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女子记事(双重生)》作者:青桥细雨》第8/72页
一日,她见墙头挂满红布,问了手边丫头,才知堂哥李康宁与上都护府司马程家大房次女程韶仪婚期将至,婚宴那日,便得了老太太应许,出去迎客,待第二日又回了院子。
这厢,李嫦,李娟,李姝三人亲事定后,已走完纳征,待问期时,李嫦婚事订于这年十月九日,李娟与李姝同订于次年三月二十七。
问期这日正巧是季夫人生日,老太太午间便派夏嬷嬷送来贺礼,李康荣午间到跟前磕头,献上寿礼,余下人也备礼。李嫦邀了李娟、李妍等姐妹,与堂嫂程韶仪,又邀了何夫人,至晚间,在花厅前挂上灯笼,摆上一席,定了一班小戏,大家热热闹闹在花厅里开夜宴。
是夜天高月明,晚风习习。季夫人与何夫人居席上,左右依次围坐着李嫦、李娟、李姝、李妍、程韶仪。
开席后,众人吃菜敬酒,李嫦起头,端酒敬季夫人一杯,其余人一一敬酒。季夫人今日心中欣喜,连喝好几杯后,笑道:“可别光逮着我一人,也敬敬二太太。”何夫人道:“可别,还是敬寿星罢,即是寿星,应多喝几杯。”说罢,倒酒又敬了季夫人一杯。
季夫人喝了,忙道:“可别又敬了,不然没个尾、怕是要喝到天荒地老。”众人笑着应是,席间说些趣事儿,十分松快。正此时,下人来报,道六姑娘来了。李嫦大喜,道:“原道她惹恼了老太太,请了没想她会来,没成想竟又来了。”说着,起身相迎。
李嫦引着李婠上前,丫鬟婆子忙添凳子、碗筷,李嫦见了吩咐道:“再添两个菜。”李婠向两位太太行礼,道:“向伯母请罪,我来迟了。”季氏笑道:“不迟,能来我这儿心里便高兴了。”
李嫦道:“这事儿还得怨我,今儿以为老太太不准,没去叫你,快些坐。”李姝不耐烦听她们墨迹讲话,倒了杯酒道:“快别怨来怨去了,直言快语些,小妹便自罚三杯罢。”其余人也出言赞成。李婠遂接过喝了三杯,众人叫好。
方坐定,又有丫鬟来报,季氏笑道:“今儿个怕不是喜鹊盈门,加二连三的有人来道喜,快快说来。”那回禀的丫鬟喜道:“禀夫人,大老爷回了。”
季氏吃了一惊,问:“你说甚?”丫鬟又重说了一遍:“夫人,大老爷回了。”季氏面露难色,何夫人道:“大嫂快去接接罢。”李嫦也劝:“妈,去迎迎老爷罢,这儿有我呢。”
季夫人心里暗道,莫不是出了事,几日前接到书信还说不能回,但面上不好表露,道:“那今日我便失礼一回,见谅了。”众人摆手道:“没甚讲究这么多。”季氏走后不久,何夫人也道:“我也乏了,先行离去,你们小孩家家多聚聚,日后怕是也难见了。”说罢走了。
席上皆默然。如今李嫦,李娟,李姝三人亲事已定,李姝、李婠也快及笄,程韶仪刚离了父母,到那时一别,天南地北,怕也没了相见之时。李妍性情纤弱,此时道:“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天下无不散的宴席。”
李婠道:“即是如此,何不及时行乐?况也有一语,离为再遇,所失凡逢,日后虽说不在一处了,但在远也远不过天边去。”说罢,又接了一句俏皮话:“姐姐们若寄信,我便来看你们,只要别恼我坏了你和姐夫的神仙日子便是了。”此言一出,其余姐妹纷纷羞恼道:“哪里来的胡话,好不知羞。”“快快倒杯酒让她簌簌嘴。”李婠又喝了好几杯。气氛又活络起来。
李姝此时提议道:“吃吃喝喝也没甚意思,不若再叫上喜鹊,桂姐儿她们几个,击鼓传花,到了谁家谁便讲个笑话。”众人称好。
李嫦遣了一婆子去折一支桂花,又命一人击鼓。鼓声响起,花枝在众人手中乱飞,突然,鼓声戛然而止,几人一看,到了李嫦手里。
李嫦笑道:“怎地是我,难不成是我今个儿运好?”李姝道:“二姐姐是运好,但莫要磨磨唧唧,快快讲来罢。”
李嫦道:“急甚,这便讲。”她徐徐道来:话说在古时候,有一学者名侯白,好学有捷才,性情滑稽。一次,侯白遇到杨素,杨素问侯白:现有一大坑,几百尺深,你若跳进去,可有甚法子出来?侯白道:我倒不需要旁的,只需一根针便好。”众人好奇追问,要针作甚。
李嫦笑道:“侯白答曰:用针在脑袋上扎一个洞,把头脑中水放出来,放满一坑,便可浮水上来了。”众人大笑起来。李嫦接着说道:“还没完呢。杨素问:脑子中哪有这么多的水?【1】”
这儿李嫦卖了关子,“你们猜猜候白怎答的?”众人好奇追问,“怎答的?”
