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娇》作者:白糖三两》第9/109页


  无论如何,都是命运使然。
  琴弦断了一根,琴身上也撞出了凹陷。
  魏玠沾了血的手在琴上轻轻抚过,始终平静的脸上终于多出了一丝惋惜。
  “可惜了好琴。”
  他坐了好一会儿,背后传来些轻微的响动,乍一听以为是山风或鸟雀惹出的动静,待他仔细听,却发现那窸窣声不间断的,离他越来越近。
  魏玠将手伸到了琴身的底部,那里藏了一把匕首。
  “表哥!”
  薛鹂惊喜地唤了一声,直接从小坡上滑了下来,快步跑到了魏玠身边。
  他愣了一下,将手收回来,按在断裂的琴弦上。
  薛鹂小心翼翼抓着树干从山坡往下滑,她心中又惊又怕,如今终于找到了魏玠,高兴得几乎要喜极而泣。
  “还好你没事。”她语气关切,一双手紧紧抓着魏玠的手臂。“方才可真是吓死我了。”
  听到薛鹂的声音,魏玠有片刻的愕然,薛鹂会来找他的确是意料之外,只是也并非全无可能。无论她是有何目的蓄意引诱他,都不足以让她愿意为此涉险才对。
  意识到这一点,魏玠不禁蹙眉,问她:“为何不先走?”
  薛鹂听到他的话,心中不禁冷笑。
  她自然是想走,只是走了几步,仍觉得良心难安,竟突然犯蠢决定来寻他,倘若他当真无事,共患难后他们之间必定能更进一步。只是谁想这山坡如此难走,荆棘划得她苦不堪言,甚至还一个不留神,让断枝将臂腕划出了一道鲜血淋漓的伤口。
  “鹂娘怎能抛下表哥独自离去,说了要跟着表哥……这话何时都作数的,除非你厌烦鹂娘……”薛鹂的声音到了最后愈来愈小。
  魏玠见过的人中不乏有薛鹂这般的,有一些小聪明便自恃美貌想要引诱他,究竟的目的是什么,他并不关心,无非为了是权势金钱,亦或者虚无缥缈的情意。
  薛鹂的手段并不高超,魏玠看在眼里,像是在观察一只略显有趣的鸟雀。倘若那鸟雀只是无伤大雅地叫两声,他便权当做逗趣,若吵闹起来惹得他不喜,那他便也会失了兴致。
  “你不该来。”魏玠淡声道。
  薛鹂听到他的话,目光颇为幽怨地盯着他,语气还柔婉可怜,“表哥莫说这样的话,你身上好多伤,我们还是早些出去吧。”
  魏玠不喜欢徒增烦恼,方才还紧紧护着的琴,此刻被他毫不犹豫地丢下,连回头看一眼也没有。
  薛鹂没打算问他刺客是哪来的,魏氏这样的豪族,与一国安定紧密相连,无论与谁结仇都不足为奇,知道得太多未必是一件好事。
  薛鹂认为与其留在原地等着被刺客找到,不如主动先往山下走。魏玠并未反对,只是跟在她身后走得很慢。
  薛鹂在前方小声道:“这山里若是有野狼该如何是好,我总觉着方才听见了怪声……”
  她这回说的都是真心话,然而魏玠没有立刻回应她。
  薛鹂扭过头朝后看去,才发现魏玠走得实在太慢,被她无意间甩在了十步之遥的地方。
  她不禁皱起眉,正要朝魏玠走过去,便看到他忽地被地面凸起的树根绊了一跤,险些摔倒在地,好在扶着一旁的树干稳住了身形。
  山林里的确黑得让人心慌,却也不至于全然看不见路,也不知他在想什么,竟连脚下也不曾注意到。
  不等薛鹂出声,她又看到魏玠不偏不倚地迎上垂落的枝叶,枝叶打在了他脸上,他连避都不避一下。
  她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于是沉默地往后退了几步,站在树根虬曲的位置等着他。
  魏玠的步履依旧是从容不迫的,似乎并未有任何不适出现,然而脚下凸起的树根再一次将他绊住,这次只是微微一晃身子,薛鹂便惊呼一声上前扶住了他。
  与其说是扶,不如说更像是抱。
  魏玠朝前栽了一下,薛鹂上去迎他,手足无措地扶着他的肩与胸口。
  “表哥当心。”她的黑发冰凉,魏玠倾身的那一刻,唇瓣触到了她的发丝。稍稍一抬手,那些黑发便滑溜溜地落入他指缝间。
  与此同时,她身上浅淡的香气,如同一张躲不过的大网,缠缠绕绕将魏玠笼在其中,仿佛怎么都无法将这香气彻底挥散。
  薛鹂的嗓间哼出一声嘤咛。魏玠站稳后克制地将她推开,嗓音微沉,问道:“怎么了?”
  她摸了摸手臂的伤,摇头道:“没什么,表哥可是身子不适?”
  魏玠紧抿着唇,没有立刻应声。薛鹂心知自己猜对了,直勾勾地盯着他,乌黑的眼睛在夜里仿佛在发亮。她如同忽然发现一件宝物似的,心底浮现出一股愉悦与得意来。
  然而她仍压下那份欢快,要让自己的语气饱含关切与怜惜。
  “从前听闻有一种眼疾,天黑后便会目不视物,表哥……也是如此吗?”
  薛鹂的手轻轻牵过魏玠的衣袖,语气甚至能听出几分心疼的意味。“鹂娘会陪在表哥左右……今夜就让鹂娘暂且做表哥的眼睛。”
  魏玠眼前漆黑一片,但他确定薛鹂在笑。


