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奈卿卿动人心》作者:蜀国十三弦》第68/116页


  终究逃不过去,她被瑞春小心翼翼地扶上马车,因着右腿不便,上去得有些艰难,男人的大掌适时伸过来拉了一把,掌心的热意却烫得她浑身一颤,她不知哪来的力气,竟然从他掌中抽回了手腕。
  阿朝自己都愣了愣,抬头对上轿帘内男人无波无澜的神情。
  日落西山,马车内未掌灯,男人轮廓并不分明,她只能看到那双深暗如渊的眼眸。
  一切如常,就显得她方才惊惧之余的避让十分可疑。
  阿朝深深吸了口气,扶着车门缓缓爬上马车。
  痉挛来得快,去得也快,此刻已经只剩轻微的痛麻,阿朝拘谨地坐在他身侧,偌大的马车空间,两人之间隔着三尺的距离。
  大人没发话,瑞春只好硬着头皮问道:“姑娘腿抽筋了,奴婢可否上来替姑娘揉一揉?”
  谢昶的目光落在她薄红的面颊,并未往外匀出去一眼,只道:“你下去吧。”
  瑞春担忧地瞧了眼阿朝掩在裙下的小腿,这会儿已经不似方才抽搐得那般厉害了,大人既然如是说,想必也有办法。
  上回姑娘湿了鞋袜,也是大人亲自替换,大人年长姑娘九岁,长兄如父,想来姑娘自幼便是这般养着长大的,把姑娘交给大人,瑞春就放心地上了后一辆马车。
  马车掉过头,缓缓驶离长信门。
  小丫头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战战兢兢地倚着门坐,好像他将她怎么样了似的。
  就算怎么样了,那也是在梦里,难不成两个人还能做一样的梦?
  谢昶沉沉盯着她:“离那么远作甚?腿伸过来。”
  这句话又不知触动了阿朝哪一根神经,方才痉挛的小腿又忍不住轻轻抽动起来。
  阿朝抓紧窗棂的手微微泛白,艰难地出了声:“腿疼……动不了。”
  还没意识到这句话有多危险,右脚踝忽然被人捏紧,谢昶直接将她右腿抬起,放在马车侧座上抻平。
  阿朝挣扎着想缩回去,可男人掌中的力道根本不容挣脱。
  绣鞋脱下,露出轻薄的罗袜,自小的照顾已经让他对这套流程熟稔于心,紧接着酥酥痒痒的触感与痛感齐齐袭来,男人温热的大掌将她足心完全包裹,加重力道往回按压。
  这个姿势格外尴尬,马车内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支撑点,车轮不知突然压到什么,车身猛地一晃,阿朝一时没坐稳,身子直直向侧边倒去,原本以为自己会头肩着地,摔得很难看,这时一只大掌及时伸过来扶稳了她。
  谢昶也是才发现,她不仅腿肚子抽筋,连衣衫下的肩膀都在轻轻地颤动,从上马车到现在,连他的目光都不敢直视。
  他后槽牙咬紧,冷声朝外道:“怎么驾的车?”
  傍晚光线太暗,方才路面又有碎石,车夫没注意,径直碾了过去,果然惊扰了主子和姑娘,听到里头责问,车夫哪里还敢马虎,赶忙降缓了速度,仔细看路。
  谢昶收回视线,复又沉沉地看向她:“今日怎么魂不守舍的,我难道能吃了你?”
