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妾(双重生)》作者:三白天》第37/81页


  三思抱着剑跨在栏杆上,嘴里含含混混地问着话,一双眼却恨不得飞进那内殿里,好替自己的鼻子嗅一嗅酒香。
  殷俶今日不知怎得,没有如往常般教完琴后就将陆蓁蓁送走,反而留人在内殿里用完了晚膳。眼见日头就要落下去,才差人护着陆蓁蓁回了淑妃娘娘的宫殿。
  然后,自那陆蓁蓁走后,他便一个人在殿内喝起了酒。也不说话、也不抚琴看花,就是端端正正地坐在那榻上,冲着天上的月亮,面无表情地往喉间灌。
  一瓶又一瓶的好酒,就这么被活生生地糟蹋,三思笑着退出来,心里却都在着血。
  伯柊正坐在那栏杆上,懒懒地掀了掀眼皮,瞧见没心没肺的三思,吐出嘴里的瓜子皮,“咱家有时候真的羡慕你。”
  “你个阉人自然该羡慕我。”
  伯柊冷笑一声,没有说话。三思见他面上带了怒意,赶忙满脸堆笑地讨饶,“伯大哥,我是个浑的,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我这次。”
  “我这也是在忧心你,自那日我于你说完话后,你劈头盖脸骂了我一顿,又不许我到处乱说,自己又日日愁眉苦脸,我都疑心那是不是真的是件顶大的事,今儿中午吃饭都只吃了两碗。”
  “你只管听我的,不想死就把这嘴捂得严实”,伯柊讳莫如深地瞧了瞧身后黑魆魆的宫殿,轻叹一声,“咱这位主子,心里狠着呐。”
  “你只瞧见那令侍嘴上厉害,却不知她实则是个软心肠好被拿捏的……”
  伯柊骤然住嘴,急急地往嘴里接了粒瓜子仁,堵住后头的话。
  三思听得迷瞪,想要再问,却被他瞪了一眼,“你只管把那日在碧海楼里看到的事情都烂在肚子里,其余的,便不是你这种脑筋该知道的事情。”
  三思被伯柊厉声吼了一句,心里也有些委屈,就要回嘴,寂静的夜里却陡然传出一声令人牙酸的开门声。
  夜风冷簌簌地吹过来,钻进二人的袍子里,让这二人俱是打了个寒颤。身后宫门被推开,穿着单衣的殷俶冷着脸出现在二人面前。
  他推开门,抬起脚,目不斜视地径直往外走。三思出声问了一句,他却充耳不闻,仍旧自顾自地走着。三思要拦,却被伯柊陡然扯住袖子。
  “你这是作什么?”
  三思不解地询问,却被伯柊按在原处,这个太监有股怪力,他竟拗不过伯柊的力气。
  “他这是醉了,你怎么拦?只要看顾着不让主子出宫便是了。至于其他的,我们可什么也不知道。”
  伯柊收回手,复又揣进袖子里,慢慢地眯起眼。三思瞧着他,竟然还从他那张脸上,咂摸出几分高深莫测的味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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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两相疑(十二)
  有人来敲门时, 官白纻人已经躺在榻上了。
  已是深夜,万籁俱静,因此那一声又一声不紧不慢的敲门声, 愈发得清脆,也透着几分诡异。
  她赤脚踩着鞋, 披了件外袍,走到门前。
  推开门,那夜色混合着满院的月光流泻进来, 盈盈地跃入眼里。
  地上白白的一层霜,像是落上去的初雪。皓月当空,白霜宛如新雪初霁。那人站在冷清的月色里,地面上有一道浅灰的影子, 天上的月光与星光宛如亮银、流泄千里。
  露水凝成的细小水珠缀在他长眉的尾梢与眼睫,他神情专注地瞧过来, 那双时时盛满着对权柄野望的眼里,只有一个小小的自己。月色星光, 都沦为他眼中, 她的衬景。
  官白纻没有完全打开门,就着半开的一扇门询问。
  “爷深夜前来, 可有要事?”
