送出去?”夏嬷嬷道:“哪能。姑娘前些日子绣了个抹额,让我带来。”老夫人看向盒中,只见这抹额中间宽、两边窄,以丝绸做底,上绣有寿菊,坠以珠翠花饰,精致典雅。
  老夫人下垂的嘴角微微一提,平声道:“绣工倒有进益,没成日子里扑到那堆书里去。”夏嬷嬷喜道:“姑娘可是您一手教养,举止娴雅,秀丽端庄,再好不过了。”
  “她那罕言寡语的性子,也就你能夸出个一二三来。”
  “何止一二三。姑娘小时虽有些顽劣,但有颗糖也要捏在手里,让您尝尝,现如今您喜静不让人打扰,也是隔三差五差人送东西,姑娘是个孝顺的,准错不了。”说完夏嬷嬷一顿,似是想起什么来了,迟疑地问道:“姑娘房里前些时候去了上百两纹银的事,现今也没甚眉目,要不再打发小子问问?”
  老夫人敛目道:“罢了,她如今也大了,左不过就是哪家小姐妹借钱周转,抑或是给了济慈堂那些孤寡,以前也不是没有过。随她去吧。”
  话说李婠接了几张契子后,心神有些不定,面上却没露出分毫,只打发夏菱又去看望柳妈妈,且叫她悄悄去问问常去探望柳妈妈的有哪些人。
  夏菱不多时便回来回话:“前些日子来探望的不少,除柳妈妈亲子孙侄外,大夫人院里的蒲妈妈,老夫人院里的翠儿都来过。”
  李婠又问:“近日,府上可有什么要事?”夏菱思索半响,说道:“只连姐儿远嫁那一件事,姑娘也是知晓的。”
  李婠敛眉,自白马寺后,地契一事便是唯一与梦中不同的一桩事,那梦中,她从头到尾都没见过这些契子。
  李婠深知自己祖母为人,断不会做那等瞒昧钱财之事,遂百思不得其解,只得暂且记在心上。
  至次日,天色蒙蒙亮,各个院子灯火便亮起来了。
  春慧夏菱等人领着几个粗使婆子抬着几个箱笼从角门出去,那处早有马夫小厮候着装车,提前把行礼送往庄子。
  待箱笼装车,又回过头伺候大小主子梳洗、吃朝食,匆匆忙忙一早上。太阳东挂在半空时,终于见几辆富贵马车从青莲巷头鱼贯而出,驶入洒金街。
  李婠坐于绣垫上,自纱窗往外瞧去,沿途见商贩叫卖,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在此时,有几个年轻公子沿街打马而来,后十几个小子背箭囊弯弓各物跟在后边,一群人转瞬又呼啸而去。
  她见其中一人着猩红暗纹团花长袍,身形甚伟,有几分熟悉,正要细想,这时夏菱掀帘子进来,“姑娘,要不先歇歇。”随后小心打量她神色后轻声说:“刚老夫人打发人来,说掀开帘子不大庄重。怕有心人知晓了瞎做文章。”
  李婠一怔,脸上活泛的神色褪去,她缓缓地道:“是我不是。”后一路端坐,并不言语。
  行到半路,在小杨树岔路口时,老夫人马车便与她们岔开,往灵石寺方向,李婠她们仍往庄子里去。
  要去的庄子庄头姓孙,前几日得了消息,就使唤人把里里外外都归置了一遍。今日太阳未出,便与自己婆娘、一干下人候在门口,到正午才迎着人。
  隔着一屏风,李婠姐妹几人高坐榻上,孙庄头又作揖请安,说了些许场面话,得了赏银便下去了。
  终于万般事了,李婠姐妹几人松快几分,安排起行程来。
  李姝先开口道:“我听人说,这凉亭是一绝,可不能不去。”无长辈在一旁,李婠只觉少了束缚,笑着接口:“后面梨园也不差。”
  “要不还是去果园,边摘果子边吃?。”“亦或是后山,寻芳探幽。”
  李嫦在一旁笑道:“瞧瞧,瞧瞧,这你一言我一语的,小妹话也多起来,这真是个好地方。”
  后转头对李娟、李妍二人说,“你们也别呆坐着,好不容易就咱几个,也说说想去哪儿玩。”
  用了午膳,一庄里丫鬟在前头带路,七拐八拐的,来到一亭子。
