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珍馐馆》作者:西瓜珍宝珠》第18/109页


  喜温从来都在这一片布陷阱,虽说去府衙白费了好几天的功夫,但林中人的陷阱做好了就摆在那,不会有别人去动,如若有人抓了别人陷阱里的猎物,那是要被戳着脊梁骨骂的。
  ‘要有只雪兔子就好了,粟粟快过生辰了,剥了皮子叫乔婶给粟粟做个皮手套,再做个耳罩子够不够?没有的话也不打紧,我明儿认认真真猎一天,没鹿没罴,难道还没兔没狍吗?’
  喜温远远一瞧,木盖罩下来了,她小跑着赶紧过去,掀开木盖一看,整个人都愣住了。
  陷阱里没有兔子,但有一副鹿茸,棕黄油亮,粗直光滑,够得上贡鲜的上品标准。
  喜温若交一副给那穆雀,只怕他们家还得倒贴补她一些。
  概因鹿茸只能在夏日里采割,过了这时候,鹿茸就由角化骨了,所以秋猎时能得各种鹿珍,唯有鹿茸是没有的,若要鹿茸,眼下是最后的机会了。
  方稷玄拿着鹿茸从山里出来时,好些林中人都瞧见了,但那地方除了途径狼窝之外,于鹿来说还有地利,多遮蔽,猎杀不易,更遑论活捉。
  难是难些,不过每年还都是有人去的,今年这一波人还没回来,不知收获如何。
  人家千难万险想要得到的珍品,就这么随随便便搁在这个拙劣的陷阱里,如果说是有人暂存在这也说不过去,这陷阱是有主的啊,放这不就等着丢吗?
  那么,只能是有人有意给喜温的。
  她四下看了看,老树新芽轻轻摇晃着枝叶,示意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鹿茸不重,茸毛细软,喜温抱在怀里,却觉得沉甸甸,白来的东西拿着不安心。
  欠释月的带崽母羊,她陆陆续续有用别的猎物在还,榛鸡、松茸、狍子等等,秋日里还有漫山遍野的果子可以摘,等冬天再猎上几只貂也就够了。
  那穆雀虽说要三只活鹿,但东西只要够格贡鲜,他也没话说。
  ‘到底是谁给的呢?’喜温趴在床上想心思,鹿茸摆在边上,根部对着她,看起来是粉粉的,而且有股好闻的清香,喜温还有点走眼了,‘这都不是上品,得算珍品了。’
  她伸手触了触,有血,这鹿茸割下来的时候,鹿还是活的,就不知活下来了没有。


第15章 夏日的蜂巢
  ◎一大片一大片的野草莓和覆盆子还未被采撷,每一颗都闪亮的像红宝石,偶尔也有黑的,发亮,一看都甜。◎
  夏是北江最舒服的季节,卯时初刻天就透亮了,白天的阳光是暖融融的,夜晚的风是凉浸浸的,山是深深浅浅的绿,果是浓浓淡淡的甜。
  释月没法子一挑就挑中最甜的果子,只好将啃了一口的香瓜丢给方稷玄或者黑豹。
  幸好连喂了黑豹两个之后,她终于吃到一个很甜的,香气扑鼻,咬下去跟啃了糖罐一样,外皮脆爽,内肉沙软。
  方稷玄无语的用树枝替黑豹扒拉开黏黏糊糊的瓜瓤,黑豹嗅了嗅瓜瓤,又看了方稷玄一眼,似乎是明白他的意思,专心啃瓜肉去了。
  香瓜属张叔家种得最好,一个个椭圆饱满,白瓜被晒出一身黄绿,瞧着就清新宜人。
  但茅娘一大早送过来的香瓜都算晚到的,篱笆院墙边早就依次排着一篮豆角,四根紫茄,五根黄瓜,一把沾着露水的绿葱,还有桦皮盆盛着的蓝果子。
  这蓝果子里有两种,长得很相似,圆丢丢的是蓝莓,长条一些的是蓝靛果,它们彻底成熟的时候到了,不像之前只能碰运气遇见熟的,摘光了也只小小一把,现在喜温能一盆子一盆子的给释月摘了。
  见释月抓着瓜看过来,方稷玄道:“香瓜瓤寒泄,平时也就算了,它大着肚子还是别吃的好。”
  “方将军真是博文广知,连个瓜的性情都知道的这样清楚。”释月笑道:“看来你家国师用活人炼符的时候,连军中的医士都未放过?”
  被释月激怒挑衅对于方稷玄来说实乃家常便饭,但他也不是麻木如斯,经络几乎是瞬间就灼烧了起来,黑豹背后上的毛都竖起来了,撇下瓜退到释月脚边上。
  方稷玄站起身,好像一座大山拔地而起,释月整好以暇地嚼着瓜瞧着他,唇齿间发出清脆的声音,轻松惬意地好似老虎在嚼鹿骨。
  方稷玄强自平复体内的涌动,黑豹已经吓得呜咽出声,释月用灵力把它裹起来,黑豹才放松下来,俯着身子爬过去把瓜叼回来。
  这一瞬间,方稷玄也已经压平了戾气,往屋里去了一趟,又很快出来,大步朝林子走去。
  从坡上下来的喜温与他打了个照面,嘴角都扬起来了,可一看见他的表情,眼睛里的笑一下就被冻没了,笑容僵硬古怪,打招呼的话都哽在喉咙里出不来了。
  “方,方郎君怎么了?”虽说平日就是一张冷脸,但今天似乎更变本加厉,经过他身边,风都变冷了。
  释月俯身抓桦皮盆里的蓝靛果,顺势就不答了,问:“果子这样新鲜,你天蒙蒙亮就起来摘的?”
