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御山河》作者:桥尘》第382/473页
寒期起边走边说道:“其实,我现在最担心的,倒不是我们找不到证据。”
凌乐抬眸看向寒期起。
寒期起停住脚步,回眸看着凌乐:“我最怕的是,这只是开始。这个局会越做越大,最后成为一个谁都解不开的死局。”
*
今日的朝堂格外的安静。
右侧武官领头的位置,空无一人。
站在左侧的太子,以及太子身后的解太保与郭太师都纷纷侧目望着本应该是许安归站的位置。
解和低声对郭怀禀道:“节哀。”
郭怀禀回望了解和一眼,眸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悲伤。他的目光落在站在最前面的太子身上,眼眸中带着刀,带着晶莹,带着血光。
“跪——”邹庆声音从前方传来。
众人跪迎东陵帝,东陵帝从左侧进入议政殿,坐在中央金灿灿的龙椅上。
“起——”邹庆一甩手中拂尘,“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微臣有奏!”
御史张蘅上前一步,手上抱了厚厚一沓册子。
东陵帝看见御史台的人头开始隐隐作痛,沉声道:“讲。”
张蘅微微欠身:“微臣弹劾安王许安归,私藏银两,豢养亲兵,意图谋反!微臣手里有一份安王府的账本,这账本上明确记录了安王府收受许都将领私银,利用科举敛财的罪证!”
张蘅这话一出,站在对面的石武当即就抬头,指着张蘅,张口就要开骂。
江狄眼疾手快一把就把石武拉住,自己上前一步,道:“敢问张御史,你手上的安王府的账簿从何而来?”
张蘅看向站在右侧的江狄,道:“我手上的账簿,是安王府账房先生给我的!”
“安王府的账房先生为什么无缘无故要把账簿给张御史呢?”江狄又问。
张蘅回答:“安王在许都私攒银子,豢养亲兵,有意图谋反之嫌。安王府账房先生不愿意助纣为虐,这才把安王的账簿交了出来。”
江狄被张蘅堵得无话可说。
东陵帝手一挥,示意邹庆去把账簿拿上来。邹庆立即上前去把张蘅手中的厚厚一沓账簿接了过来,放在案牍上。
江狄总觉得这事不对,可又想不到反驳的说辞。
百晓现在是兵部正五品主事,没有资格参加朝堂论事,若是百晓在,他或许能驳一驳张蘅说辞。
可江狄确实对唇枪舌战不在行,更不要说这些御史舌头就是他们的武器,日夜磨练,没有人比他们更精于此道。
就在这时,议政殿门口的内官急速快走,走到邹庆身边低声说了一句,邹庆点头,转身又到东陵帝身边,低声道:“陛下,宁王殿下来了。”
东陵帝想了想:“宣。”
“宣宁王殿下觐见——”邹庆立即扬声传唤。
许景挚听见传唤,整了整衣衫,仰首阔步走进了议政殿。
那日在英国公府参加生辰宴的人不少,但是分列在朝堂之上,就不算多了。许多官员看见许景挚是自己走进来的,都惊诧不已。
这人到底是什么时候,把腿给治好了?并且能活动自如,看不出一点后遗症?
许景挚走到大殿之上,撩起衣袍,跪下:“臣弟,拜见陛下。”老老实实地行了一个三跪九叩大礼。
这是许景挚第一次出现在东陵朝堂之上,他对着自己的皇兄行大礼,给足了东陵帝的面子。
东陵帝道:“起来吧。”
“谢陛下。”许景挚站起身来,侧目看了看张蘅,冷笑道,“御史台动作真是迅速啊。昨天许安归才被圈禁,今天就送上证据,要把这事给钉死?”
张蘅微微蹙眉:“宁王殿下,您说话要有依据,不可胡言乱语。”
许景挚笑道:“我胡言乱语?真是好笑,临太傅因为科举之事多少天不在府上,一直住在贡院里,翰林院与礼部的人都看见了吧?你们御史台的人,真是睁眼说瞎话,那些银子出现在临太傅的府上,却说是许安归收受银两贿赂。你们御史台的都没长脑子吗?”
“你!”张蘅被许景挚怼的头脑嗡嗡直响,道,“有安王府账簿为证!”
许景挚身子微侧,看向御史张蘅:“张御史,我且问你,这科举收受贿赂一事,若是按照正常程序,应该如何贿赂啊?”
