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珍馐馆》作者:西瓜珍宝珠》第19/109页


  ‘睡上一觉,也是舒服。’释月如是想着。
  小兔子蹦跳着想逃,乔银豆走步稳了许多,爬起来赶紧追去,俩小东西都走不快,喜温一起来就能逮住,所以就侧托着脑袋笑看着。
  乔金粟在吃野莓,拿到一粒发现是黑的,就递过去喂给释月。
  ‘小家伙也知道讨好了。’释月好笑的想着,唇舌一碾,甜酸鲜活。
  林子里四面有风,枝叶摩挲声各异,即便如此,那利箭破空声还是喜温还是听出来了。
  她的动作快像细脚健硕的鹿,猛地将乔银豆扑倒,头顶一阵凉意,可这一瞬间,身后又传来乔金粟的尖叫声。
  ‘完了。’喜温僵硬地转过身去,随即松了口气。
  乔金粟完好无损地被释月抱在怀中,而方才从她头顶掠过的那支箭正被释月捏在手里把玩。
  脚步声由远及近,喜温瞪过去,就见到是几个少年,其中有一人还是那穆卓的小舅子,叫琪格。
  他们也没想到会差点伤人,表情有些过意不去,但偏偏又要用霸道无礼来掩饰不安。
  “谁叫你把汉人带过来的!?整天同汉人在一块,是想嫁到山下去,所以不肯同那穆雀结婚吗?”琪格抢先大声数落起喜温来。
  如若喜温是个汉族姑娘,此刻脸上必有羞窘和自惭,但山林和弓箭滋润了她,给了她一种不好言说,但能与男子比肩的东西。
  喜温大声道:“我嫁不嫁人干你什么事?那穆雀是你爹还是你娘,我不嫁他就生不出你了是不是?屁股比脸大的东西,滚!”
  喜温比他们都大几岁,他们小时候顽皮还被喜温教训过,柳条抽屁股也挨过。
  琪格嚅嗫着回嘴,走得远了些,又转脸冲喜温吐舌叫骂。
  喜温拿过释月手里的箭就扔了出去,射断了琪格拴猎物的枝条,死鸡活兔落了一地,琪格惊骇地转头看喜温,知道她不是只动嘴皮子的,囫囵踢了脚想逃跑的猎物,抓起来走了。
  虽是虚惊一场,乔银豆懵懂尚且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乔金粟吓得够呛。
  幸好夏日昼长,这一路上都是光亮亮的,乔金粟顺着被自己握住的两根纤指往上看,瞧见绣了粉山樱的宽袖,布衣横纵的纹理,还有释月平静而淡然的姣好面孔。
  乔金粟好像没那么害怕了,轻轻摇起了手,脚步也变得雀跃起来。
  释月这边出林子,方稷玄那边也出林子,如一个‘丫’字,从两边汇聚到一条路上。
  她手里提着个乔金粟,方稷玄手里也提着东西——一个大蜂巢。
  一般人要是割了蜂巢,得叫蜂蜜狠追一阵呢,但方稷玄身边没有几个蜂,倒黏着几只斑斓的蝶,飞上飞下,飞前飞后,就是不离他,俩娃娃都叫看呆了。
  “哇!这是老蜂巢了吧?哪找到的?在这边上居然捡到?”喜温惊讶地都要跳起来了,两根辫子在背上飞。
  刚才方稷玄进林子喜温是瞧见的,掐着时间一算,觉得他去不了多远,在这附近什么好东西能剩下?更何况是一个现成的蜜罐子呢?
  野蜂虽说是很爱干净的,家宅要是破旧了,就会遭到遗弃,但这老蜂巢看起来并不旧,也不残破,找不到弃置的理由,很可能是因为族群里出了两只蜂王,内讧了。
  今年鸭子河泺这一带不少人家都种了红豆,对外迁来的汉人来说,红豆就是红豆,但对于林中人来说,红豆就是一种山间的野果,也可以叫鹤莓。
  红豆荚在日头下一天天的鼓胀硬实起来,但同林中人的‘红豆’一样,它们都是秋冬时才收获的果子,还没到熟摘的时候。
  释月预见秋后会有好些人家用红豆抵账,昨个又在粮袋底下翻出半小兜的红豆来,就倒在瓢里浸了一夜,一早上起来有现成的吃喝,就给忘了。
  释月顺着香气走进屋里,掀开锅盖,瞧见红豆已经熟绵细密,不由得转脸望向院子里。
  方稷玄正坐在一个木墩上割蜜,几个小孩围着他,嘴里都嚼着蜂巢,手舞足蹈地冲着蝴蝶咯咯笑。
  她恍然大悟,又有点无语想笑。
  原来方稷玄那时生了气,甩脸子走人之前先往屋里去了一趟,居然是为了给锅里的红豆减柴火。
  作者有话说:
  鹤莓就是蔓越莓。


第16章 苏子叶红豆黏食
  ◎刚蒸熟的黏食晾一晾,释月拈起来直接吃,软糯黏唇,红豆甜香,苏子叶的味道特别极了,手上这个还没吃完,释月又去拿第二个。◎
