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太子被迫还俗后》作者:春风迟迟》第8/136页


  “心静,则观自在。施主切莫执念于心。”
  小和尚年纪虽小,佛法却是信手拈来,宁湘一时无话,看他要走,便举着衣袖拭了拭眼角。
  “小师父有所不知,几日前我投靠姨母,不想半路失了行李,净闻法师帮我寻了许久。最后找寻无果去了姨母家,却因孑然一身被姨父嫌弃,要把我嫁给隔壁村的鳏夫续弦,我不肯,便要把我赶出家门去。我一弱女子,寻亲千里,却是如今这般结果,倒不如死了算了!”
  小和尚瞠目,他年纪小,又长在佛寺中,哪里听说过这样惨淡的经历。正要想劝慰几句,那位女施主面色凄然,红着眼眶穿过院中来往香客离开了。
  人间百态,各有悲欢。小和尚见过许多来苦难深重的香客来烧香拜佛,但不知为何宁湘哀伤的神情却在眼前挥之不去。
  她既是有心想寻净闻师兄,想来也该告诉他一声。
  禅堂在后院竹林深处,香客等闲不会进来,远远听见诵经声戛然而止,依稀有人影从帘后出来。
  今日方丈讲经,除了寺中弟子还有不少从外寺来参学的师兄,皆聚于此参禅修悟。
  净闻出来时,人已经走了大半,寺中清凉,连日光也不热烈,洒在身上平和温煦,松柏似的人在光影里信步,带起浓荫下细小的飞尘。
  小和尚谨记众生平等,修行之人不应论美丑,但数十位参禅的师兄里,他一眼就看到了净闻。
  目光朗朗,清雅高洁。
  “净闻师兄留步。”
  净闻脚步一顿:“善慧?”
  他来寺中一月,已经能够认识所有僧人,善慧很高兴,却又想到方才那位女施主。
  “方才有位施主说想见师兄,我道你在修行,她便离开了。”
  净闻神色不变,早在开元寺时,来找自己的人不少,总归还是那些人,并不在意。
  他颔首:“多谢师弟。”
  善慧不知他的真实身份,但师兄初来寺中时,住持曾经叮嘱过,净闻一心修行,不理俗事,莫让人来打扰。
  净闻不见外人,他转述也没什么问题,便道:“那是位女施主,听她说师兄不久前曾相助于她,但因家中琐事,忧思过度,哭得很伤心。”
  净闻垂眼想了想,应当是那个在溪边遇到的女子。
  那日她匆匆离去,以为已经找到了亲人,原来过得并不如意?
  善慧摸了摸脑袋,“师兄,我要不去打听打听?”
  出家人不问红尘,但又心存怜悯,慈悲为怀。看女施主那伤心的模样,最后真的想不开寻短见,那可就是罪过了。
  净闻摇头:“不用,你自去忙吧。”
  *
  且说宁湘下山后,找着了在集镇上等候的常青,说了盂兰盆节的事。
  常青说,“那这半月倒是个好时机,姑娘看看有没有我能帮上忙的。”
  佛门中人有清规约束,心志坚定者并不会触犯戒律。
  让她一个女子不顾清白贞洁,引诱出家人犯戒不成体统,但她日思夜想回家的念头笼罩心间,已然做出了决定。
  “制造一些小麻烦,将他留住,不要回寺就行。”
  相处的时间多了,总有下手的机会。
  出来之前,丞相叮嘱过皇帝病重,要尽快让太子回宫,常青把希望寄托于宁湘,也不怠慢,转身便安排去了。
  宁湘安心等候,终于在次日看到了净闻。
  他仍是那身粗布禅衣,身姿颀长,容色清越,佛珠缠在腕间,可见手背清晰的脉络。
  他走上独木桥,溪流纵横而过,日光落在水面上,漾开细碎的波纹。
  宁湘跟上去,见他在一团草丛前停下。
  隐隐有犬吠声传来。
  果然,他俯身,从藤蔓缠绕的草丛里抱出一只灰扑扑的小狗。
  巴掌大一只,看起来才满月。
  他托在掌心里,仔细查看没有受伤,才放回地上。
  小狗叫了几声,欢快的跑远了。
  宁湘一时哑然。
  果然出家人眼中,众生平等。
  谁能想到,这位在乡野间救苦救难的年轻和尚,曾经是大梁一人之下,尊贵之极的太子殿下呢。
  之后几日宁湘不见净闻,去寺中找了找,发现他从不见外客,每日静心禅修,仿佛真是无欲无求了。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宁湘索性自暴自弃。
  先前赶了路没吃好睡好,想起路过镇上集市时看到的烧鹅,突然有些馋了。
  宫里的饭食丰盛,年节时有鱼虾、牛羊肉,但日常伺候主子尤忌腥膻味,当差时是万万不敢吃肉的。
  出宫后奔波这些时日,也没吃过什么,宁湘本也不是重口腹之欲的人,只是眼下有些饿了,看到新鲜出炉,冒着油光的烧鹅,突然就走不动路了。
  她身上钱不多,出宫时丞相给了一百两的银票,宁湘哪里敢揣在身上,交由常青保管,带了二两碎银子和铜板,花了一百文买了半只烧鹅。
  小镇不比涿州城内富庶,像这个叫天回镇的地方多是平民百姓,但因有座香火旺盛的法华寺,不少富贵人家也来烧香拜佛,夜里就宿在镇上。
  宁湘住的客栈在镇上最热闹的地段,为了等净闻她没回去,就找到开阔地方,一边吃鹅一边等待。
  然而,从晨光熹微等到烈日当空也没等到净闻,手里鹅肉倒是吃了不少。
  远处是个码头,江水滔滔,微风扑面,船只停靠在岸边,能听见船工喧闹的吆喝声。
  这人间烟火近在眼前,宁湘久居内宫,没见过如此热闹的场景,兴致勃勃看着,撕下一块鹅肉正要吃,头顶忽然覆上一道阴影。
  狭长的影子斜斜落在身上,宁湘回头,就看到戴着箬笠的净闻站在几步之外,清风朗月的面容遮了大半。他垂眸看过来时,那双漆黑的眼眸浸着温和慈悲,荡涤心灵。


第7章
  “法、法师……”
  她这姿势不太端庄,尤其手上还沾了满手的油。
  宁湘突然生出一股无所适从的心虚来,看到他手上的佛珠,下意识藏起了手里的烧鹅。
  出家人见不得荤腥,可别让他嫌恶才是。
  她错开话题,踉跄起身,“那日多谢法师帮我找包袱,后来打听到您的法号,想上寺中道谢,却无缘得见。”
  “举手之劳。”空气里似乎还弥漫着烧鹅的油香味,净闻神色如常,声色淡然而平和,“施主可是寻见亲人了?”
  宁湘摆出一脸哀伤,“不瞒法师,我被姨父赶出来了,他嫌弃我是女子,不给饭食吃,姨母也护不住我,我只能离开……”
  “昨日在附近干了些浆洗的活,掌柜见我可怜,多付了工钱。我人生地不熟,这也不是长久之计。我想了想只能去京城,那里还有一个远嫁的姐姐,或许她能收留收留我。”
  而后,红着眼看他肩上的行囊:“法师是出来化缘?”
  净闻答是,随后上下打量她一眼,目光依旧坦然:“此去京城路远,望施主平安顺遂。”
  宁湘一愣,却见他绕过自己准备离开,脑子一热,伸手扯住他衣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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