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阙美人》作者:茸兔》第190/228页


  沈淮从前对爱嗤之以鼻,除了不信,不乏这样的警醒。
  可如今是他一头栽进来。
  从两仪殿的关口出去,周遭没了宫墙的束缚,入眼便亮堂起来。
  一大片红梅沐浴在月光下,混着雪色,暗香疏影。地上的雪层泛着银光,将梅林衬得如同仙境。
  他抬步往里,剥开层层梅枝,再往前,就心口微微一窒。
  梅树下,大雪纷飞。
  苏皎皎正侧对着他,一手提宫灯,一手将跟前的梅枝凑到面前,微微仰头深嗅。
  她美丽的侧颜披上一层薄薄月光,长睫微敛,落上一两粒雪花。
  沉静而温柔。
  沈淮定格在原地深深地看着她,仿佛稍出一点声音就会把她惊走,这样的美好,用言语难以形容。
  苏皎皎总能让他看到新的一面。
  良久后,苏皎皎松开手,转头看了过来。
  沈淮喉间一紧,倏然让他有种被抓包的窘困。
  他还没说什么,就见苏皎皎的神色称得上是淡漠,并不怎么把他的出现放在心上,只提着灯向他福身,嗓音清冷:“臣妾给陛下请安。”
  疏离守礼,形同陌路。
  美好被打破,她如此明显的划清距离,沈淮没来由的烦躁。
  他沉声叫她的名字,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苏皎皎——”
  冷了这么多天,沈淮不是不想她。
  相反,他很想她,每天都想。
  可正因为如此,一想起苏皎皎对自己并非真心,沈淮就会无比痛恨自己这一点。
  尽管有很多话想说,很多话想质问,可一想到她根本就不爱自己,不把自己放身上,所有的问题都会显得万分可笑。
  沈淮是个极为骄傲的人,不容许自己不被爱着还要卑微低头。
  然而苏皎皎只是静静地站在他前面,淡声说道:“不知陛下叫臣妾有何要事。”
  “臣妾身子不适不宜多吹冷风,若是无事,臣妾便先回去了。”
  说罢,沈淮神色无端阴翳起来。
  苏皎皎不欲多看他的脸色,转身提着灯就要走。
  如今是初雪宴,皇帝不在两仪殿陪皇后,好端端的来梅林做什么。
  总不能是睹景思人,想起了她才是。
  倒白白坏了她的心情。
  她福了福身正要走,谁知刚走出一步,身子就被人牢牢掌控住。
  腰被人禁锢得很紧,挣脱不开,背直直撞向坚硬冰冷的树干,宫灯也因为吃痛手滑而掉落在地上。
  苏皎皎的下巴被陛下攫住,被迫仰头看向他。
  沈淮的神色变得有些癫狂,死死地将她控制在自己的怀里,强迫她看着自己:“苏皎皎,你是不是没有心?”
  “朕哪里不好,朕对你又哪里不好?你为什么不爱朕?”
  他所有的强压的理智都被苏皎皎的冷淡和拒绝击碎,眼底带着浓郁的占有欲:“这么多天,你怎么敢对朕视而不见?”
  “陛下,你弄痛臣妾了。”苏皎皎忍着痛冷冷地说着,眼神不曾避让。
  苏皎皎从没想过,那个在她心中冷淡自持,薄情淡漠的帝王也会有如今这一面。
  眼神仿佛能吃人,如一把大火,想要将她烧得粉身碎骨。
  “疼?苏皎皎,你也知道疼?”沈淮捏着她的力道更重了些,冷笑了声,“你这么一个狠心薄情的女人,心里只有权势和地位,你也知道疼?”
  苏皎皎可笑地看着沈淮,反问着:“我如何就不知道了?”
  “我也是人,我也有血有肉,如何就不知道疼了?这天下万民,甚至是路边的一只小猫小狗,哪个不知道疼?!弱小的人心里只有变强,只想让自己过得好一点,只有强者心中有心情想那些风花雪月。”
  “你从前不是一直说要以你我相称吗?从前我不敢,只敢把你当成陛下,所以我从来都是自称皎皎,称你为您,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你是皇帝,你是陛下!我所拥有的一切都是你来赐与,我不过是你的附庸,是你那么多妃嫔中的其中一个。我的一辈子都在你的手上,随你一句话生杀予夺,后宫有四十多个妃嫔,日后若是你想,这天下千千万万的美人都任你采摘,我不过是其中渺小的一个,又怎么敢贪慕这虚无缥缈的帝王之爱?”
  “男人是最贪慕的就是新鲜感,对你来说,美丽从来都不是稀缺的。美丽温柔如莲妃,还不是因为爱慕先帝而日渐凋零!若我如莲妃一般陷入短暂的宠爱中眯了眼睛,以后的我,恐怕就如同莲妃一样死得惨烈。”
  “你以为我就没有感情吗?我输不起,我赌不起!我不想拿着我的一颗心压在一个坐拥三宫六院的皇帝身上!宓充容和毓嫔不一样爱你如命,可结果呢,她们又得到了什么?你是九五之尊,坐拥天下,又怎么会缺我这颗心。”
  她牢牢盯着沈淮的眼睛,心底的委屈和失望积压了许久,终于在这一刻爆发了:“所以你说“我”可以,我说“我”不行。”
  苏皎皎冷笑了声,眼中却有泪光闪烁。
  她细白的脖颈字在沈淮手中纤若可折,如琉璃般易碎,她说完以后闭上了眼睛,说着:“恐怕陛下早就已经厌极了我,既如此,就算没有今日大逆不道,我也一样会在深宫里死得无声无息。倒不如将想说的话都说了,给我个痛快。”
  这些话倾泻到沈淮的耳朵里,可他甚至来不及思考,只听见了最后一句,紧捏着她的手微不可查的颤抖。
  他红了眼眶,不可置信地看着苏皎皎:“你宁可死。”
  都不愿意爱我……?
  沈淮倏然松了力将她放开,自嘲的笑了笑,眼底却冰冷无比:“苏皎皎,朕不会让你死。”
  “朕要你亲眼看着,朕从前给你的,会一寸不留地给别人。”


第143章 起风波
  晨昏定省。
  被禁锢的力道瞬间松开, 冰冷的空气疯狂涌入缺氧的胸腔,苏皎皎捂着脖子大口大口地呼吸。
  她背靠在梅树的枝干上喘息,冷冷地看向沈淮头也不回的背影, 讥讽的嗤笑了声。
  如今的皇帝和当初的先帝又有什么区别,不过都是贪一时新鲜的薄情之人罢了。
  他要的苏皎皎全心全意的爱, 可凭什么呢?
  爱他苏皎皎又能得到什么。
  究竟是占有欲还是爱欲,还是不能接受自己宠爱的女人心里没有自己, 皇帝自己分清了吗?
  平白来和她闹这一出,仿佛多么情深意切, 爱而不得归根结底,不过是接受不了她苏皎皎不爱他罢了。
  帝王之爱本就易逝, 给了旁人也再寻常不过。
  他爱给谁给谁, 以为如此就能刺痛她的自尊么。
  可笑。
  苏皎皎缓缓屈膝去捡掉落在地上的宫灯,里头的火光已经不知在何时熄灭了。
  她从袖管里拿出火折子,小心的重新引火,然后看着沾雪的宫灯重新亮起光芒。
  如此歇斯底里的争吵过后, 似乎是将想说的都说尽了, 心口一直郁着的那团气也不知不觉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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