  阿朝额上青筋猛地一跳,偏偏肩膀与右腿皆被禁锢,两人离得近,熟悉的雪松气息混杂着呼吸的热度直入鼻腔,以往分明觉得清淡好闻的气味,此刻却只感受到压迫和窒息。
  阿朝仍旧垂着头不敢回答。
  是她自己的问题,不关哥哥的事,只是现在脑袋浮躁得很,到现在也没想通为何会做那样的梦。
  害怕又羞愧,她觉得对不起哥哥,更无脸面对爹娘。
  谢昶将人扶正,继续给她揉捏小腿。
  其实已经不太疼了,后来的颤动大多是心里的杂念在作祟,再加上他力道适中的按压,紧绷的小腿很快恢复了过来。
  只是……被他这么揉按着,却是如何都放松不下来的。
  少女小腿纤细,柔软的弧度拱在掌心,哪怕隔着一层衣料,似乎也能感受到柔滑细腻的肌理,触感……也不比那只雪貂差多少。
  谢昶喉结上下滚动了下,见人无碍,这才替她穿好绣鞋,将小腿放了回去。
  一路无言。
  准确地说,是他一直静静凝视着她。
  姑娘的反应像极了经历过什么,谢昶从回到府门外才反应过来,倒是像……昨夜那场梦境的后续。
  脑海中一念起,抬眸再望见她咬破的下唇,谢昶想开口说些什么,喉咙却如过火般的焦哑,一时只有沉默。
  阿朝坐在门边,马车一停稳就立刻扶着车门下去,待入了府门才想起来,袖中还有个烫手的东西。
  只好顿下脚步,折身将那只绣工精致的香囊递给他,生硬地挤出个笑来:“崔姐姐让我交给你的,过几日是浴佛节,她提前绣好了香囊,想必已经到寺内开了光。”
  谢昶却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她。
  见他迟迟不伸手,阿朝直接将东西塞到他手里,“哥哥收下吧,崔家姐姐对你是一片真心。”
  其实崔诗咏将香囊送到斋舍给她时,阿朝是怔了片刻的,但回想起过往种种,又觉得一切都顺理成章。
  第一次见面,崔诗咏出手就是名贵难得的散卓笔,后来的冬至日,哥哥也是先去的崔府,然后才回来与她用晚膳,后来有几次下学,她都看到崔诗咏在同哥哥说话。
  曾经话里行间的那些细节也都能慢慢想通了,崔大学士是哥哥的老师,崔诗咏也曾听哥哥讲学,哥哥又是崔府的常客……在她消失的这八年里,其实也是有人陪伴在哥哥身边的。
  她仔仔细细看过那枚香囊,正面是尊胜幢,反面是吉祥结,一针一线都无可挑剔。
  崔诗咏的确很好,温柔端庄,才貌过人,与哥哥很是般配,待她也一直很好。
  可不知道为什么,从收到这枚香囊开始,心中就有一股拂之不去的酸涩,仿佛被人狠狠一把掐在了心口上。
  她从前不也觉得,由她来做自己的嫂嫂可比姜燕羽合适多了么?
  也许是哥哥的前二十四年都未曾娶妻,这让她误以为哥哥暂且还是属于她一个人的,所以才会做出昨夜那种荒唐至极的梦。
  若是被哥哥知晓,她曾在梦里这般肖想过他,她后半生也不必见人了。
  谢昶攥紧手中的香囊,久久凝视着她,唇边忽然勾起三分笑:“那你呢,准备给谁绣香囊?”
  冰冷的嗓音激得她喉咙一紧,不知生出哪门子的怨气,她立刻冷笑怼回去:“哥哥以为,我这样的绣功,能给谁绣香囊?”
  没等到男人冰冷的眸光压下来,她咬咬牙转身跑了。
  谢昶冷冷地盯着她的背影,手中的香囊几乎被揉得变了形。
  瑞春从后一辆马车上下来,当即感受到兄妹二人间微妙的气氛,明明双方都没有说什么,姑娘不过是替崔姑娘送了件香囊,可瑞春就是听出一种剑拔弩张的感觉。
  到底是姑娘不愿送,还是大人不想收啊?
  她又糊涂,又惊怕,正要告退回青山堂去,谢昶喊住了她。
  “姑娘今日是怎么了?”从内而外透露着古怪。
  瑞春也想不通,若是追溯到姑娘是何时开始的异常,恐怕也只有昨夜的梦魇说得通了,她如实回答道:“奴婢也不清楚,只是听崖香说,姑娘夜里做了噩梦,梦到被恶狼追着咬,导致姑娘这一整日都有些精神不济。”
  谢昶心底几乎是骤然一震:“梦到……恶狼?”
  瑞春点点头:“姑娘昨夜从澄音堂回来还是好好的,今早才有些魂不守舍的,白天含清斋也一切如常。”
  ”我明白了。“
  谢昶站在原地,望着远处青山堂的方向,心绪久久难平。
  回想起方才种种,她看到自己的马车时转身就跑,那种情况下腿肚子抽筋,不是急的,便是吓的,后来上马车时,他不过是拉她一把,小丫头竟似触电般的弹开,上车之后又万般局促,恨不得在他眼皮子底下消失……
  难不成这恶狼就是……
  他曾经不信鬼神,不信任何邪魔外道,直到被这道游离于医术、道法、自然规律之外的共感之术与她捆绑在一起,可他也从未想到,这邪术竟如此强势,连梦境也不放过。
  以往没听她说过梦到自己,难道是昨夜那场梦太过激烈?毕竟他此前从未对她表露出任何炽烈的掌控与侵-略。
  倘若她当真梦到与他一样的场景,那么她在他身下所有的恐惧和战栗,也是她在自己梦中的真实反应?
  车夫方才在车上就被责问了一通,眼下又见主子脸色不好,便想找个时机悄悄退下去,正欲驾车去往马厩,手里忽然扔来个不轻不重的东西,车夫借着风灯微弱的光,这才看清是个香囊。
  “送回崔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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