张蘅显然是没准备好应对许景挚。
他上朝之前,做过盘算,这事一出,朝堂上会出来质疑这件事的只有兵部的人。而兵部的人,也就是现在兵部侍郎江狄读的书多些,可也不擅长诡辩。
所以今日只要他把这件事提出来,就必定能把许安归收受贿赂,豢养亲兵,意图谋反的事情给坐实。
没成想,许景挚居然今天上了朝,不仅上了朝,好像对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了如指掌一般。
张蘅抬眼看向东陵帝,只见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殿下他们你一言我一句地争辩。张蘅瞬间懂了,今日若是在议政殿上他们御史台辩不赢许景挚,许安归这罪名就无法坐实!
张蘅有些慌神,好在提前做了不少功课,许景挚这么问他虽然没有想过,但也知道怎么应对,他回道:“卑职没有收过,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宁王殿下这个问题。”
许景挚冷笑一声,转了个圈,扫了一眼朝堂上这些人,然后转向东陵帝抱拳道:“陛下,御史台这个折子,根本就是子虚乌有,自相矛盾。说是许安归与临太傅合伙收受举子们的贿赂,那想必是在科举之前就应该开始收取了吧?可是我怎么记得,这次会试的主考官,是在会试的前几天才临时定下的?!张御史,我说这话可有错?”
张蘅脑门冒了汗,他这才想起来,本来应该是会试主考官的翰林大学士,张翰林因为偶感风寒,身体不适,告病在家。
这事,礼部特地在朝堂之上回禀给了东陵帝,把这次会试主考官换成临太傅也是临时的决定,一切都是临时决定的,谁能预料到会试主考官会变成临太傅?
许景挚见张蘅不说话,嘲讽道:“难不成,那些行贿的举子都是会未卜先知?知道这次会试的主考官会换成临太傅不成?!”
张蘅被许景挚怼得无话可说,急得满头是汗。
忽然御史台队列又走出一人,那人向东陵帝与许景挚一礼:“微臣,御史刘新,可以解释这件事。”
刘新?
东陵帝蹙眉盯着那个人看了许久,好像是想不起这个人了,邹庆在身边小声提醒道:“陛下,是之前北境刺史刘新,因为参奏安王殿下在北境私自屯兵一事,才留在了御史台。是陛下您嘉奖的。”
东陵帝想起来了。
是的,刘新那次举报说的句句属实,没有任何捏造的成分。若不是许安归把五千精骑尽数调到了南泽,攻下南泽,刘新的说辞就将成为许安归屯兵谋反的确凿证据。
这人调到御史台,是东陵帝明面上给的嘉奖,实际给的小鞋。
御史台都是饱读诗书之人,他们个个进士出身,而刘新只是一个举人,是因为打小报告而破格提拔。
这种不是凭借自身实力登科,不走正途进入御史台的一个举人,在御史台内部就有一个明确的等级分化。
这几个月,刘新在御史台肯定是吃尽了苦头。
可他隐忍,从不抱怨,也从不推卸,只是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大大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
别说御史台忘记了有他这个人存在,就连东陵帝刚才也没想起来还有这么一号人。
刘新上前一直欠身,等东陵帝回话,东陵帝道:“你说。”
刘新再向许景挚一礼道:“张御史所言,并非捏造。宁王殿下看看安王府的账本就知道,那些收受贿赂的银子,都是在选定临太傅当会试主考官之后,才送到安王府的。殿下方才说临太傅府中无人,确实,就是因为临太傅府中无人,那些行贿之人这才把银子,送到了安王府。请安王殿下,代为转交给他的外祖父,临太傅。这才有了这个账簿。张御史……”
刘新转向张蘅:“不知道下官所言,是否正确?”
刘新这一救场来的太及时,像是给张蘅打了鸡血,张蘅立即点头回答:“是,就是这样。”
许景挚又是冷冷一笑:“哦,照你这么说,许安归收钱,然后给临太傅传举子的消息?先且不说许安归为什么收了银子不放在安王府,偏偏把放在无人看守的临太傅府上等人去查。你当贡院外面几千禁军都是吃干饭的?这消息是怎么传进贡院的?临太傅又是怎么接到消息的?我朝为防止会试官员舞弊,卷子是誊抄的,主考官一直与两个副官同吃同住,同巡逻。你来给我解释解释,许安归的消息是怎么传进贡院,还不被人发现的?难不成,你要说整个贡院的人都被许安归还有临太傅给买通了?!”
刘新不慌不忙道:“贡院门外的禁军总有轮班换防的时候。举子答卷,总有才者,会写藏名文章的时候。同吃同住同巡逻,总有离开去净房的时候……只要有心,想做成这件事,其实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
许景挚算是遇到了一个刺头。
他说一句,刘新回一句,不仅回一句,还把他提出的疑问都解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