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一道》作者:浮玉山前》第7/243页


  蔡逯这人也是奇怪。先前找人时,恨不得把天掀翻。如今找到了人,他反倒松了口气,继续不紧不慢地品着酒。
  他在狩猎,等着那位妹妹主动落进他的网,毕竟没有猎人会主动在猎物面前摆明身份。
  身旁另一位朋友很有眼力见,问:“蔡哥,要不要清场?”
  蔡逯扯了扯衣领,酒入喉肠,心如火烧。
  “清什么场?”他反问道。
  傍晚时分,外面雪还在下,天已经暗了下来。小厮新添了几个吊灯,厅内顿时亮堂许多。
  朋友终于看清了蔡逯的动作。
  蔡逯仍然在狩猎,但已经悄悄凹了个漂亮的姿势。
  他的背挺直了些,握酒盏的指节排列有序,衣袍上的每个褶皱都恰到好处。这些细节铺垫出了一个梦幻场面。
  只要那位妹妹肯往这里看一眼,绝对会沦陷在蔡逯身上。
  *
  “小冯妹妹,还记得我嘛?”朋友挤过来搭讪。
  灵愫眼力不好,直截了当地说:“不记得。你是哪位?”
  朋友不嫌尴尬,继续搭讪:“你记得蔡衙内吗?”
  他手指了个方向。
  周边群众见朋友指向蔡逯,心想这妹妹看来是被蔡逯要走了,便都无趣地散了。
  灵愫眯了眯眼,诚实道:“看不清。”
  又明知故问:“蔡衙内……蔡衙内是谁?”
  就是那个和你在马场亲嘴的人!怎么连这事都能忘!
  朋友内心腹诽。
  “你当真不记得了?”
  灵愫:“他是想见我吗?不好意思,今日前台是我当值,我不能绕过前台去找他,会很失职。你让他来找我吧。”
  朋友面露犹豫,“这……”
  灵愫幽怨地看朋友,“我好不容易才能出来挣钱,这位哥哥,你不要断我的财路。我老爹打我骂我,老娘懦弱……”
  见她又要说起悲惨身世,朋友赶紧叫停,“好了好了,不要再说了。”
  僵持间,蔡逯走来。
  “真巧,居然能在这里偶遇。”
  他迈开的步子里仿佛藏着一股风,把坊厅里的喧嚣声都压了下来。
  蔡逯坐在她对面,“调盏酒吧,小冯。”
  他刻意把“小冯”念得缱绻,仿佛是在对情人温柔地低语。
  他一来,彻底把之前的歪瓜裂枣衬得不堪入目。
  任务目标长得赏心悦目,也算是一种乐趣吧。
  灵愫笑弯了眼,“原来是你,我记得你。”
  她问:“你要喝什么酒?”
  蔡逯:“醉琼波。”
  鲁大曾跟她说过,醉琼波由几种烈酒调成,多用于新婚夜,行房事前饮下一盏,壮胆,助兴。
  灵愫搅好酒,推到蔡逯手边,“客人,您要的酒。”
  蔡逯品了品酒味,“你怎么倒了盏甜水?”
  “是‘错认水’,一种冷酒,小娘子家爱喝。酒味甘甜,酒色清澈,也可以解醉酒。”
  “是么。”蔡逯一饮而尽,“你觉得我醉了?”
  灵愫顿了顿,忽地弯下腰,脸庞凑近蔡逯,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她说:“客人,我在你的眼里看到了醉意。”
  说罢,身又退了回去,开始擦拭酒盏。
  “你……”
  措不及防的靠近,比烈酒更能让蔡逯心跳加快。
  吊灯摇摇晃晃,光圈撒在了灵愫身上。
  蔡逯庆幸光没照到他身上,否则他的红耳廓就要被她看得一清二楚了。
  “蔡衙内,”她轻声唤道,“你还有话对我说吗?”
  她说:“如果没话要说,那就请走开吧。”
  这话听起来很是无情,但搭配她清纯无害的笑容,并不会令蔡逯感到刺耳。
  她苦恼道:“你坐在这里,旁边的人都不敢来找我调酒了。我在这里当值,每调一盏酒,就会多得一吊钱。”
  她像个闹别扭的小姑娘,“蔡衙内,你挡我财路啦。”
  恰好有人叫她,她先对蔡逯说了声“失陪”,紧接着掀起竹帘绕到另一隔间。
  叫她的是一个刚学完调酒知识的小姑娘,“小冯,后半夜能不能换我当值?我临时有事,想把时间错开。”
  灵愫自然说好。
  再拐到前台,见蔡逯还坐在那里。
  “蔡衙内,我有事,要提前下值。”她化用了那小姑娘的话,笑道:“没事了,你可以继续坐在这里。”
  蔡逯脑子发懵,见她盥了手要走,赶忙追了过去。
  刚追上,灵愫就停了脚,望着外面黑漆漆的天。
  坊外雪夜明亮,但回家的路却不好走。她要是单靠一双脚走回家,不知脚要崴几次。
  蔡逯体贴开口:“我送你回家?”
  她毫无防备,轻笑道:“那就辛苦蔡衙内了。”
  蔡逯说客气,给小厮递过去一个眼神。
  须臾,一辆宽敞的马车停在了俩人面前。
  身下是羊绒毡毯,后背是靠枕,手里是暖炉,这样好的待遇,让习惯过穷酸日子的小娘子不知所措。
  最终她真诚地夸了句:“蔡衙内,你人真好。”
  蔡逯意不在此,“你家在哪儿?”
  她回道:“呀,我忘了跟衙内说,我是要去麦秸巷的女子学堂。夜读完,我就歇在学堂。”
  女子十五及笄,可去官办的学堂读两年书,十七业毕,便不能再在学堂逗留。
  不过女子学堂一向是供应穷人家的女儿读书的地方,条件艰苦,常人难以忍受。但凡家里有点小钱,都不会去那里的学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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