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欲修仙,日更三千》作者:薇我无酒》第276/342页


  “我……我不会离开你的。”张婉君小声说。
  这个时间碎片是连续的,十分漫长。
  诗千改心知,这对道侣间的相处,用不正常来形容都是轻的。
  张婉君可以说完全没有自己的社交圈,她从小体弱,后来入秘境又落下病根,和外人的交流本就少。同时,卢元驹也在有意识地限制她交际,甚至都不让她和卢家其他人往来。
  她和卢元驹的结道契也很诡异,她在里面承诺,自己不会伤害卢元驹,否则会遭受反噬。其他内容虽然写得很好看,很像情话,但依然不能掩饰这是一份单方面卖身契的事实。
  这简直是好笑,张婉君能伤害得了卢元驹什么?卢元驹在害怕什么?
  张婉君被养得无比天真,也心中满藏自卑。在卢元驹的灌输之下,张婉君认为自己这样的病体无法涉足“危险”的外界,只能依赖于卢元驹。
  可与此同时,她也极具文才。宝石哪怕不知自己是宝石,也依旧耀眼得无法遮掩。仅仅是这么一个片段,诗千改就看到她随手记下了许多灵感片段。
  ……为什么她没有发表过文章?
  她知道这些故事精彩,但好像并不知道它们有多珍贵,能换来多少名利和修为。
  外界眼中的张婉君,只是病弱的卢太太,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辑书客。
  诗千改心中产生了一个荒谬的猜测,她压下那股入骨的凉意,继续看着。
  幻境中到了冬天。
  这日,卢元驹突然说要和张婉君换房间。
  虽然古怪,但这要求也没什么不好接受的,张婉君当然同意。两人的房间被调换。
  然后过了几天,雪月洞天里来了一群客人。
  他们中有的还拿着画纸,兴奋地讨论着什么,诗千改听了一会儿,想起来了。
  ――其实之所以说卢元驹后来写的那些散文都是“玩票性质”,是因为先前他的作品中也有涉及景物与游玩的描写,而且写得相当之好。
  两边差距太大,才让读者们觉得他后来是写着玩儿。
  这其中,最知名的一篇便是《九连珠》。这文题指的是一处景色――长河有九曲,在一天中的某个时刻找准角度去看的时候,就能看到太阳在河中有九个倒影,如同九连珠。
  剧情的所有启承转合都发生在这条九连珠河畔,细数之下,角色间的恩怨亦是九重反转,令人拍案叫绝。
  而当年《九连珠》发表之后,白马居士还一反常态地附了一篇后记,与读者分享自己的写作思路。
  那条九曲河,便是卢氏雪月洞天中的景色。白马居士每天清晨辰时起床,便能透过窗户看到雪河中九个朝阳倒影。
  他日日对着如此美景,便萌发了《九连珠》的灵感。
  事实上这篇后记也可以算作散文,哪怕单拎出来也是一篇佳作,远超他后来的水准。
  很显然,白马居士自己刚写出来《九连珠》的时候就很喜欢这出戏,于是才洋洋洒洒写了后记。
  诗千改很熟悉那种感觉,当一个作者无比自得于自己某篇文章的发挥时,会迫不及待地想和读者分享。
  而白马居士的欢欣自得也并非自视过高,《九连珠》确实爆红了,它是白马居士第一篇走俏了大江南北的戏剧。自那以后,无数的赞美向他涌来,“白马派”开始成型。
  眼下这场景,便是《九连珠》大火之后,卢元驹的朋友和读者想来参观传说中的九连珠美景。
  “卢兄,时辰快到了吧?”
  “我定要记录下这九连珠的美景!”
  “不愧是卢先生,换作是我,哪怕看到这样的景色也绝对想不出《九连珠》!”
  朝阳一寸寸升起。诗千改站在张婉君的窗边――也就是原先卢元驹房间的窗边――抬起头,唯见雪光反射刺目。
  没有什么九连珠。因为这扇窗户,根本没有面对着那条九曲长河。
  诗千改移开视线,向着走廊对面的卢元驹房间……向着原先张婉君的窗边走去。
  巨大的琉璃窗映入眼帘,她走入那些喧闹人群的幻影里,看到一条银亮如镜的河道镶嵌在雪地之中,宛如天女的舞练。
  橘色的朝阳已经从天际探出大半,映在河水里,明明熠熠。辰时一至,不多不少刚好九个倒影。
  积雪灿灿,九连金珠。
  这是何等的美景,哪怕只是看一眼,文人墨客都会想要为其赋句。白马居士就是这样日日与之相对,在万籁岑寂与孤独之中,写出了那出举世闻名的悲欢离合。
  客人们都欢呼起来,将卢元驹簇拥其中。可诗千改却只觉得心头一片冰冷寒彻。
  难怪卢元驹虽有才名却如此急切地寻求旁门左道,难怪他后来江郎才尽再也写不出故事,难怪他借口戏剧情结不愿改写小说,难怪他的散文和戏剧不像一个人写的……
  元驹非白马,盗名欺世者。
  诗千改转过头,朝着后头看去。
  张婉君和几个男修的道侣坐在一处,她看起来有些惊讶,仿佛不知道丈夫会如此受欢迎,旁人喊她都没听见,一直愣愣地望着这里。
  如果并不知前情,旁人一定会以为这是一位妻子在恋慕地注视着她的丈夫。
  但诗千改读懂了这刹那她的心理活动,这个一心爱慕夫君、心甘情愿为他付出一切的张姑娘,此生第一次生出了别的想法――
  原来“白马居士”的文字,有这么受喜爱吗……?


