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妾(双重生)》作者:三白天》第36/81页


  她的脑中混混沌沌的,一会儿是自己那个赌棍亲娘挥舞着通红的碳钳,面目狰狞地朝她走过来;一会儿又是官烨饿得面黄肌瘦,被同窗抬回来后悄悄从袖子里塞给她的些许银两;一会儿又是前世殷俶跪在乾清宫外殿,笔挺清直的背影。
  可下一瞬,那个说要拉着她跳出泥潭的弟弟义无反顾地成为了伤她最深的背叛之人。她几乎丢了半条命,便更加偏执又惊慌地缠在殷俶身上,将所有的一切都倾注给他,只期盼着他不要如官烨般,如此轻易地放弃自己。
  然而最后,她还是被舍弃了。
  不是她天生下贱,是这上苍不公。
  她拼尽全力去爱去护的人,都那么吝啬自己的情谊。可有人什么都不用做,从出生起便锦衣玉食,她们只用遵循着家中人的安排,守好自己的本分。就有人会一直一直地把她们放在心里,高高地拱起,成为那一片最不容侵染的净土。
  放下袖子,眼睫儿颤了一颤,“你告诉我,陆蓁蓁真的比你的命还要紧吗?”
  她见榻上那人蹙了蹙眉,半晌后,低声回应,“爷是为护她受的伤。”
  瓷器破碎的声音响起,站在外面偷听半晌的伯柊屁滚尿流地爬进来,就瞧见放在殷俶手边的药瓶被砸碎在地上、四分五裂。
  殷俶和官白纻的面色都相当不好,前者阴沉似水,后者一脸倔强。
  这,这,这药瓶是谁砸的,造孽呦。
  伯柊跪倒在地上,忙不迭地去捡。
  “滚出去。”
  榻上的人出声呵斥,周身的怒意似乎再也压抑不住,那掩藏在温和外表下的暴戾宛如即将觉醒的野兽,凶得吓人。
  这位爷有火没法冲那位发,自己这陡然撞进来,可真真是撞上了枪口。
  伯柊连忙磕头,就这么半跪着往外爬,却被官白纻于半途中拦住。
  他瞧见这位素来也是笑盈盈的令侍难得冷下脸,嘲讽地笑了笑,“不必指桑骂槐,鸦娘这就滚出去。”
  伯柊一口气没上来,险些撅过去,又听见那边儿的气势忽然弱了下去就像被瓢冷水浇软了的纸老虎,连脸都白了几分。
  眼瞧着他似要说些什么,可那嘴唇几开几合,偏偏最后又什么都没说出来。
  伯柊看得都着急上火,可拦着他的这位女子,似乎也失掉了耐心,头也不回地抬脚离开。
  殷俶瞧着官白纻离开的身影,不知为何,心悸难忍。
  他猛地闭眼,松开遮掩在床褥下,几乎要被攥破的褥子,空出的手略显痉挛地覆上自己的伤处,脖子上崩出一根又一根的青筋。
  额上的汗珠顺着脸颊流下来,缓了好一阵,殷俶才挨过那场心悸。
  他脱力般后仰在榻上,再度闭上眼,就像那斜阳下的残雪,透着股子沉沉的暮气。
  太医的话,官白纻听见了,他自然也听见了。
  原来这箭失,竟也如此凶险……怎么就这么冲了出去。
  她,怎么就愿意这般庇护那高年……
  伯柊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他直到那榻上的人逐渐平缓了声息,这才颤巍巍地将地上的碎瓷片一点一点拈起。
  能把这位爷逼到摔东西的,他在宫里这些年,也只是见过令侍这一人而已。


第35章 两相疑(十一)
  殷俶被刺受伤的消息, 自然也是从宫里给封住了。对外只说是流民叛乱,误伤了这位金贵人。至于那些敢闯入碧海楼的流民,能抓到的都下了死牢, 待结案后统一处斩。
  睿宗这几日可谓是焦头烂额,整日宿在那临时处理政务的偏殿内, 更没有多少玩乐的兴致。
  他想要花银子修缮被焚毁的宫殿,可这户部侍郎报上来的折子、洋洋洒洒几千文,最后不过一个字, 穷。
  他堂堂天子,难不成要整日住在这废墟堆里。
  就在这帝王一筹莫展之际,周莹微推门进来,将老参汤置于那桌案之上。
  她状似无意的偷偷抬眼, 扫见了睿宗手中户部的折子,
  睿宗也没什么兴致, 挥手将人赶走。那周莹微扭着腰,眼波微闪, 低声答应后便推门离开了。
  ***
  自那碧海楼之乱后, 宫里终于迎来了久违的平静。若说非要有什么值得一提的事情,便是那淑妃的侄女陆蓁蓁入宫陪侍, 似乎要在这宫中住到年后。
