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几个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强》作者:沈中鱼》第85/102页


  这个孩子的母妃没什么身份,即使生了孩子,也仍然只有个官女子的位份,而且生下他不久就死了,只剩下他一个人在踩低捧高的宫里活着,身边连个可信的人都没有,负责照顾他的宫女和嬷嬷也是天天找门路,只想着换个主子,去个更有前途的地方工作,因此平时连个话儿都不怎么跟他说。
  久而久之,这孩子也越来越不擅长跟人交流了,只要一出现在梁永翰的视线里,就会受到与自己同为皇子但却更受宠爱的哥哥的欺负和肆意嘲讽。
  七岁八岁狗见嫌的年纪,根本没有什么正确的善恶观,况且这个头戴金冠的孩子,梁永翰,他的同母哥哥是大梁现在最有可能继承大统的皇子,于是更没有人会为了一个连话都说不好的无名皇子跟梁永翰起争执了。
  李春昼看了一会儿,就无趣地移开了视线,她调转方向,面朝着另一面没有夕阳的天空坐好,背后的荒唐事李春昼无意去管,先不说她现在根本没有实体,连拿起小石头砸那群小孩都做不到,就算真的去帮了忙,可是又有什么用呢……?
  一个人要是自己立不起来,谁扶都没有用。
  李春昼现在的状态不需要进食,于是她就坐在树上看了整整三天太阳。
  尽管不想关心,但是宫里的一切闲事杂事还是从余光里闯进她的视线,这三天里梁永翰总是借着自己的地位高人一等,嘲笑小哑巴(李春昼给那孩子起的外号)的出身低微,甚至明目张胆地羞辱他。
  因为梁永翰的地位和受宠程度,小哑巴只能默默忍受,李春昼不知道这样的情形会不会使得那孩子倍感孤独和无奈,或者说他这个年纪究竟能不能懂得什么叫自尊和痛苦,会不会不懂比较好呢?
  李春昼认真观察过,即使一直处于一个被排挤、被忽视的角色里,遭受着不公平的对待,这个小哑巴不论人前人后,依旧没有表现出任何对于命运的怨恨和对兄长的嫉妒,同时也没有滋生出对未来的渴望和对改变命运的努力。
  他很平和,但是也确实很懦弱。
  李春昼理解不了这种人,因为她属于从小就具有极其强大的竞争意识和能力的那种人,一部分是天生的性格使然,一部分是环境造就了她。
  因为从小耳濡目染,李春昼见过各种各样在青楼里讨生活的姑娘,她也知道自己美貌,而且很早就学会了如何利用这份美貌去吸引别人的注意,她懂得如何使用眼神、微笑和举止去吸引异性,也懂得如何用言辞和行动来讨好人心。
  但是在生长为明艳的牡丹花之前,李春昼就已经拥有了野草一样的性格,野性骄傲且韧性十足,凭借着顽强的生命力,野蛮地、蓬勃地、抓住一切有利于自己的资源积极向上生长。李春昼是不怕跟人去争的那种孩子,因为她的样貌给了她底气和资本,这种自信,伴随着她的成长,逐渐演变成了一种无形的力量。
  随着时间的推移,李春昼的美貌和技巧也让她变得越发出色。成年后,她已经懂得了如何将自己的美貌运用到极致,也懂得如何在人群中吸引目光,如何让众人为之倾倒,如何在众多追求者中不动声色地把控全局,坦然地接受一切爱慕讨好还有嫉妒反感。
  不管缺少了人生中的哪一部分,都不会让李春昼变成如今的她自己。
  李春昼坐在树上发呆的第五天,宫里死了一个人,一个很年轻的妃子,因为流言传说她跟一名皇子之间的关系纠缠不清,被年近五十,后宫三千的皇上赐了白绫。
  就吊死在李春昼坐着的这一棵树下面。
  李春昼也尝试过下去阻止,但是不管怎么尝试,她都离不开这棵树。
  李折旋说是因为这时候李春昼的肉/体还没有出生在这个世界上,所以她的意识没有附着物,太微弱了,所以他把李春昼的意识放在了这棵树上,只有等他的意识密度足够大时,才能帮她凝聚出实体。
  与那名妃子传出绯闻的皇子原本也是竞争皇位的有力人选,但是出了这件事以后很快就被皇上剥夺了身份,软禁起来。
  宫妃死去的第二天,宫廷里的氛围更压抑了,气势恢宏的宫殿之下,宫廷内的规矩条条紧严,宫人们低头谨言慎行,生怕触犯了什么禁忌。宫中的红墙黄瓦看似热烈奢华,实则透露着一种沉重的权力压迫感,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李春昼忽然就理解了为什么梁长风这么讨厌这个地方,活在这里的人,徒有人的形象却没有人的尊严,所有人都是王朝的囚徒。
  来到这个时间段的第七天,李春昼第一次对每天晚上都悄悄来树下哭的小哑巴搭话。
  月光下,紫色的花海好似瀑布一般欲要倾斜下来,李春昼长长的黑发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她歪着头,轻声问:“喂,你叫什么名字?”


第86章
  小哑巴吓了一跳,仰起头看着李春昼,愣了好一会儿神才反应过来,结结巴巴地说:“我叫……阿虎。”
  李春昼怔了怔,想起回到这个时间段之前,皇帝曾经问过自己,能不能再叫他一声“阿虎”。
  原来这个瘦弱的小哑巴就是梁永源。
  难怪他认识自己,但是那时候的自己还不认识他……
  李春昼正发呆的时候,梁永源又扬起脑袋,小声地问:“你是哪个宫的宫女啊?”