第124章 桃花眼
  看先前《双蝶剑谱》时的场景和此刻的情形,不难推测出,张婉君之前其实一直知道夫君在用“白马居士”的笔名发表她的文章。
  很可能,二人还曾达成过什么契约,比如不可暴露、不可宣扬,就像先前的道契一样。
  可知道归知道,她能看到的书籍和报纸都被卢元驹筛选过,里面甚少有白马居士的相关信息。
  也就是说,张婉君并不清楚她的那些文字到底意味着什么。戏剧在此前并非主流,因“白马派”才兴起,她甚至无法从纸面找到一个定位和参照。
  诗千改默默看着她,幻境中的情绪掀起了洪流,清晰地传递到她心中。
  张婉君在卢元驹那里接收到的信息里,她体弱、麻烦、愚笨,不值得被喜爱。从小到大,也的确只有卢元驹喜欢她。
  这个观念已在她脑海中根深蒂固。
  但看这些读者,他们有多喜欢《九连珠》!
  她第一次亲眼看到这些,这些读者很大一部分都不是卢元驹先前的友人,二者间从无交集,他们只是为了九连珠而来。
  他们在夸的是白马居士,是……她?
  张婉君只是一言不发地坐在那儿,但诗千改能感觉到她心中在逐渐动摇,像是看到了一个颠覆观念的全新世界。
  这听起来多么不可思议。
  张婉君出身大姓,从小锦衣玉食,才华出众,美貌过人,这样的人也会卑微到觉得自己只配为卢元驹这样的人付出一切吗?
  一个不笨的人,居然会心甘情愿签下那种契书吗?
  可事情就是这样发生了。
  而且诗千改还知道,从古至今,类似的事一直在发生。明珠暗投,玉入污泥。
  从现代的心理学来看,张婉君性格的成因很大一部分要归于原生家庭。
  张家虽为叁青州大姓,可张婉君出身旁系,父母早亡,其他长辈照顾她时便不那么尽心,华服美食一应俱全,精神建设却是没有的。
  表面来看,这个小女孩与卢元驹从小一起长大,后来顺利结为夫妻,卢元驹精心经营的形象又那么好,有什么好担忧的?
  还有很致命的一点,因为从小多病的原因,张婉君没有和族中其他孩子一样上学,没有师长为其树立观念,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卢元驹放课后去教她。

当前:第276/342页

提示: 双击屏幕进入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