第10章
  事已至此,魏玠并没有拒绝薛鹂的好意,温声谢过后便任由她牵着他的袖角。
  魏玠夜间视物不清这件事自幼便有,只是父亲一直不许他对外声张,以至于除了父亲与贴身服侍的侍者以外,再无外人知晓。
  医者称此病为雀目,前朝亡国之君也是生来便有雀目之症,而他荒淫暴戾劣迹斑斑,曾坑杀一万无辜百姓,最终被逼宫时又杀死了后妃与子女,放火自焚而死。因此雀目自他以后便被冠上了不详之名。
  薛鹂猜想魏玠分明是雀目还要强撑着,应当是为了魏氏的名声,毕竟外人都说他白璧无瑕,倘若有半点不好便会被揪着不放。她想了想,出言安慰道:“医者也说了,雀目并非不治之症,又何来不详之说,不过是前人胡诌罢了,世上雀目的人这般多,也没见他们都引来祸端。何况表哥这样才貌品性都无可挑剔的人,哪里会是什么不详,表哥分明是祥瑞。”
  薛鹂一通夸赞说得半点不停顿,似乎是觉得自己说的十分不错,于是扭过头盯着魏玠想等他给出反应。
  魏玠虽然看不清,却能隐约察觉出她的动作,料想她脸上一定是带着些得意,正期待他给出满意的回答。
  他不禁觉得好笑,索性顺着她的意思说道:“你倒是很会安慰人。”
  薛鹂牵着魏玠的袖子,动作稍稍一顿,手指仿若不经一般从他的手背擦过,轻得像一片羽毛。
  “即便是安慰,也要看安慰谁才是,何况我说的可都是真心话。”
  她算是看明白了,魏玠不是寻常男子,倘若不主动些,他便绝不会朝她靠近一步。抱着那点矜持便也没了什么必要,不如直白地示好,至少能让他牢牢记住。
  魏玠薄唇轻抿,并未再回应她的话。
  山里时不时传来飞鸟掠过的扑簌声,以及不知是什么野物的嚎叫。薛鹂牵着魏玠小心翼翼地走,听到这些声响也不禁在心里发怵。
  两人挨得很近,魏玠稍稍一抬手便能触碰到她,偏偏他克制有礼,丝毫不与她接触,便是无意触碰到了,也会立刻与她赔罪。
  薛鹂心中有些焦急,她为了来找他弄得这般狼狈,兴许还有性命之忧,待人找到她后便是一副极为可笑的模样,若是还让梁晏看去了……
  想到此处,她脸色愈发不好,犹豫片刻后,还是狠心咬着唇瓣,在手臂的伤口上狠狠划了一下,疼得她险些出声。
  血迹方才凝固的伤口,此刻又因她的动作变得湿润起来,而后血顺着她手腕蜿蜒到了指尖,一滴一滴,缓慢地落在魏玠的袖子上。
  过了好一会儿,魏玠的手上也被滴落了血迹,察觉到手上的湿润,他步子一顿,唤道:“薛娘子?”
  薛鹂松了口气,故作不解道:“怎么了?”
  “你手上可是有伤?”
  她心中暗喜,低声道:“表哥在说什么,我好好的,哪里会有伤?”
  魏玠语气不变,直言道:“方才似乎有血落在我的手上。”
  薛鹂佯装心虚,沉默着不说话。
  魏玠眼前一片昏黑,让他看不清身前人的表情,心底隐约升起一股不悦。
  眼下的他陷入了无法掌控的境地,他一向不喜欢如此。
  他语气稍缓,说道:“你若受了伤,尽管说出来便是,不必强撑着。”

当前:第9/109页

提示: 双击屏幕进入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