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太子被迫还俗后》作者:春风迟迟》第9/136页


  “法师去哪儿?”见他回头,又发觉自己手上沾了荤腥,迅速放开手,后退了两步,“法师不能帮帮我吗?”
  作为出家人,不应该慈悲为怀、普度众生,帮她寻亲找活路吗?怎么他如此冷淡?
  净闻容色仍是平静,一双眼眸波澜不兴,说出的话却令宁湘无比失望。
  “贫僧游方参学,眼下并不进京,施主既想远离无良亲戚,还是早日动身,佛祖定会庇佑施主得偿所愿。”
  “法师……”宁湘哭丧着脸,没想到净闻这么油盐不进,正想把自己的身世再编造的更悲惨些,远处码头上忽然哄闹起来。
  有人从乌泱泱的人海和货物里挤出来,摇摇晃晃拔腿狂奔。
  宁湘连忙闪身,没被撞上,心里正庆幸,那人忽然脚下趔趄重重摔在了地上。
  身后两个身强体壮的彪形大汉冲上来,对着那人就是一阵拳打脚踢,嘴里骂骂咧咧。
  “洪爷的银子也敢偷,你小子活得不耐烦了……”
  “一穷酸书生,打死算了。”
  打了一阵尤不解恨,眼看其中一人就要拎起脚下的石头砸过来,有人遥遥喊官府的人来了,才悻悻收了手。
  躺在地上的人痛苦□□着,身穿淄衣的差役拨开人群过来,冷声喝道,“青天白日这是做什么?”
  那两个大汉倒无方才的嚣张,换了一幅好脸色,“大人容禀,这穷酸秀才在我们洪爷底下干活,结果这小子手脚不干净,偷了洪爷的钱袋子,小的们这才教训他一番。”
  为首的差役伸出脚尖戳了戳地上的人,看到满脸血迹的书生,皱了皱眉:“打人是你们不对,再有这种事直接押送至衙门,不得再动手了!”
  “是是是……大人辛苦了。”大汉陪笑着,躬身往差役手里塞了一块碎银子。
  官衙的人明显也想息事宁人,也不管地上的人是什么情况,领着一众手下往别处巡逻去了。
  围观的百姓指指点点了一会儿也散了,生怕惹上祸端似的,很快没了人。
  这一变故来得快,去得也快,躲在远处看完这场风波的宁湘小心翼翼靠过来,看了看地上蜷缩的男子,问一旁的净闻:“法师……他没死吧?”
  天知道她被吓成什么样,好歹心神还算强大,勉强镇定,没在净闻面前丢脸腿软。
  反观净闻法师,面容慈悲,双手合十道一声阿弥陀佛,日光融融,愈发衬得他身如清尘、超凡脱俗。
  他俯身,查看了那个男子的伤势,说:“皮外伤,无大碍。”
  两人合力把半昏迷的书生抬到巷子里遮阴,宁湘看他疼得满头汗,忍不住回头问净闻,“他怎么办?要不要看大夫吃药啊?”
  这书生不知是何人,也不清楚方才发生了什么,眼睁睁看他受伤又不能坐视不理。
  她有些焦急,期期艾艾看着净闻,一双明净的咱们一起
  他微垂着眉眼,说:“贫僧去借纸笔写个方子,劳烦施主帮忙抓药。”
  “好的……”宁湘没把他那点迟疑放在心上,只是颇为惊奇问,“法师竟懂岐黄之术?”
  “略通皮毛。”他并未细说。
  宁湘却是知道当初的太子殿下并不会这些,难道出家这几年,他竟是把医术学会了?
  这么一番折腾,那个书生倒是清醒过来,□□着喘了几口气,捂着胸口看向眼前的两人。
  一个是貌美如花的年轻姑娘,一个是纤尘不染的佛门法师,两人齐齐望过来,书生怔了怔,艰难地揖手道谢,“多谢恩人……”
  书生叫马筠安,长得白净瘦弱,一身靛蓝长衫沾满了泥尘,脸上手上都是伤,颇有几分狼狈。
  宁湘帮他拍了拍衣摆,说:“他们为什么打你?”