  灶洞里的柴燃烧尽了,但余烬还是红亮亮的,锅盖就这样敞着,任由残留的火气将红豆里多余的水分蒸出来好做馅,等糯米面揉好了,苏子叶一张张洗好了,红豆也渐渐收干,被蜂蜜一搅和,就显得亮晶晶的,一看就甜。
  然后就简单了,方稷玄打了个样,几人都看明白了,一手面皮一手馅,一团一个,往苏子叶上一放,摆满一盖帘就可以烧水蒸了。
  喜温觉得这吃法熟悉又陌生,熟悉是因为林中人冬日里也常做这样的吃食,用的不是糯米而是黏米,黏大米、黏黄米、黏苞米都行,只要是黏黏糊糊的米都可以磨了来做,黏食顶饱,冬日里不管上山打猎还是凿冰捕鱼,乃至于行兵打战,怀里都会揣上几个。
  至于陌生的那部分感觉,是因为林中人不种红豆,没想着说割个蜂巢来往馅料里添蜜。
  “方郎君好像什么吃食都会做。”喜温不由得感慨。
  ‘天南海北的人都在他脑子里呢,什么手艺都有了。'释月想着,往灶洞里扔了根瘦兮兮的柴,可火一下就旺起来了,拼命要帮她快些把苏子叶红豆黏食给蒸熟了。
  方稷玄瞥了一眼,嘴角抽了抽,道:“火小些,水扑腾起来,要变红豆汤圆了。”
  话音落定,灶洞里的火立即就小下去了,几人中只有乔金粟看见了,她眨巴眨巴眼,有些闹不明白。
  “什么是红豆汤圆?”释月靠着墙坐在小杌子上,托着下巴仰着脸问他。
  方稷玄垂着眸子看她,略一抿唇,还是道:“就是糯米包馅,搓成一个小圆球。”
  他把食指和拇指圈起来,认真地比给她看,恰好圈住释月那张不谙世事的空灵面孔。
  ‘是人是仙,是兽是妖?’
  方稷玄蓦地错开眸子,却不忘继续解释,“红豆馅的就是红豆汤圆,若是芝麻馅的,就叫芝麻汤圆,以此类推。”
  黏食方稷玄冬日里也做过,不过用的是黄米和大枣,苏子叶他之前没使过,所以当释月闻见那股蒸腾而起的草本气味时,只觉奇异清香。
  刚蒸熟的黏食晾一晾,释月拈起来直接吃,软糯黏唇,红豆甜香,苏子叶的味道特别极了,手上这个还没吃完,释月又去拿第二个。
  “热乎的原来这么好吃。”喜温都快忘了刚蒸出来的黏食是什么滋味,她吃的都是凉的。
  乔金粟捏着粗梗把苏子叶剥下来,扯开一半递给乔银豆,姐妹只吃分一个。
  吃着吃着,乔金粟忽然说:“等过年,我娘会做豇豆肉馅的。”
  “咸的?好吃吗?”释月问。
  乔金粟点点头,嘴里浮出记忆里的味道,赶紧咬了一口红豆黏食,道:“要是能一个甜的,一个咸的吃着,肯定停不下来了。”
  释月一笑,有点明白这小丫头的话中之意了。
  跟喜温的性子比起来,释月虽不喜欢这扭扭捏捏的劲儿,但乔家这俩丫头比那些张口就想着白吃白喝要强多了。
  许是家风如此吧,乔叔给做的小桌小杌子用料都很好,也扎实,闲时还常给白做些小玩意,木勺木铲,食盒食器之类的。
  释月吃了多了这软软甜甜的,顺了乔金粟的心意,道:“那你再吃些吧。等过年做了豇豆肉馅的,也分我些。”
  老蜂巢里的蜜不少,挖一挖有一小坛,释月瞧着装蜜的陶坛同装油的一模一样,觉得弄混了不大好,就写了个‘蜜’字贴上。
  那几只蝴蝶还赖着不肯走,释月搅了一勺子搁在阔口的陶碗里,这些命短的小东西,能吃得了多少?
  乔婶子第二天就给释月送‘利钱’来了,是几个非常新嫩的苞米,掰断的地方摸着都有水汽。
  “随便蒸一蒸,煮一煮都好吃。”
  方稷玄回了她一块老蜂巢,乔婶子原本缩了手没接,可见方稷玄把碗一搁,就同释月两人拎着酿酒的器具往外走,应该是要去上游洗呢,她只好把蜂巢先连碗端走。
  乔家中午吃的是菜馍馍和肉豆酱,乔婶子回来的时候,顺便在自家的小菜圃里拔菜,小葱一把、芫荽一把、黄瓜四根、辣子两个,一样样在门口大缸子里洗得干净水灵,就能沾酱吃了。
  屋里一股酱豆香和面香,乔金粟正站在小板凳上,用筷子一个个把菜馍夹出来,乔银豆靠着黑豹坐在地上,手里已经拿了一个蘸了酱的菜馍馍在吃。
  乔婶子用自家的碗换了释月的碗,拿过一个菜馍擦了擦碗底黏着的蜜,又打了瓢水洗干净了,递给乔金粟道:“给释娘子送回去,方郎君同她都出去了,你别往里进,搁在那个预备着晒豆豆的架子上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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