李嫦笑道:“侯白道:要是脑子里没有这么多水,那为何要跳进那深坑里去?”众人闻言又是一阵大笑。
第10章
却说这边,季氏半道上得知大老爷回府,离了席间去迎,还未到角门,至抄手游廊上便与人相逢了。
李自成几人风尘仆仆,眼袋青黑,发须散乱,随行一二小厮更是不堪。季氏见后,惊道:“老爷?”李自成缓下步子,道:“回房说,你且安排些吃食来。另也晚了,别惊扰了他人。”季氏点头应是,后吩咐丫鬟婆子烧热水、备饭食。
李自成回了院子,长舒一口气。稍作歇息后,洗浴用饭,事毕,躺下歇息了。季氏见此,轻手轻脚放下床幔,熄了烛火,到偏房歇息了。到半夜三更天,李自成惊醒,外屋守夜丫鬟忙点了烛火,行礼问道:“老爷,可是要喝茶?”季氏匆匆披衣进来,挥退丫鬟,亲自到了杯茶水递过去,轻声问道:“老爷可是梦惊了?”
李自成摆手,接过茶水喝干净,问道:“倩娘,府上还有多少银钱。”季氏大惊,忙问:“这是怎地了,一回来边做此言语。”李自成勉强道:“无事,你且说说。”
季氏见他脸色难看,回道:“抽上了各处地租税收、庄子铺子现钱,合起上来,怕有两万四千两左右。这一年用得多些,老爷补缺打点上下,三个丫头嫁妆,外加各府走动、亲戚往来、府上采买,便只剩这些了。老爷,这是怎地了。”李自成无言。
季氏眼中焦急,道:“老爷,半月前才见你书信,上写道暂且不回,今日又这般回来,偏偏一句话不说,让人如何是好。”李自成又问道:“那、那些庄子铺子卖了,合起来多少银钱。”季氏说道:“现今有两个庄子,几处茶楼酒楼、与几千亩的永业田,全卖了怕不是有三四十万银子。”这夜,金颐院灯火亮了一夜。
次日,老太太正在用膳,听夏嬷嬷来报,大老爷来请安,抬抬眼皮道:“前半月不还说在任上,今儿又大清早的到了门口,这一个个的都不让人省心,让他进罢。”说罢,放下筷子,几个婆子有眼色地撤了桌碗,一一退下了。老太太接过帕子擦擦手,示意一旁的春杏把茶碗放桌上。
一小丫鬟打帘子,夏嬷嬷引着大老爷李自成进屋。李自成闷头就跪:“儿恭叩金安,儿不孝,多日不能在跟前侍奉。”老太太稳稳坐着:“起罢,这般说话也难受。”
李自成没起,磕头:“孩儿不孝。”夏嬷嬷见此,忙带了屋里诸位丫鬟婆子出去,掩上门窗,派两个婆子守着。老太太见此也是一惊,问道:“怎这般作态?”李自成闻言淌下两行泪,一一说了。
几月前,他打点上下,谋补了陵南府漕司此缺,主管漕运之事,兢兢业业,不敢懈怠,不想,只过一月,陵南府突逢大雨,冲垮河堤,下流几处村庄被淹。趁此时,陵南府太守周禄上奏圣人,谎报灾情,申报赈灾,言称全府百姓十之八九流离失所,尸横遍野,朝野震动。圣人仁慈,下拨百万两银钱救灾。
虽有百万两之巨,但层层剥利,到手甚少。周禄遂以“荒粮”为名,奏请于陵南府开行“捐监”,使富人缴纳粮食入仓,酬以国子监“监生”之名,圣人恩准。不料周禄伙同陵南府上下官员沆瀣一气,不收粟米,该收白银,贪污甚巨。
陵南府官员黄道生不忍见百姓受苦、民生凋零,遂秘密上奏朝廷,不想事发,黄道生被周禄吊死。朝廷接到密报,派巡抚王昌明暗查。
不料,王昌明此人亦是贪得无厌之背,反过来勒索周禄等人,索要银钱五百万两,不给便要告发全府。
老太太听至此,道:“如此,干你何事?我便不信,兢兢业业地当差的,反而被贪得无厌的拿捏住。”说完,她撇了眼李自成,又道:“你这般作态,莫不是帮了那黄道生,狗贼周禄容不下你?”