  马筠安虽然没有大碍,但文弱书生还是禁受不住这样的殴打,疼得龇牙咧嘴,精疲力尽。
  半晌,他才有些难堪的说道:“那些人冤枉我偷洪爷的银子……但我从来不曾接近过那个洪爷。我自幼习读圣贤书,孔孟在上,岂敢行如此无耻之举!”
  他语气愤懑激动,宁湘都能感觉到他的无力和痛苦。
  马筠安说他家境贫寒,父亲早亡,家里只有一个卧病在床的老母亲,他寒窗苦读数年,终于考中了秀才,却依旧不能改变拮据的生活。
  码头上招搬货的短工,他一面做工为母亲筹集药钱,一面刻苦读书准备八月秋闱。
  可瘦弱的书生,哪个能和那些壮汉一样轻易搬运货物,工钱比别人少不说,还时常受到嘲笑,处处受辱。
  洪爷是地头蛇,管着这码头上一应搬运货事宜,方才那两人正是洪爷手下,在附近是出了名嚣张跋扈。
  皇宫规矩森严,宁湘虽也受罚,却并未被人这么打过,尤其后宫嫔妃不得随意责打宫人,顶多在墙角里跪上几个时辰给个教训。
  这些身无官职的大汉,倒是无视律法,随意殴打读书人。
  看着马筠安脸上交错的血迹,宁湘忍不住说,“你怎么不报官呢?你毕竟也是个秀才,怎么不比那些粗人强?”
  马筠安沉默了片刻,脸颊仍有些红肿:“官老爷不管这些小事……至于秀才,本就不稀奇,何况洪爷家里有人在官衙。我们这些人,身如蝼蚁……”
  宁湘一时无言,皇宫里尚有狗仗人势之徒,为一己私欲伤天害理,何况这偏僻小镇上,为非作歹者更甚之。
  整个大梁有那么多参加科考的人,每年的秀才数以万计,马筠安只是芸芸众生中不值一提的小人物,怎能对抗有权有势的洪爷。
  适才马筠安若真偷了那个洪爷的银子,只怕差役早将他捆走了,那两个大汉分明与差役相熟,她还看他偷偷摸摸塞了好处。
  可怜马筠安一介书生,平白挨了一顿打,受尽嘲讽鄙夷。
  她转头,看了看净闻。
  昔日太子在朝时,看不到这样的状况。
  他所见的,是有心人华丽堆砌的丰功伟绩,一个人人称颂,四海升平的天下。
  却不知在这富庶繁华之下,如同马筠安一般微贱的百姓苟且偷生、颠沛流离,为了几两碎银含辛茹苦,折尽一身风华傲骨。
  晌午的日光明晃晃洒在身上,净闻精致的眉宇间也渡上金光。
  宁湘看他幽深的眼眸里藏着别的什么情绪,只一瞬又是沉静温和,清晰坦然。
  马筠安掩唇轻咳,踉跄起身,朝宁湘和净闻行揖礼:“多谢两位相救,家中还有母亲等候,在下先行告辞了。”
  他虽是皮外伤,但伤处的红肿到底触目惊心。
  “哎……等等。”宁湘唤住他,把油纸包好的鹅腿塞进他手里,“我吃了一半,还是干净的,你要不嫌弃就拿去吃吧,若是不要,扔了也成。”
  君子不受嗟来之食。
  可人到水穷处,哪里还顾得上这些。
  母亲缠绵病榻,他一人养家糊口都难,真要凭科考仕途扬眉吐气实在痴心妄想。
  马筠安背脊微弯,握紧油纸,转身离去,出了热闹的集市,跌跌撞撞往家中而去,半路忍不住打开了油纸。
  烧鹅的油香味扑鼻,还未看到鹅肉,便见油纸里夹着一块碎银子。
  他怔住。
  *
  另一头,宁湘因为帮了别人一把心情愉悦,虽然不是大忙,但及时伸以援手,是令绝境之人稍微能感受到温暖的方式。
  昭昭烈日下,净闻手持佛珠,只身往前。
  宁湘跟上去,保持着不让他反感的距离。
  “法师,我们方才算帮了那秀才吧?”
  他应了一声是,“施主善心,必得福报。”
  净闻身量高,她须得抬头仰望他,“说起来,马筠安也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为何还这么惨?”
  他脚步微顿,复又往前:“世间万事万物皆有因果,天道轮回,善恶终有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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