  国公家的心思已经昭然若揭, 于是就有那无数双眼睛明里暗里地盯着重华宫内的动静。
  说来奇怪,自那令侍入宫后, 重华宫里的舌头和眼睛,几乎被清理了干净。就算有那么几尾漏网之鱼,也是整日活得战战兢兢。
  这日晌午, 天气晴朗, 日光如练, 官白纻正抬身去关窗,就恰好瞧见那陆蓁蓁腰肢款款地步入殷俶养伤的内室,身后是抱着琴的白芷。
  她上身穿了杏色的绣针琵琶袖缎曲裾袍,下身是果绿色的借色绣博多织水裙,披了一件深紫色的披帛,只在脑后绾了个简单的发髻,上面插着支缀着流苏的金步摇,耳上挂着攒丝青田石耳珰,腰间系着湖水绿的蝴蝶结子长穗五色腰带,其上挂了个扣合如意堆绣香囊,裙摆下露出双绣玉兰花的羊皮小靴。
  既金贵,又不会失了女子的灵动娇俏。那张美人面上,是无论如何都遮掩不住的娇羞与欢喜。
  官白纻见她站定在门口,又理两三遍衣裳,这才迈着小碎步,小心翼翼地叩门走进去。
  不多时,就有那如水的琴音传出,间杂着女子与男子的絮语。
  内室的窗户也开着,从官白纻的位置瞧,正好能看见陆蓁蓁的侧影。
  她坐在塌边,微弓腰背,看着右手指法的眼极为专注,也让她的神情多了几分娴静与庄重,仿佛此时鼓琴不是为了取悦于谁,只是简单的随着自己的心事而鸣奏。
  流苏从那发髻上垂下,悬在她那柔和的颈项相接之处,不论她如何拨弦动作,那流苏愣是丝毫不乱。就像那宫里画师笔下的仕女图,娴静、又清雅。
  官白纻分不清自己的心里现下是什么滋味,五味杂陈,除了妒意,或许还有那么些许不愿承认的羡慕。羡慕她在面对他时,那样从容又自在的神态。
  殷俶温和的笑声从那窗内传出来,她瞧见一只如玉的手从那一侧斜出,拇指上戴了只几乎要融进那肤色中的白玉扳指。
  它漫不经心地点了点陆蓁蓁左手的大指,在半空中佯装抚琴般演绎了指法,帮她校正着那两句琴音衔接时左手手指的滞涩。
  金色的日光顺着窗棂,落在他的手背、指尖上,那双手便像是镀了金的玉石,于清冷无暇中更添了几分难以靠近的贵气。
  那几个简洁的手指动作,却像是在挑拨着那条条日光凝成的琴弦,灵动又轻盈。
  不必亲眼瞧见,她也能想象到他此刻的情态。必是极为认真地半垂着眼,神情温和,一边讲着这指法的来由,一边提点着如何将这指法与那上下音衔接。
  不会因你愚笨而露出什么急躁之色,也会在你领会后,素来清冷的眼里流露出零星的一些笑意。
  他的脾气藏得太深,喜怒都不轻易让人瞧见,也因此,这眸间不经意的一点点笑意与赞许,就比任何东西都来得更动人。
  陆蓁蓁双颊飘起红云,她欲语还休地悄悄觑了旁边人一眼,依他的指点同样抬起左手,在那束日光里变换着手指的姿势。
  她的手比不得殷俶的纤长有力,却是贵胄女儿家独有的细腻温润,五指张开,花似的开在那同一束光中。
  单看这两只手,就知道,他们是一样的人。
  官白纻将窗合拢,抬手把鬓角散落的碎发挽在耳后。她半靠在窗边,百无聊赖地随意翻阅着绣谱,垂眸瞧了瞧身侧已经快缝好的一只护膝。
  思忖半晌,她将那护膝复又拣起来,缝了两针,咬咬唇,又掷进了那绣筐里。
  ***
  三思最近活得很艰难,甚至可以说有点煎熬了。
  迟钝如他,也能觉出重华宫最近的气氛不大对劲。
  先不说整日里或躺或卧在榻上,早已能下榻却迟迟不愿的殷俶和那一天三趟往重华宫里跑的陆蓁蓁,也不提那很得他敬重的令侍,却像是见了日头就会蒸发般日日继续窝在她那屋子里。除了偶尔会跑几趟伴月轩外,他是连面都见不到。
  这些俱不管,就说那伯柊。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太监,自他讲完那桩事后,日日叹气。就连那嗑瓜子的力气,似乎都少了几分,眼下的青黑又浓又重。若他不是个太监,三思都要想歪了。
  “你这日日唉声叹气,到底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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