李自成闻言以袖蒙面,羞愧不已,说道:“太太,是我糊涂。妄读圣贤书,闯下大祸。那周禄吊死黄道生,又受王昌明勒索,仍不肯拿出钱来,只叫余下的人出钱,若不然,便将我几人要上交朝廷——”
上交朝廷?老太太听完便知他所说,手一挥,茶碗啪摔在地上,骂道:“好、不愧是我的好大儿——靠着祖上的钱财吃喝也罢了,如今竟还与同僚贪污,当初府上打点上下,为你谋划差事,没成想、你不光宗耀祖也罢了,还干起这些勾当——钱呢?那王昌明不是要钱麽,难不成项上人头都不保了,你还死死的攥着那几两银钱?”
李自成哭道:“太太,我所得不过十万两,如今却要奉上五十万,我哪儿拿得出?”老太太呵斥道:“哭——你还有脸哭——你拿不出来便找你妈我?我一妇道人家,哪有银钱?莫不是还指望我这老婆子的私房钱?”
李自成求道:“太太,是我不孝,若此事只涉及我一人,我即刻便去跳黄河也不连累他人,只此事一旦事发,李家便大祸临头了,轻则抄家流放、重则全家人头落地——”
老太太道:“家门不幸、真真家门不幸——”她闭目。片刻后,她长叹一口气,强抑制怒气与他分说:“原先我的嫁妆分了四份,一份予了秀儿,她虽不是我亲生的,也在我身边长大,也算是全了母子情份,另外的给了你和自仁,剩下是自德的,他走得早,我便替婠姐儿存了起来,婠姐儿娘那份嫁妆早被她舅舅要回去,看样子是讨不回来了,这些你都知晓。如今我也只剩两万两棺材本与些古董字画,你且拿去救急罢。”
李自成含泪,道:“太太——”老太太道:“别叫我——你若是稚童要讨糖吃,我二话不说便给你,可如今要整整四十万两雪花银,你就是叫破天、我也没法子,只恨你爹去得早,没好好教你。且去与你弟弟商议,看看这府里的庄子、铺子、田地,该卖的、卖了罢。”
李自成羞愧难当,但只得以实情相告:“太太,周禄限我等半月拿出现银来,且不说这半月能否把田地铺子折现,便是短日里贱卖了,也怕填不上亏空。况且、若要人知晓了,要是此事泄漏……”
老太太闻言泄了一口气,活似老了十岁:“那怎办?难道李府几代根基竟要毁于你我手上了麽?”李自成眼中滑过不忍,但复又硬起心肠,他道:“太太,回程路上遇见陈家二房名胜兄,他言道,可助李家一臂之力,借三十万两银钱周转,再卖个庄子铺子凑凑,总是够的。这便也动不了家里根基。”
老太太道:“商人重利,我家与他家不过有几分面子情,现如今,三十万两,说借就借、陈家怕不是开善堂的。”
李自成低声道:“太太英明,只他有一子,家里预给他寻个士族贵女。”后他急急补充道:“他那儿子我见过,相貌堂堂、举止不俗,又在大儒名下进学,是个上进的。只身份低些,是商户人家,但陈家经商已满三代,他定会下场考取功名。”
老太太左右思量,闭了闭眼,道:“便如此罢,明日我去和何氏说说。”又接着道:“我与你没甚好说的,过了这槛儿,以后堂堂正正做人、踏踏实实做事罢。”李自成含泪应是,磕了三个头,恭敬退下了。
又过一日,这早上露珠还挂在绿叶上,园子里腾起些许雾气。大房丫鬟望月打着哈欠穿过二门,往大厨房去,半路遇见二房杏儿,打了声招呼。杏儿见她脸色倦怠,问道:“怎地倦容满面的,可是昨晚没睡好。”
望月道:“快别提了,前日夜里大老爷回,半夜惊醒,便没在睡下。昨夜也如此,半夜说有要事出府,便匆匆出府了。主子小姐到可白日里补眠,我们可不得歇息,一直撑了两日,劳累辛苦,阿弥陀佛,下辈子可别让我投身成奴才了。”杏儿道:“可是出了甚大事?否则怎会如此。”
望月瞥了她一眼,知她在打听,遂说道:“这我便不知了,若真有大事轮不着与下人说嘴,只是——”杏儿问道:“只是怎地?”望月说道:“只是大老爷回来时,我悄悄抬头瞧了一眼,看老爷他脸色不好。”杏儿心里暗自啐了一口,心说,这可真是废话。