  放眼望去,那凉亭立在山腰,有一山涧飞流而下,聚水成潭,雾气腾腾,好似仙境。又有一水车架于山腰,一股水流从半空顺亭顶飞泻而下,积水成帘,后飞洒潭中。
  李嫦几人走进一看,亭上匾额书“三千尺”,于是纷纷称赞:“好俊的心思。”
  几人绕潭边游玩片刻,而后撑伞步入亭中,周围水帘朦胧,自成一景。
  李娟:“果真如传言所说,是消暑纳凉的宝地。”李妍:“这处造物与人合为一体,颇有几分天人合一之意,当真称得上鬼斧神工四字。”
  正说着,李姝惊呼:“你们瞧,这水流好似大了些。”几人一看,原是外面突然下起倾盆大雨,李嫦说道:“真是六月的天,小娃娃的脸,下雨了。”
  这时,庄门外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第5章
  却说月前,尚书右丞二房玄孙罗英耀代母下梁州看望长亲。尚书右丞官居三品,掌钱粮之事,又为陈家荫亲,陈家不敢怠慢,遂命二房嫡长子陈昌作陪。
  陈昌先前不知其性情,只挑练些中规中矩的去处,与几位才子书生吟诗作对,赏画赏玉。后见他兴趣怏怏,知其不喜,遂广邀梁州豪富亲友、权贵子弟作陪,设酒宴、逛瓦窑,把戏多不胜数,赛马舞剑、赌博压妓、投壶蹴鞠、斗鸡遛狗,让罗英耀目不暇接,乐不思蜀。
  这日晚,陈昌于长乐坊中设宴,与罗英耀与几个纨绔子吃酒赌牌,这几人皆是富贵子弟,家道丰厚,又是年少好玩之时,其中一人开口道:“牌九投壶俱都是老三样,真没甚好玩,怎不玩点新奇?”罗英耀好奇问道:“甚新奇玩意儿?”
  那人名冯内,本没主意,只随口一提。但他自认也是风流场里的浪子,玩家子弟中的魁首,眼睛一打量纱缦上的铜钩,有了主意:“‘两朋高语任争筹,夜半君王与打钩。恐欲天明催促漏,赢朋先起舞缠头。’古人皆喜,何不‘藏钩’?”
  藏钩,便是让一人手中藏一物,另外人去猜出钩子藏在谁的手里。众人一听,纷纷推拒:“不玩不玩,只我们几人,三两下就猜中,不得劲儿。”那人本是梁州有名纨绔,性情矫横,颇有不服,但自己又说不出一二三来。
  陈昌见此,笑道:“怕甚?长乐坊百余人,怎么都够了。”
  其余人愣怔一瞬,后抚掌大笑:“不愧是你陈昌,真真声势浩大——”
  待笑声渐止,陈昌道:“那铜钩可使不得,还没藏就露馅了。你们可有好物?”罗英耀这时解下腰间玉环,“便以此做‘钩’吧。”一旁的三七躬身接过,后退出门安排。
  这长乐坊本本是陈家产业,现客人不多。管事知此赶客命令,进退维谷,焦头烂额。
  三七手拿玉环,安抚道:“怕甚?天塌了有高个儿顶着。你只管去,或威逼,或利诱,哪有办不成的事。”管事无法,只好硬着头皮去了。
  房间稍静,屋内人只听外面喧闹声渐小渐无。趁此时,冯内道:“可有彩头?”陈昌道:“我出彩娟千匹,中者可得。”
  其余人心想,好大的手笔,却纷纷不落人后,押注甚多。最后所具之物,珍奇异物,不知几凡。有黄金,有好玉,有奇砚,有古画,样类繁多,人人摩拳擦掌。
  待三七回禀,众人推门而出。坊内已大变样。此时歌舞已停,客人已无。歌姬舞女、侍女护院、龟公老鸨,一百多人都在大厅或坐或立,双手需握,作藏钩状。
  七八位公子进去,便如鱼苗入海。一人边辨认、边朗声说:“可不能和我抢,我找那幅画甚久,没成想会在彩头里。”
  罗英耀一连辨别几人未中,听此话被激得兴致高昂,忽的他见一女子色若春花,身段窈窕,双手作西子捧心状,眼神直勾勾地向他望来。
  他径直走去,“敢问姑娘手中可有一物?”那女子双手张开,正是玉环。罗英耀大喜。一眼尖的富家子叫嚷道:“怎地不是我、怎地不是我。”几人围过来纷纷道喜。
