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娇》作者:白糖三两》第22/109页


  等魏玠回到玉衡居的时候,梁晏正由侍女帮着上药。
  平远侯常年习武,下手失了轻重,长|枪打在梁晏的后肩,留了一条极为骇人的淤青。梁晏听到魏玠沉稳的脚步声,幽幽地叹了口气,头也不回道:“若我阿娘还活着,必不会让父亲如此待我。”
  魏玠极少听人提起这位姑母的生前事,只知她是个貌美而温婉的女子,只可惜自幼口不能言,才嫁与了当时出身并不高的平远侯。
  “这次又是因为何事?”魏玠在他对面坐下,身上还沾染着一股若有似无的香气。
  梁晏凑近轻嗅,而后睨了他一眼,问道:“看来你在薛娘子的房里留了有些时辰。”
  “你想说什么。”
  “你当真对她有意?”梁晏盯着魏玠的眼睛,想从中窥出一丝不同。
  魏玠答得毫不犹豫。“你多想了。”
  梁晏不依不饶道:“既如此你又为何会去看她,不过是二房的远亲,与你并无多少干系,从前可不见你如此热心肠。”
  “薛娘子生了热病,魏蕴为她找医师,恰逢撞见我带着医师回来,她既唤我一声表兄,去探望也是无可厚非。”
  “你带着医师……”梁晏愣了一下,随即想到什么,眉头紧紧皱起。“舅母可是身子又不好了?”
  “不算好。”魏玠放下笔,想到榻上形容枯槁的母亲,心中也隐隐地苦恼了起来。若母亲能放下生死,反而能早日得到解脱,明知活着痛苦,却又焦虑死去,不过是折磨自己。
  梁晏幼年丧母,魏恒于他而言既是亲人也是亚父,舅母更是意义非凡。然而自舅母病后便久居在后山修养,外人一律不准探望,连魏玠也只有得了魏恒的允许才能去见上一面。
  “许久不见,已经不大记得舅母的模样了,也不知再见她能否认出我来。”梁晏怔怔地说完后,打量了魏玠片刻,忽地压低声音,说:“你带我去见一面,莫要让你父亲知晓。”
  “不可。”魏玠不留情面地拒绝了他。
  梁晏不死心。“去看一眼又能如何,舅母常年不见外人,心中必定孤苦,我扮成医师去见她,必不会叫舅父知晓。”
  魏玠又一次拒绝,他只好说:“舅母心中必定也挂念我,正是太久见不到外人才会积郁成疾,兴许我去了她能高兴一回呢?”
  见魏玠神情有所松动,他又一连说了好几句,魏玠才犹豫着点了头。
  虽说如此坏了规矩,若他事后主动去领罚,父亲应当不至于大发雷霆。何况……母亲的确提到了梁晏。
  天气渐热后,桃绮院的夹竹桃长得郁郁葱葱。薛鹂坐在树影下看书,日光穿过枝叶洒下斑驳的光影如一地碎金。薛鹂尚未病愈,望着晃动的树影时常发困,然而书院的夫子并不心软,依旧要她写完许多的课业。
  除了魏蕴前来看过她几次,阿娘相中的魏缙也曾来过。
  姚灵慧对待魏缙极为热络,只要一见他便立刻笑盈盈地让侍女奉茶。
  薛鹂接下他送还的珠花,在他提及书院的时候,她只是状似不经意地轻皱着眉叹息,他便立刻猜出她是为了课业而苦恼,而后自告奋勇地要替她写下这几日的课业。
  她假意推却,魏缙态度强硬,在她无奈点头后,他笑得两眼弯成月牙,仿佛是捡了什么天大的好事。
  意料之外的是,周素殷竟当真登门探望了她。
  魏蕴脸色不好,听闻后立刻赶到了桃绮院。周素殷出身名门,却没有贵女的傲慢与骄矜,娴静文雅而又处处得体,语气始终是充满歉意与敬佩。
  周素殷甚至特意挑了几块上好的榴红衣料赠予她,夸赞她穿红裙的时候时美得惹眼。
  她实在是很好的人,以至于薛鹂站在她的面前,便会无法不想到自己的卑劣。
  而这几日,魏玠始终不曾出现。
  薛鹂命人去问,却得到了不同的说法,只是都说魏玠此刻不在府中。薛鹂心中有疑,索性亲自去玉衡居寻他。
  她没有等到魏玠,走出来的人却是梁晏。
  梁晏显然是在午后小憩,发髻松散着,肩上随意地搭了一件衣裳。他慵懒地斜倚着门框,眼皮还困倦地半搭着。
  薛鹂一见到他,提糕点的手指下意识攥紧,心跳也情不自禁地加快,一声一声犹如擂鼓。
  “又来找兰璋啊。”他嗓音微哑,语气略显无奈。
  “郎君……怎会在此。”她面上一热,忽然觉得魏玠不在也没什么了。
  梁晏瞥了眼身后,见没人守着,这才俯身压低了声音,说道:“悄悄告诉你,切莫说出去。兰璋其实是在祠堂受罚……”
  梁晏的低沉的嗓音紧贴在耳畔,薛鹂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受罚?”