  “嗯?”李春昼想了想,忽然笑眯眯地说:“我不是宫女,是附在这棵树上的女鬼……”
  梁永源果真害怕地后退了几步,李春昼脸上笑容更大,继续道:“只有快死的人才能看到我哦~”
  梁永源吓得立马往回跑,跑着跑着还摔了一跤,接着又爬起来,马不停蹄地往前跑。
  李春昼忍不住笑了笑,耳边终于清净了,继续盘起腿对着月亮发呆。
  ……
  虽然昨天晚上被李春昼吓唬过,但是或许是因为梁永源身边真的没有人理他, 第二天晚上,他又来了。这次拿着几个梅子,犹犹豫豫地问李春昼要不要吃。
  李春昼摆摆手拒绝了,梁永源一天吃不了两顿饱饭,李春昼怎么也不可能抢他的夜宵吃。
  她听着树下面小仓鼠一样吭哧吭哧啃梅子的声音,坐在树上抬头望着四十年如一日的月亮,从梁永源时不时龇牙咧嘴的神情中判断出这梅子估计是酸的。
  梁永源吃完梅子,就再次带点紧张地主动跟李春昼搭话,他说起的事都是一些日常生活中的小事,但是从来没有人认真听他说过话,所以梁永源讲起这些事时,脸上总是带着孩子气的兴奋。
  李春昼只是听着,时不时轻声答应一下,她很擅长满足别人渴望得到关怀的需求,同时也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虽然李春昼很少主动出声应和,但是始终用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注视着对方,满足对方的倾诉欲。
  从前在她面前高谈阔论的是各种男人,李春昼总是用手托着下巴微笑着注视他们,然而在听到那些本质上都是“渴望虚荣感和表现欲被满足”的自我吹捧时,不管李春昼面上伪装得怎么好,她心里某个角落依旧会悄悄响起嗤笑的声音。
  梁永源与那些男人相比,倒是显得有几分可爱,毕竟还是孩子,比起吹捧自己,他的行为更像是为了能有个说话的机会,可以满足自己的倾诉欲。
  李春昼三心二意地看着脑海中李折旋的话:【找到简候了,它就在东面御花园的池塘里。】
  “他变成什么了?”李春昼问。
  【金鱼。】
  李春昼又笑起来,笑得树下的梁永源不知所措。
  李春昼低下头看着那孩子单薄的身板,想不明白梁永源现在这么瘦,四十年后怎么会变成那副样子。
  难道是因为小时候经常挨饿了,所以有了可以吃饱饭的条件以后就控制不住自己了……?
  但是无所谓了,李春昼懒得在乎。
  “早点回去吧,夜里很冷的。”李春昼眉眼弯弯地说。
  梁永源期期艾艾地说:“可是我还不想走……我一点都不冷!”
  李春昼无奈,只能把话说得更清楚一些,“我想安静地呆会儿,阿虎,你不要烦我了好不好?”
  她的语气依旧那么柔和,月光下那张完美无瑕的脸却带着一股如水般的冰凉,梁永源这时候才后知后觉地明白李春昼的意思。
  他虽然生在宫廷深处,却因为一直处于被人忽视和嘲讽的环境中,不懂得为人处世的道理和讨人喜欢的方法,身边照顾他的嬷嬷也都不喜欢他。
  梁永源忍住了眼泪,无助地低下头。他知道,自己注定是个不被别人喜欢的孩子,不论他怎么努力,都无法改变这个事实。
  梁永源一边抽泣一边往重华宫走,抽泣声被晚风送到树上,看着他这幅没出息的样子,李春昼感觉头又开始疼了,想不明白大梁的江山怎么就偏偏传到了他手里。
  “喂,我又不是说以后都不见你了……”李春昼喊了一声,好像很烦躁,但是眼神一直落在梁永源身上。
  她在心里跟李折旋嘀咕道:“你爹怎么这么烦人?”
  【……】李折旋没有否认也没有肯定,心情复杂,作为梁长风,他也不喜欢这个昏庸失职的父亲,但是对于宓鸿宝而言,梁永源确实是个不错的舅舅。
  “真的吗?”梁永源圆圆的小眼睛认真地看着李春昼,“那……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呢……”
  “想知道我的名字?”李春昼用手指卷着自己的发梢,懒洋洋地说,“好啊,那你下次来见我之前,去御花园的池塘里找一条眼睛是金色的鱼,把它带来给我,我就告诉你我的名字。”
  梁永源用力地点点头,好像自己的生活里突然有了某个明确的目标一样。
  李春昼托着下巴目送他的背影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
  但是第二天,梁永源没有来见她,第三天,第四天……李春昼依然没有见到梁永源。
  在李春昼以为梁永源肯定已经把这件事忘了的第五天,梁永源抱着一个肚大口细的陶瓷罐来找她了。
  他比五天前更瘦了一点,时不时还咳嗽两声,眼睛亮晶晶地把鱼捧给李春昼看,高兴地说:“我把鱼找来了,你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了吧?”
  李春昼不满地说:“哦,我还以为你贵人多忘事,把我给忘了呢。”
  梁永源连忙解释起来:“不是的不是的,我是……生病了,太医不让我出门,不管我怎么说,嬷嬷都不愿意让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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