  罗英耀意得志满,兴高采烈地被人簇拥回屋宴饮。那捧玉环的女子也随在一旁。这女子名娇娇,日后被陈家赎身,给罗英耀做了外室,也是这风尘里的一桩俗事,各有各的际遇,暂不赘言。
  只说第二日天不见亮,冯内嚷着要去猎白狐,原是昨日他喝醉酒后和一妓子说了些猎虎驱狼的大话,今日抹不开脸,硬是要山上去。
  罗、陈二人不置可否,大家遂吆五喝六,带了十几个好手往城外去了。谁知白狐没找到,只猎了几个野鸡兔子,一群人就被雨淋成了落汤鸡。
  陈昌道:“你们且等着,待我寻一避雨之地。”说罢,不顾下人劝诫,扬鞭策马,疾驰而去,三七见忙跟在他身后,却渐渐被落下,只能垂头丧气的回来。
  不消片刻,雨中有一影子疾驰而来,众人赶紧围过去。罗英耀道:“陈兄可找到避雨之处?”“前头有一庄子,可前去避雨。”其余人大喜,均驱马赶路。
  行至庄门口,三七上前敲门:“里面可有人在?我等是凉州陈家人,想借贵庄稍避风雨!”门口开了一条缝,一小厮见面前约一二十个年轻人,唬了一跳,道:“你们且等等,待我回禀庄头。”三七忙递上一物,那小厮接过,复又把门锁上。
  孙庄头一听到消息便觉为难,此次出门两位夫人要留在照看大小公子爷们儿,老夫人又去了庙宇,现庄子里只几位小姐,来者是二十余名汉子,万一对方有歹心,他十条命都不够赔。思前想后,孙庄头便想让下人回绝。
  孙娘子也在一旁,此时问道:“那十几人衣着如何?”小厮回道:“雨太大,没怎看清,不过当头几人均是锦衣华服。”
  听此,孙娘子劝道:“何不请府上几位小姐做主。这些人穿着富贵,还有信物,莫不是豪族陈家人,万不可得罪。”孙庄头觉着有理,便让人速去通禀。
  李婠姐妹几人从三尺亭回,换了干爽衣衫,在厅中赏雨吃酒。听闻此事,李嫦左右思量:“庄上均是女子,怕是不便。”
  李嫦居长,李娟、李姝、李妍三人也觉不便,闭口不言。李婠说道:“这雨大,还是请进来吧。”李嫦道:“不妥,若是歹人如何是好。”
  李婠道:“若是歹人,那庄门也抵不过二十人一人几脚,庄上下人也护不住这么大的地方。不若退至中门,差人守着,倒能保全。况且,这地方虽为城郊,但无谋财害命的匪盗,那些人穿着富贵,又有信物,怕是真的。”
  李娟皱眉:“这又不是十拿九稳的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李婠道:“离这处最近的庙宇骑快马也得一时辰,看这雨短时间不会停,怕是得淋坏了。”李娟回道:“他们淋坏与否我是不知,但若出事,我们名声可不好听。”
  李婠轻声说道:“姐姐勿忧,这庄子占地百亩不止,又有几十个丫鬟婆子,双方见不上面,前些日子我们还尝了他家果子,现在把人拒了,怕也不妥。”
  李娟闻言冷笑三声:“这话说得,倒是我多冷血似的,好人倒是你做去了。我不过也是为姐妹着想,这又无长辈在旁,万一传出风言风语的,我们几个儿可算是完了。”
  李婠听此,心中不知是何滋味,不再言语。
  李嫦道:“怎一不留神又吵起来了。原是我想偏了。快让人进吧,莫淋坏了。另把中门锁了,多差几个下人伺候着。”
  陈、罗等人候在庄门前的屋檐下,衣衫尽湿、冷风拂面,甚是难熬。偏偏左等右等,左盼右盼也不见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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