两人说着,便到了大厨房,掀帘进去,立在正屋门口处。这处热气朝天,十几层的蒸笼垒在灶上、成堆的食材堆在侧屋,厨娘们麻利的切菜、炒菜,十几个小丫头在烧火洗菜,做些杂物。
管事妈妈姓孔,见着人来忙递上两个祥云白鹤红木四层盒子,一个给了望月说道:“前儿日子多亏姑娘提点,叫多做些补人的,遂熬了一个黄芪枸杞鸽子汤替了往日的瓜皮蛋花汤,若主子有个甚不满,还劳烦姑娘与我等说说。”
又把另一个盒子给了杏儿:“二太太昨日道小菜不爽口,特地腌制碟脆藕,用的的是北边的法子,还请杏儿姑娘美言几句。”两人接了盒子查看后点头,说了几句场面话。
孔妈妈这厢又捧出两碗鸡汤,“现如今天儿也寒了,二位姑娘喝了暖暖身子再走罢。”望月、杏儿接过汤碗,温度正好,遂喝了,后道谢离开。
望月与杏儿各提盒子在岔道上作别。杏儿径直回了沉香榭,几个小丫鬟此时正抬桌摆碗,此时见望月,一人忙上前接过食盒,杏儿道:“仔细些,务忘把那叠脆藕摆前面。”几个小丫鬟点头。
此间何氏正于镜前梳妆事毕,杏儿进屋轻声道:“太太,可要用早膳了?”何氏点头。杏儿边伺候何氏,边轻声把打听到的说出,何氏问道:“便没了?”杏儿点头。何氏道:“倒是瞒得严实。”
只自古越是大事发生,越是悄无声息。何氏正吃着,一婆子来报,道是老太太有请,何氏心说,可不来了吗?
第11章
话说这头,何氏被老太太叫去,何氏进正厅后请安:“请母亲金安。”老太太点头:“坐罢。”丫鬟婆子奉上茶水后退下,只留夏嬷嬷一人在屋里伺候。
何氏又问及老太太身体,膳食,态度恳切,尽显孝心。老太太不喜听这些虚言,直言道:“如今姝姐儿也大了,该议亲了,你可有人选。”何氏笑道:“我也正愁此事,原想着与大太太商议,她见识多些,与各府太太交好,给嫦姐儿几个挑的皆是好人家,遂欲请她寻个好夫婿。”
老太太道:“如今我这儿有一上好人选,你可愿听听。”何氏笑道:“那可是喜事一桩,大太太与我都可不用瞎忙活,母亲说的定是一上佳人选。”
老太太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这人相貌堂堂、身材伟岸、学识上佳,如今拜在大儒王启下进学,是个好的,只身份低了些,但家中豪富、来年也要下场考科举。”
何氏心道,听着倒有几分耳熟,遂问道:“真是一上佳人选,只是不知姓甚名谁?”老太太回道:“这人指不定你也见过,便是陈府二房独子,陈昌。”
听此名,何氏心头大震,拒绝之词脱口而出:“母亲,此人绝非良配——”话还未说完,老太太问道:“怎地,你嫌商人位低?”
何氏忙道:“母亲,绝无此意,请听我细细言说。年前,陈家议亲,上门者络绎不绝,不乏士族贵女,遂与度支郎中石家次女定亲。陈昌不满,直言欲娶两表妹,若要进门则要尊那二女为正,与家中大闹一场,这亲事也作罢了。现如今冰人止步,只些不明尊卑的小门小户上门。那家子人表面看着鲜花锦簇、光鲜亮丽,但他家爷们儿善于钻研,妾氏成群,主母苛刻,上下尊卑不分,家风不正,实乃狼巢虎穴。”
老太太听后,深吸一口气,道:“竟如此不堪?”何氏点头道:“定是有奸谗小人在母亲耳边进献谗言,说了些半真半假的话。”老太太听后,右手撑面,摆摆手,让她退下。季氏遂恭敬退下了。
待人一走,老太太怒不可遏,将手中佛珠串儿砸去,道:“去——去把那孽障给我叫我来——我到要问问他,这些年读的是什么圣贤书,竟做出如此毒事来——”夏嬷嬷慌忙出门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