  他闻言, 眨眨眼,居然只是笑着摇摇头, 两只手藏在身后,没有说话。
  官白纻这才发觉,他的眼尾飘着红, 面颊也有些发粉, 应该是饮了酒。瞧这模样, 还喝了不少。
  “爷,夜里凉。若无事,便快些回去吧。”
  见他衣着单薄,官白纻还是要折身去为他寻些披挂的衣物,却被门外人陡然叫住。她转过身,就见殷俶的手里端着一个瓷白的碗,另一只手覆在上面,好似要留住这碗中之物的热气。
  “我来为鸦娘祝寿。”
  他将那碗往前悄悄推了一推,抿抿唇,垂下眼。
  官白纻看了眼他手里的瓷碗,双手搭在门上,“站了这么久,这面也该坨了。谢谢爷还记得我的生辰,只是鸦娘不爱吃坨了的面,还请回吧。”
  接着,那门却被门外人用手扶住。
  官白纻朝门外的殷俶瞪圆了眼珠子,他莫不是以为醉了酒便可以在她这儿耍赖,将几日前的争执全都揭过去。
  谁知那殷俶瞧见她明显含着怨气与怒意的神情,笑得更欢。他气定神闲地朝这边瞥了一眼,慢腾腾地地将盖在瓷碗上的手放下来,如此还不够,又将碗倒扣过来,颠了两下。
  原来那碗里什么都没盛,他殷俶就是抱着个空碗来这里诓她。
  偏生他挑眉抬眼,下巴微抬,略有些骄矜地继续瞧着她。那眼神仿佛再说:瞧,爷早就料到了。
  这人不知道生了多少心肠,明明瞧着已经醉到失了大半神智,居然还有闲心推敲她的反应,提前做应对。
  官白纻只觉脑仁生疼,又仿佛被人踩住了那尾巴,怒急反笑,“爷若是醉酒寻乐子,可去其他处寻,何苦来这里叨扰我。”
  “你既知道今日是我生辰,若是不想搭理,只佯装忘了便可,何必借着酒劲儿戏弄我。”
  她说到这儿,腔调里已经打着颤儿,强压着那满腹的心酸。
  见她是真的伤了心,醉酒的殷俶也不知所措起来。他静静地站在那门口,茫然地捧着那瓷碗,脸上的得意劲儿也霎时褪了个干净。
  “你随我来。”
  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牵住她的袖子。
  夜风萧瑟,寒月如钩,他们二人散乱着衣袍、黑发披散,没有半分体统地穿梭在重华宫里,宛若这深宫内,两道无处可去的幽魂。二人只是简单地互相牵拽着袖子,牵系得那么漫不经心,仿佛这种联系随时都会分崩离析,可那地上的两道影子却紧紧交融依偎、密不可分。
  灶膛里隐微的火光燃气,他熟门熟路地拉着风箱烧起了小厨房里的火灶。朝身边的人递出两只手,那人垂首仔仔细细地帮他别起了袖子,还自然地收走了他拇指上的扳指。
  那只白日里金贵得不可一世的手,拎起菜刀,比划着砧板上的早已等候多时的死鱼。他神情是一种透着拙意与心虚的认真,嘴中念念有词。
  “大鳗一条蒸烂,拆肉去骨。”
  那鱼是不是鳗鱼已然不重要,今夜,在这位爷手里,它就叫鳗鱼。划开皮肉,拆出鱼骨,他做得很慢、也很细致。哪怕是拆一条鱼,也要做到那尽善尽美。
  抽出剔出的完整鱼骨,将鱼上了蒸笼。不只是有意还是无意,那鱼骨没有被直接扔掉,反而堂而皇之地被盛在另一个盘子里,摆在了灶台上最显眼的位置。
  料理了鱼,他蹙起眉。
  “和入面中,入鸡汤清揉之,擀成面皮,小刀划成细条……小刀”
  找不到所谓小刀的人,额上急出一层细汗,蹲在那灶膛边的女子抬手,将手里的匕首递了过去。拿到趁手工具的男子瞬间舒展开眉头,取出封在坛子里的鸡骨汤,并着蒸好的鱼肉,一同揉进了那砧板上的面团里。
  “入鸡汁、火腿汁、蘑菇汁滚。”
  乳白色的水汽从灶上的锅中滚滚而出,细细的面条随着那锅中起伏的水浪翻滚,鸡汁与火腿汁愈熬愈浓,泛着黄澄澄的油光,腻人的肉香气混合着那上好面粉遇水后滚出的麦香,顺着气浪弥散。
  殷俶一心二用,边守着火,边在砧板上又切碎一段水灵灵的小葱。
  面条被捞上来,一勺热汤紧随其后,接着洒上些许碎葱。官白纻坐在灶房逼仄的木桌上,殷俶没有坐在对面,仍旧紧紧贴着她坐下,二人别扭又亲密地挤在小桌的同一边儿。
  “叔远献此面,惟愿你能生生世世,平安长乐,四季安康。”
  面只下了一碗,官白纻拿起筷子,挑了一口进嘴里,香气扑鼻、齿颊生香。她吃了几口,就咬住那筷尖儿,有两行泪从眼眶里滚落下来。
  “是不好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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