  魏氏的祠堂在后宅靠山的地方修建而成,因为族人众多,祠堂也建的宏伟,只是平日若无重要的祭典,只有在赏罚族人之时才会有人往来。平日里只会有家仆隔几日的洒扫,偶尔家主也会前去奉香。
  魏玠以为带梁晏去见母亲并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却不想母亲莫名发狂,将屋中的物什砸了个遍。父亲勃然大怒,将梁晏训斥一番后,让他来祠堂抄写家训好好反省。
  只是父亲一向避讳此事,为了声誉必定不会声张,除了玉衡居的人,应当无人知晓他在祠堂受罚,因此祠堂中的点亮的烛火并不多,入夜后便昏黑一片。
  待他跪够时辰去侧房抄写家训,路上唯一的光源便是他手中的一盏豆灯。
  只能说是聊胜于无。
  祠堂离前宅很远,隔着一片林苑,静谧到只有虫鸣与他的脚步声。因此即便是再细微的动静,他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魏玠看不清四周的景象,只好停下脚步,朝着声音的来源看去。
  不等他出声询问,一道模糊的身影猛地撞进他怀里,烛火也因为来人带起的风而熄灭,周遭顿时一片漆黑。一股熟悉的冷香强硬地侵袭他的嗅觉,冰凉的发丝流泻而下,穿过了他的指缝。
  她似乎比从前更为大胆,这一次甚至得寸进尺地环住了他的腰。


第24章
  魏氏的祠堂有人看守,轻易无法入内。
  魏玠将手上的灯盏移开,以免尚滚热的烛油不慎洒在她身上。
  “你如何进来的?”魏玠试图掰开薛鹂环住他的手臂,竟没能立刻让她松开,他语气微沉,显得有几分严肃:“松开。”
  四周一片漆黑,二人的距离近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薛鹂缓缓松了手臂,改为轻扯魏玠的前襟。她轻笑一声,说道:“我特意来陪着表哥,不好吗?”
  “祠堂未经准许不可随意出入,你如何能进来?”
  听到魏玠提及此处,薛鹂的表情也不耐烦了起来。她本想与梁晏多攀谈几句,然而他的话显然有意引她来见魏玠,想必已经听到了那些传闻,只是心中将信将疑罢了。若不是还有一个钧山王步步紧逼,她也无需在魏玠身上下这些功夫,只望钧山王听闻她与魏玠的关系后能够死心。
  薛鹂小声道:“西侧的矮墙,那里有一棵枣树。”
  魏玠的记忆很好,魏氏几百族人他都能叫出名来,记住府中的地形更是不在话下。薛鹂说完后他立刻想起了她所说的矮墙,实则该有九尺高。
  “此举未免有失体统。”
  “为了来见表哥,体统又算得了什么。”这些唬人的甜言蜜语,于薛鹂而言可谓是信手拈来,好些都从吴郡爱慕她的郎君那处学到的,只是她向来不屑以此讨好什么人,不曾想有朝一日都用在了魏玠的身上。
  魏玠似乎有些无可奈何,良久后才回答她:“夜已深,你该回去了,若家仆巡夜见到你,即便是叔父也不能让你免受责罚。”
  她想要讨好魏玠不假,却不至于要为了他受苦,这些她自然想过。
  “我前段时日临摹表哥的字迹,如今已学了有九成像,以假乱真足矣,至少让我在此处陪一陪表哥。到了时辰我自会回去,不让阿娘起疑心。”
  分明只是来帮他抄写家训,却被她说得好似是来私会。
  “你是自己回去,还是我去叫人送你回去。”魏玠的态度依旧不肯变。
  薛鹂上前一步抱住魏玠的手臂。“表哥与我私会,此刻赶我走叫人看见了,不怕我有损你的声誉吗?”
  “你我之间何来私会。”
  “是不是私会,表哥与我说的都不算。”
  魏玠忽地有些不悦,站在原地半晌没有动,他并不是没有选择,只要他想,甚至可以让薛鹂终此一生都无法出现在他的面前。
  一些人或事,倘若还在掌控中,尚且称得上有趣。一旦脱离了控制,以至于影响了自己,便该尽早抽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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