  蓝靛果吃起来和蓝莓差不多,就是皮更薄些,更好吃。
  喜温这一晚上根本没怎么睡,迷糊了几阵睡不着,干脆就起来给释月摘果子,听她问,又说了说鹿茸的事。
  “陷阱里无缘无故出现一只珍品鹿茸?”释月觉得有点意思。
  乔金粟看见喜温来了,赶紧跑来告诉她黑豹怀孕的消息。
  喜温一下就高兴起来,蹲下来摸摸黑豹,又从怀里摸肉干喂它。
  “陷阱在哪里?”释月站起身,看看和黑豹滚在一块的喜温,道:“看看去。”
  于是两人一狗准备往山上去,但被粟豆黏上了,多了两个甩不脱的小尾巴。
  喜温蹲下身,轻轻松松背起乔银豆,又冲乔金粟努努嘴,示意她去牵释月的手。
  乔金粟很听话,立刻去牵释月的尾指,但释月被攥得不太舒服,一把甩开了。
  小家伙有些无措,仰脸看着她,澄澈透蓝的天空倒映在她的眸珠里,大团大团的白云慢悠悠的飘着,仿佛这人世间本就是这般恬静。
  释月别开脸,却好迎上一阵清新的风,穿过绿意盎然的山林草野,卷起她的长发。
  也许是天气实在太舒服了,哄得释月也没了脾气,她迟疑了一下,还是握住了小小人的小小手。
  乔金粟放松下来,快快乐乐的在她身边一蹦一跳。
  因为喜温不往那穆雀帐子前过,带着两个小孩又不能攀索,只能绕远。
  释月进林子时总是御风在高处俯视,很少这样用足去步步丈量。
  夏日渗进林子里的光多了,老林子也显得温柔疏朗很多,这地界常有林中人狩猎,所以汉人很少来,一大片一大片的野草莓和覆盆子还未被采撷,每一颗都闪亮的像红宝石,偶尔也有黑的,发亮,一看都甜。
  喜温随手摘了几片叶子,那么一折,又那么一弯,又那么一塞,就成了一只小碗。
  释月眨眨眼,她居然没看明白?
  喜温粗手大掌,常被叶片背面的小刺扎到,小小手摘小小果是最合适的,乔金粟就比她少受疼些。
  阳光晒过的果子温热洁净,又这样的柔嫩多汁,是没办法一手薅过来的,只能一粒粒的摘,在这些事情上消磨时间,释月竟没觉得很无聊。
  她在溪边洗手上沾染到的汁水,甚至觉得这样的心境有些熟悉。
  释月和方稷玄从地里刚出来那阵,两人病歪歪,浑身伤,还打了一架,最后掉进一条溪流里。
  那溪流跟眼前这小溪很像,水浅浅的,温凉温凉的,一波波的冲过来,有纤细透明的小鱼好奇的游过来在她腮边轻碰,月亮就在她手边上,只不过一碰就碎,多少愤懑不甘都浸在这溪水里了。
  如果较起真来,释月其实杀不了方稷玄,就算是打着同归于尽的主意拼了,她的灵体碎成齑粉,方稷玄说不准还能凭借他强悍的体魄苟延残喘下来,那岂不亏大了?
  释月现世时是荒芜末年,天地间能人大材辈出,通天之道尚未锁闭,世间灵气充裕,以方稷玄的资质,假以时日不是成仙就是成魔,否则以他凡人躯体炼化符咒,又怎么能压得住释月呢?
  而今却是不同了,人皇也甘称天子,世间灵气稀薄,成仙成妖得看运道命数,并不是潜心修炼就一定能成的。
  “阿月,咱们走吧。”喜温在她身侧蹲下来,把两碗红果子浸在溪水里荡一荡,再端起来,水珠从叶片缝隙中落下。
  喜温拿了鹿茸之后,倒没忘记把陷阱布置回去,现在洞里头老老实实的窝着一只兔,只不过不是白色,而是很普通的灰褐色。
  这还是只幼兔,不管是吃还是要皮子都不是很够,但在乔金粟和乔银豆眼里可就不一样了,小不点一团团的多好玩。
  释月伸手在空空的陷阱里一拂,把几丝残留的灵气掬在手心,有股草木气和血腥味,她觉得这灵气有些古怪熟悉,还未等她琢磨出什么门道来,这点子灵气已经消散干净。
  “也没个脚印什么的。”喜温说。
  释月转头一看,三人从大到小已经齐齐躺倒在地,看架势是要以天为被以地为席,歇上一歇了。
  喜温设下陷阱这块地界多溪多潭,一到雨季就蔓成浅浅的湖,所以成就了一片水杉林子。
  仰面瞧着,无数水杉随风摇曳,它们的叶子如细羽,蓬蓬松松的,叫释月感到一阵奇妙的晕眩,明明躺在地上,却觉天地转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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